“還不喜歡你啊？傻瓜！”陸晴川用食指戳著她的腦門心，嬌嗔道，“你沒發(fā)現(xiàn)，從我們照了面起，他的兩個眼珠子幾乎都粘在了你身上，不喜歡你瞅你干嗎？”

    周雪娥想想也是，內(nèi)心歡喜不已，“能不能、多玩、一會兒？”

    陸晴川搖搖頭，“再晚我們就趕不上回去的車了。咱也不可能一口氣把所有的事全干完，對吧？留點想象空間給下次啊！”

    “好吧！”周雪娥有點失落，卻又認為陸晴川說得有道理，“聽你、的！”

    聊到這里，白海波推門進來了，拿著一疊車票，“晴川，幸好你們來早一步！所有的票都買到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吳翠花戰(zhàn)敗

    假期已經(jīng)定下來了，從大年二十五放到正月初八。

    “到時候咱都走了，薯洞里的糧食怎么辦？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吧？”陳小鳳非常擔心，這可是她們千辛萬苦攢下來的，萬一被人偷去了，明年怎么辦？

    陸晴川笑道：“你呀，一天到晚就是個cao心的命。薯洞打得這么隱蔽，哪個看得到？再說你又不是頭一天到落煙坪，這里的人是什么樣的，你不清楚？”

    “也對，雪娥也會幫我們照看著，確實是我想多了?！标愋▲P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川川，今年天氣暖和，遠征哥給你買的厚棉衣要帶上啵？”

    “當然要帶，這邊暖和，不代表云市暖和，省得回去了又要請裁縫做?！标懬绱ㄐ睦锵沧套痰?，遠征哥哥幫她買的衣服剛剛好合身，而且式樣也好?？上錈熎禾鞖馓珶岷土?，一直沒個機會上身。穿著心上人買的衣服，暖在身上，愛在心頭，那種感覺想想就美飛了！

    “晴川姐，晴川姐，不好啦！”林小梅連門都顧不得敲就沖了進來，陳小鳳不滿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事?。看篌@小怪的?！?/br>
    林小梅完全把她當成了空氣，拖著陸晴川往外拉，“我媽快被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打死了，你是她的好朋友，幫忙勸勸她吧！”

    自從周保生逼著林大軍和馬南湘訂婚后，馬南湘就搬進了林大軍家住。本來馬南湘也心有不甘，但吳翠花更看她不順眼，就是因為這個小娼/婦，使得她們當城里人、當?shù)谝挥绣X人的希望像肥皂泡泡一樣被戳破了，她毫不猶豫地把賬全記在馬南湘頭上，兩人三天一大鬧，天天一小鬧，林大軍干脆搬去了林大壯家住。

    “這次又是為了什么?。俊标懬绱ǜ中∶?，一路小跑。林小梅把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她開心一下也好啊！

    林小梅用鼻子嗤了一聲，“還能為什么？那女人天天吃了飯啥事不干，就在屋里找到吵架。我媽說了她兩句，她反倒來火了，兩個人就打了起來?！?/br>
    聽了這些，陸晴川心中感慨萬千，上輩子，她沒日沒夜在林家當牛做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馬南湘隔一段又來蹭一餐吃喝，在她面前優(yōu)渥感十足，現(xiàn)在終于風水輪流轉(zhuǎn)了。

    “你個小娼/婦，叫你勾/引我兒子！”

    陸晴川還在對面田梗上，便望見了禾場上打得那叫一個慘烈。別看那老妖婆子瘦得跟只皮猴子似的，動作卻敏捷得很，一手死抓著馬南湘的頭發(fā)，另一只手可勁往馬南湘臉上撓。

    馬南湘也不是吃素的，手腳并用，“老妖精，你們家還兩個娼/婦呢！”

    這可把林小梅氣壞了，“晴川姐，你聽到?jīng)]？我一沒招她二沒惹她，這婆娘開口就連我一起罵，真恨不得撕爛她那張嘴。”

    陸晴川只能呵呵了，前世，吳翠花、林小梅不曉得跟馬南湘多親呢！林大軍也是一輩子認準了她，有首歌怎么唱來著？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大抵就如此吧！

    “湘湘，別打了?！奔热粊砹耍偟谜f兩句。

    馬南湘的五爪金龍緊掐著吳翠花的臉，“她不松手我不松?！?/br>
    “要松也是她先松！”吳翠花的性子陸晴川了解，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認為自己生了一個天下第一的兒子，在她眼里，全天下的女人都配不上林大軍?，F(xiàn)在她就是故意找馬南湘的茬，這小妖精毒著喱，不分個高低，往后這林家就是馬南湘當家作主了。林大軍是她辛辛苦苦培養(yǎng)出來的，憑什么好處歸別個享？

    她就不信治不了那個小娼/婦！手上又暗戳戳使了幾分力道，將馬南湘的頭皮都提得拱起來了。

    馬南湘年紀不大，卻心狠手辣慣了，尖長銳利的指甲插穿了那層老皮，痛得吳翠花尖叫道：“哎喲，要死了喲，小娼/婦打死人了！”

    喊完身子一斜，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披頭散發(fā)的馬南湘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進屋。

    林小梅一邊搖晃著吳翠花一邊哭喊，“媽，你快醒醒，你莫駭我！”

    吳翠花偷偷把眼睛睜個半開，“快去喊你哥來?！?/br>
    對呀，林小梅一拍后腦殼，能收拾得了這個女人的，只有她哥了。

    “晴川姐，你幫我看著我媽，我找我哥去。”

    陸晴川勸道，“算了，找也白找，你哥能拿她怎么辦？”

    林小梅不信，她哥會拿個女知青沒法使？見她堅持，陸晴川便讓她去了。

    果然，沒過多久，她就灰頭土臉地回來了，“媽，起來吧！咱哥說了，家和萬事興，你和那婆娘再鬧下去，他就不回來了?！?/br>
    以前處處刁難自己的吳翠花，居然這么容易地被馬南湘擺平了，看來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陸晴川幫著林小梅把吳翠花勸了起身，并且在吳翠花眼里看到了很嚴重的挫敗感，興許是認為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終將被別的女人霸占了吧？

    陸晴川站在河泊里，望著靜靜流淌的桃花河水發(fā)呆。這里，是她命運逆轉(zhuǎn)的地方，前世生命終結于此，而后從生于此，她與林大軍、馬南湘的關系也轉(zhuǎn)變于此。前世今天，愛恨糾葛，仿如一場恍恍惚惚的夢，這么多事情皆已改變，但愿她和遠征哥哥往后不再有波折。

    正想得入神，背后突然傳來的嬌喝嚇了她一跳，“你就是陸晴川？”

    陸晴川轉(zhuǎn)過身去，河岸上站著一位身穿藍嗶嘰布衣褲、編著大辮子的女孩，濃眉大眼的，約摸十七、八歲，雙瞳里殺氣騰騰。

    陸晴川記得，她是郭石匠家的二女兒郭秀秀，前世基本上沒有什么交集，所以也想不起有什么地方開罪了她，她不緊不慢地答道：“是的?！?/br>
    第一百八十二章 包粑粑

    這郭秀秀自小跟她爹學習刻碑，個子長得武短壯實，雙手叉腰站在那里，有幾分母夜叉的味道，“你不是搞了對象了？”

    “是??！”陸晴川吃不準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還是如實回答了，畢竟全隊人都曉得她跟遠征哥哥訂婚的事。

    “真不要臉！”郭秀秀不屑地罵道，這讓陸晴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怎么亂罵人啊？”

    “我亂罵你了嗎？有對象的人了，還不曉得檢點，一天到晚勾三搭四，也不怕別人笑話?！?/br>
    真是好笑，在這里站一陣也能挨餐罵，陸晴川正色道：“同志，我們素不相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檢點了？”

    “我就是專程從縣城趕回來親眼看看的?！毖巯掳凑丈项^規(guī)定，紅白喜事都不可以擺酒請客，所以郭家沒有生意可做，便拖人找關系，給郭秀秀在縣城代銷點謀了個賣貨的工作，她平時很少回落煙坪。

    陸晴川聳聳肩，“隨便你。”

    跟不講道理的人多講一句都是浪費口舌，她上了岸，往周保生家去了。不曉得她交上去的知青返城探親申請報告批下來沒？反正現(xiàn)在離年關近了，又沒什么農(nóng)活干，不如早點回家陪陪父母。而且有好久沒見過遠征哥哥了，他也沒回信說幾時回家過年。

    灶房里熱熱鬧鬧的，大家在忙著包粑粑。周保生、周麥生力氣大，兩人面對面蹲著，一人揉一砣粑粑坯子，就是把糯米粉和粘米粉摻在一塊兒，加上水揉，揉得越好，粑粑吃起來越有嚼勁。

    這叫蒿子粑粑，因為里面加了曬干的蒿絨。過年包粑粑、做豆腐是流云市的風俗，這年頭鄉(xiāng)下也沒啥好東西，算是應應節(jié)。

    “川川，你先坐一下，粑粑等一下就上鍋蒸?！蔽樵聥认沧套痰恼泻?，今年分的米比往年多，就多做了幾升米?？上疵撞粔?，又得糧票買，要不還能多做點，等到雙搶來不及做飯，就煎幾個粑粑，又方便又經(jīng)餓。

    在七八十年代，粑粑在鄉(xiāng)下人眼里是個好東西，家家戶戶年年自己包，到了2000年后，大家就開始嫌麻煩，全部去街上買了。那時陸晴川還堅持每年包一些，但沒人吃，全是她自己吃。

    她擠在周雪娥身邊坐下，拿起三片煮好洗凈的棕葉，將小而短的放在中間，大的兩片搭兩邊。

    周保生出的粑粑坯子圓潤厚實，一個足有二兩。陸晴川把坯子放在葉子靠上三分之一的部位，將左右兩邊的葉子包了過來，然后在挨著坯子的地方，用筷子按住棕葉往中間疊，最后疊將另一邊疊了回來，就算包好了。是長方形的，樣子像門栓，陸晴川放到了蒸桶里。

    “喲，川川包出的門栓粑粑真漂亮，難不成你們云市也有包粑粑的風俗？”伍月嬋難以置信地問。

    陸晴川當然不能告訴她們前世年年在落煙坪年年包吧？“以前在親戚家包過。”

    周雪娥很是羨慕，要是她也能像川川這樣什么都拿手就好了，興許海波哥能更喜歡她一點吧？

    她的小心思被陸晴川全看在了眼里，但感情的事，cao之過急反而會事倍功半。只要白海波認定了周雪娥，肯定過了年會來看她的。因此，陸晴川故意忽略了她的表情，手腳麻利地包著粑粑。

    現(xiàn)在有四個女同志包，兩個男同志加快了出坯子的速度。

    周保生仍是那副樂呵呵的模樣，“川川，小李部隊的那個專家真是神了啊，連老天爺是晴是雨他都曉得。這剛過立春，油菜花開得金燦燦的，苞谷、稻子也抽穗了，紅薯長得也不賴，明年、后年家家戶戶都不用擔心填不飽肚子了?！?/br>
    “是?。≡蹅兇箨牳阆砹舜蟾?。”周麥生接過話頭，“這回過年回家，麻煩你再幫忙問問明年的天氣如何。只要能預測到天氣，咱落煙坪日子就好過了。”

    呃，明年哪有什么好日子過？陸晴川怕打打擊到大家，搪塞道：“好，到時候我問問?！?/br>
    “川川，你就是咱落煙坪的福星，從你了后，咱隊里全是好事，今年還評上先進了，都是你的功勞?！蔽樵聥瓤煅钥煺Z，陸晴川急忙推卻，“月嬋伯娘，這只是碰巧而已。今年風調(diào)雨順，周支書和周隊長又領導有方，評到先進再正常不過了，說不定以后會更好?！?/br>
    “是啊，肯定會一年更比一年好。”伍月嬋的夢想，也正是在場所有人的夢想，莊稼人，哪個不是圖個日子紅紅火火呢？

    望著那一張張對美好未來充滿希翼的臉，陸晴川偷偷地吁了口氣，準備工作已經(jīng)做得非常充分了，但愿明年所有的人都能平安度過。

    周保生和周麥生把大半木桶粑粑抬到沸騰的水里，蓋上鍋蓋。

    周雪娥往灶門里添了兩大塊柴禾，不多時，灶房里布滿了霧蒙蒙的水氣。

    何春香和伍月嬋商量著做豆腐的事，往年這時早下雪了，豆腐也打好了。今年天氣熱和，做得太早怕放不久，畢竟是年豆腐，要是放壞了，總感覺明年會不順當，心里堵得慌，鄉(xiāng)下人信兆頭，所以，他們決定等到二十七、八了再做不遲。

    “小陸，你們早幾天回家我沒意見。不過，補助糧要減出來?！敝鼙Ｉ玫氖巧塘康恼Z氣，隊里有規(guī)定，沒活干的時候，隊里會給隊民們按天計補助糧，總不能一個月不出工，隊里就不給大家飯吃吧？但他們請了假，不扣補助糧，沒回去的知青指定不干。

    這點陸晴川表示理解，而且火車票就是明天的，“應該扣的，照扣就成了?！?/br>
    周保生也沒多說什么，爽快地去隊里把蓋好了大印子的申請報告取了回來。

    “川川，咱地方窮，也沒些什么好東西，我跟你春香伯娘準備了一點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給你父母帶回去，”伍月嬋說著取來一只竹籃，拿出里面的包包袋袋一一介紹，“這是用沙子炒的南瓜子。這個跟這個都是紅薯干，切片的這種是加了米粉做的，又香又酥；另外這種條條是把紅薯蒸熟了陰干的，兩種口味完全不一樣。這是干黃花......不是什么好東西，希望你們不要嫌棄。”

    “這些東西在城里拿錢都買不到，哪里不好了？多謝兩位伯娘這么有心?！标懬绱ㄐ睦锱?，想到回家，更是興奮。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回家過年

    吃過夜飯，陸晴川心急了，錢志彬又出門十好幾天了，這還沒見到人影，趕不上明天的車怎么辦？

    “錢師兄做事向來穩(wěn)妥，應該晚點就回來了?！标愋▲P安慰道，此刻的她，心情尤為復雜。半年沒見到陸晴朗了，做夢都想見到他?？捎植粫缘们缋矢鐚︸R南湘死心沒有？對她的怨恨放下沒有？會不會像從前那樣，將馬南湘所犯的錯誤算在她頭上？

    越想，心里越?jīng)]底。兩只手不停地絞著。陸晴川看在眼里，握住了她的手，“不用擔心，馬南湘跟林大軍的事我早就寫信告訴爸媽了。雖然我哥哥是個撞了南墻不回頭的人，但他也是個男人，這年頭，哪個男人愿意撿破鞋？”

    陳小鳳仍然不放心，“以前她跟康有志搞破鞋時，晴朗哥不相信，現(xiàn)在隔這么遠，肯定更不相信了。說不定又以為是我們故意挑撥他們呢！”

    “這回你大可放心，”陸晴川笑道，“我讓春香伯娘出了份蓋了大印子的證明給我，還怕我哥看了不信？”

    “真的？”陳小鳳仿佛看到了光明，有隊里的證明，輪不到陸晴朗不信，愛情這東西太折磨人了，若不是有川川一直鼓勵她，她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兩人又把行李檢查了一遍，馬南湘居然來了，還是那么弱不經(jīng)風的樣子，很難讓陸晴川聯(lián)想到她是那個能將吳翠花整趴下的人。

    “川川，小鳳，能不能莫將我和林大軍的事告訴我爸？你們也曉得梁桂花的為人，到時候我哪有臉回家？”馬南湘幾近哀求，可她越是裝得又弱小又可憐又無助，越是證明她心里有鬼。再說她跟林大軍的事已鬧得眾所周知了，兩人又訂了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除非，她還沒有放棄對陸晴朗或者李遠征的幻想。陸晴川企圖從她眼睛里捕捉到什么，她卻把臉微微一側，看向了別處。

    “表姐，林會計是落煙坪最優(yōu)秀的后生，舅舅不會不同意的。”陳小鳳骨子里是個傳統(tǒng)的女人，只曉得牽了手就是要結婚的，哪里猜得透馬南湘的心思？

    馬南湘鄙夷地哼哼道：“一個大隊的會計，能有多大出息？梁桂花還不笑掉大牙?！?/br>
    她的話讓陸晴川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都到這步田地了，她居然手還伸得那么長，她哥哥和遠征哥哥會迷戀她？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嗎？“我跟你爸你后媽又不熟，沒空講這些?！?/br>
    第一步目標達成了，馬南湘步步緊逼，她讓林大軍從周保生那里打聽過了，陸晴川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往家里寄信了，想必陸晴朗還不曉得她的丑事，“川川，也希望你們不要把這些告訴晴朗哥，是我辜負了他對我的一片真心。他曉得這件事一定很傷心的，我不想傷害他。反正我都訂婚了，以后我們也不會再聯(lián)系了，只希望能給他留下美好的印象。”

    呸！說得比唱得好聽，你丫的從來把我哥哥當什么了？陸晴川淺笑著答應了，“那是，誰不想在別人心里留下最美好的一面呢？”

    陳小鳳聽不懂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等馬南湘走了，才敢問。

    “你不答應她會走嗎？承諾是對君子而言的。她一個小人，憑什么要我們死守君子之諾？明天要趕車呢，早點睡吧！”

    陸晴川睡了一覺醒來，聽到外面有響動，悄悄爬起來，將門拉開一條縫，明晃晃的月光下，錢志彬賊頭賊腦的樣子很搞笑，好像在躲什么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