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門，看到踢在門口的羅曉諭的鞋，他愣了愣。

    還沒等開口說話，就看見她從書房出來，腳步有點蹣跚，面無表情。

    手里拿著那份避孕藥注射的收費單，“啪”，拍在玻璃茶幾上。

    “我想聽你的解釋?！?/br>
    林紓走過去想扶她，可剛碰到羅曉諭的胳膊，就被她厭煩地推開，她梗著脖子，直直地看向他：“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br>
    羅曉諭覺得自己很可笑，像林紓這樣縝密細(xì)致的人，對一切都早有打算。

    她還枉費心機(jī)，去吃促排卵的藥，唯一目的就是哪怕一年后他們分開了，她有了林紓的孩子，能覺得不那么孤單。

    但是很顯然，他不愿意，連一點點可能的發(fā)生，都要及早避免。

    林紓只覺得胸口很沉，不知被什么壓得喘不上氣，深呼吸了幾秒，才開口：“小魚，事情不是你認(rèn)為的那樣，我......”

    他的話還沒進(jìn)入正題，就被打斷。

    手機(jī)鈴聲響起來，林紓拿出來看一眼，想掛斷，卻被羅曉諭一把搶過去。

    手指在屏幕上一劃，飛快地接了起來，開了免提。

    是保險公司的人打來的。

    “林先生，關(guān)于您母親六年前車禍，我公司按規(guī)章進(jìn)行理賠一事，非常感謝您能主動積極交回賠償款，您也知道，像是自殺這樣的人為事故，我們確實是很難鑒定的，因此也確實造成些疏漏，是我們的過失，也請您原諒。最后還是謝謝您?！?/br>
    羅曉諭一字不落聽完，嘴唇哆嗦著：“誰自殺了？”

    林紓低著頭：“我媽，她是查出了腦癌才買的這份人身保險，車禍也是她主動造成的，為的是......那些賠償款?！?/br>
    “六年前？你現(xiàn)在才去退錢，證明你早就知道？”

    “比你只早一段時間?！绷旨傔€沒說完，身上就被羅曉諭扔過來的手機(jī)砸了一下，他沒動，只是肩膀隱隱地疼。

    羅曉諭眼淚涌了出來，明明是她應(yīng)該感到輕松的時候，心里卻比五年前更絕望。

    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砸，她卻笑了：“這真是一場完美的報復(fù)，林紓，原來你比我狠?！?/br>
    “不用等到一年后，從今天以后，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羅曉諭轉(zhuǎn)身想走，想回到自己的房間，痛快哭一場，當(dāng)著林紓的面，哭像是示弱，雖然她真的覺得自己委屈。

    卻沒想到，她的話激怒了林紓。

    “老子為你命都可以不要，你說分就要分？”

    他從后面追上她，一把把她箍在懷里，兩只手捏著她的肩膀，疼得像是骨頭要被掐碎。

    羅曉諭掙脫一只手，回身干脆利索地給了他一耳光，使足了力氣。

    林紓偏了偏頭，嘴角沁出淡淡血跡，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手上加大了力氣，直接把她推在墻上。

    羅曉諭被磕得很疼，悶哼了一聲，極力往墻上貼，以期避開身后林紓伸進(jìn)她牛仔褲的手。

    林紓緊緊擠著她，“嘣”地扯掉她牛仔褲上釘?shù)目郏种苯犹竭M(jìn)去，連內(nèi)褲一并扯下來。

    又拉下他自己褲子的拉鏈，抬起羅曉諭一條腿，毫不留情，插0進(jìn)去。

    羅曉諭喊疼，可身后的林紓呼吸濁重，像頭失去理智的野獸，紅著眼睛使勁。

    羅曉諭極力地掙扎讓他進(jìn)得總是不完全，索性掐著她的腰，連推帶搡地把她按在地上。

    毛衣被推到她臉上，胸衣被扯壞，扔在幾米開外，羅曉諭支起兩條光0裸的腿，腳趾頭變得粉嫩，蜷縮起來。

    眼前的白色毛衣，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無聲地淌眼淚，任由林紓在她身上咬出一個個牙印，努力忽視掉身下傳來一陣陣戰(zhàn)栗。

    直到日光西斜，林紓長長呼出一口氣，從羅曉諭身體里退出來，躺到她身邊。

    想抽煙，手邊沒有，他撓了撓右手手腕上的那道疤。

    聲音比哭喊過的羅曉諭更沙?。骸澳悴皇窍雴?，我這疤是怎么來的么？”

    “你出國以后的第二年，徐茂帶著我，接了一個廠房光伏外墻的設(shè)計訂單，價格不算低，有將近兩萬塊，我大半個月幾乎沒睡過覺，把圖紙趕了出來，拿到第一筆錢，求了你爸好久打聽到你的地址，買了機(jī)票打算去找你。

    到了美國，問了好多人，才找到你mama家，那天你不在，是她接待的我?！?/br>
    林紓聲音有點發(fā)顫：“她沒說什么讓我難堪的話，只是很清楚地告訴我，你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不只是因為我窮，更因為，她恨我媽?！?/br>
    他到現(xiàn)在做噩夢，還會出現(xiàn)劉美娟那個冷漠而鄙視的眼神，她說：“老鼠的兒子會打洞?！?/br>
    “她很客氣地把我趕了出去，還叫保安看住我，我在外面等了很久，你沒回來，我卻接到了廠商的電話，設(shè)計圖里一個參數(shù)出了問題，我必須馬上回去?！?/br>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廉價航班，我看著外面沒有一絲星光的夜空，明白了我跟你的差距，也不想，把你也拉進(jìn)我這種爛泥一般的生活里。回了學(xué)校，我買了把水果刀，在廁所里割了腕?！?/br>
    “我是有多傻？當(dāng)時想著，如果我死了，你總會回來見我最后一面吧，考慮了很久，覺得割腕，是最體面的死法?！?/br>
    “原本以為，我撿回一條命，是為了能再和你重新在一起，我注射避孕藥，也是想等你做好了準(zhǔn)備，再考慮孩子的事，我查過資料，這種方法成功率高達(dá)99.9%，而且也不用你辛苦?！?/br>
    “我媽自殺的事，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我是自私了，我怕...你只是因為覺得對不起我才愿意做我女朋友，所以瞞著你?！?/br>
    羅曉諭臉上的毛衣被他輕輕拉開，露出一雙泡腫的眼睛，還在往外涌著眼淚。

    林紓伸手幫她擦掉，嘆口氣：“可現(xiàn)在，我們倆在一起彼此都太累了，確實...我不應(yīng)該繼續(xù)折磨你。”

    這些年造化弄人也好，他們都一直活得很煎熬，是時候放下了。

    你是我義無反顧撞過的南墻，是黃粱一夢的空歡喜一場。

    林紓慢慢一件一件穿好衣服，走到門邊。

    “你的家，你的生活，我都還給你，該走的人是我。銀行賬戶里剩下的將近二百萬和那套房子，一開始我就問你爸要了你的身份證，落了你的名字。我的出現(xiàn)毀了你的生活，很對不起?！?/br>
    五年前沒正式說出口的分手，今天說了。

    他關(guān)上門離開。

    羅曉諭很安靜，連眼睛都半天才眨一下，直到林紓落下的手機(jī)再度響起。

    她爬過去，號碼是本地的座機(jī)，接起來。

    “林先生，實在很抱歉?！彼坪踅裉齑蚪o林紓的電話，都有沒得到對方回應(yīng)，就自顧自說完自己的話這個毛病。

    “您之前在廖醫(yī)生這兒，11月29日下午，打的那針男士避孕藥，被我們配藥的護(hù)士弄錯了，跟一位治療不孕不育的朱先生弄混了，所以，您注射的那針實際上是增強活力和存活率的。廖醫(yī)生表示很抱歉，希望還沒對您的生活造成什么影響......喂，您在聽嗎？”

    “咣...”林紓的手機(jī)從羅曉諭手中垂落，砸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算命的真不是袁鶴的家人，只是江湖騙子；另外，林紓小哥哥應(yīng)該長記性了，下次電話不能亂接。

    剩下幾章就是解除誤會——撒糖啦！

    第七十二章

    直到出發(fā)去北京, 林紓再也沒出現(xiàn)過。

    羅曉諭厚著臉皮去那間公寓找他，進(jìn)了門, 卻發(fā)現(xiàn)屋子里所有林紓的東西，都被他拿走了。

    就像當(dāng)初, 劉美娟走的時候一樣，刻意抹去了一切他曾存在于這里的痕跡。

    臥室的大落地窗毫不吝惜地灑進(jìn)大片陽光，羅曉諭背著光, 緩緩扶著床角蹲下, 無力地把頭埋進(jìn)膝蓋。

    其實林紓說的一點都沒錯，這么多年，他們都備受折磨。

    我吐絲作繭自縛，你望眼欲穿孤獨。

    抹了一把臉, 出門之前, 羅曉諭沒帶走鑰匙。

    ****

    從h市到北京，航程共計兩小時三十八分鐘。

    小董在旁邊座位，明明是短途行程, 卻憑著一張乖巧清俊的好弟弟臉蛋，成功哄得空姐給他拿來了一條毯子, 還分外溫柔地幫他把邊掖好。

    他這幾天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蓋好毯子后就開始大夢春秋。

    羅曉諭這幾天也沒睡好，再一次失戀的打擊對她來說，比五年前嚴(yán)重得多，一閉上眼睛翻江倒海涌出來的畫面都是她在林紓面前頤指氣使的回憶，真不美好。

    都說人年紀(jì)大了會更加懂得珍惜, 這一點她倒是徹底領(lǐng)悟了，臨出發(fā)之前，說不清是懷著什么樣的期待，把林紓的手機(jī)充滿了電。

    雖然，他可能不會打給自己吧。

    在機(jī)場打車去酒店，小董聽著羅曉諭報給司機(jī)酒店名稱，有點驚訝。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用手機(jī)百度了一下，看完結(jié)果，更加驚訝。

    “羅姐！你發(fā)財啦？住這么好的酒店，咱們社里給咱倆一天的經(jīng)費可只有300啊，剩下的...”他摸了摸手上的新指環(huán)：“我可沒錢還你?！?/br>
    羅曉諭白他一眼：“說了要你還么？那么啰嗦?！?/br>
    小董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工資除了供養(yǎng)我的那些鏡頭，還在攢錢給倩倩買她喜歡的那個包，所以不能亂花錢的。”

    羅曉諭從窗外掠過的一片片光禿的樹枝上收回目光，隨意問小董：“你和曾倩怎么樣了？”

    小董信誓旦旦：“我要娶她?！?/br>
    前排的出租車司機(jī)和羅曉諭一起回頭，驚訝地看著他。

    “哎，師傅您先好好開車——”小董揮揮手，表情很是堅毅：“我知道你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我是認(rèn)真的，不以結(jié)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叫耍流氓。”

    結(jié)婚，羅曉諭垂下眼睛，看自己的右手無名指。

    時間真會開玩笑，曾經(jīng)對婚姻嗤之以鼻的人，現(xiàn)在竟然也開始有點渴望了。

    可想到包括自己爸媽在內(nèi)的，那么多對破裂的婚姻，羅曉諭又有些踟躇。

    她問已經(jīng)一只腳預(yù)備好踏進(jìn)婚姻墳?zāi)沟男《骸叭绻銈冞@段感情的結(jié)果，并不是婚姻，又或者，婚姻生活讓人難過，最后依然分崩離析了呢？不是所有人，都能相伴走到最后的。

    小董覺得她太杞人憂天，又覺得這么回答太含糊了，想了想：“如果真的喜歡，就別害怕遺憾?！?/br>
    羅曉諭到此刻，才終于有些理解了，為什么失戀的曾倩會迅速和小董一拍即合，因為他們對待感情的態(tài)度很相似。

    發(fā)自內(nèi)心的祝福道：“那你們一定要抓緊時間，把戀愛的慣性在婚姻里延續(xù)下去，不留遺憾?！?/br>
    小董見她神情里總是帶著淡淡落寞，出發(fā)前，也聽曾倩提過一些她和林紓高中那會兒的愛恨糾葛，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今天一直盯著手機(jī)看，又不打開任何應(yīng)用，只是反復(fù)開鎖解鎖，便問道：“羅姐，那你呢？”

    羅曉諭盯著空蕩蕩的信息欄。

    “我依然相信愛情，但感覺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了。”

    到了酒店，門童很殷勤地幫忙開車門，又從后備箱拿下來兩人的行李。

    在前臺辦入住時，羅曉諭給老羅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