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jié)
誰曾想,在這相安無事的“和平”景象之下,燕北軍卻迎來了東征高麗以來的最大危機(jī)。 “斷糧?”慕云梅有些激憤地一躍而起,牽扯到身上的傷口一陣劇痛,但他此時也顧不得,只抓住前來稟報的參軍問道:“不是說押運糧草的隊伍,一個月前已然從廣寧出發(fā)往高麗來了么?” “是啊?!眳④娨惨荒槦o可奈何相,“但如今正是隆冬臘月天,大燕與高麗國邊界又多山地,大雪封山路難行,糧草運不過來呀!” 一旁的慕云柏蹙眉道:“老三是怎么辦得差?”慕家老三慕云楓身為此次東征高麗的糧草都統(tǒng),專門留在了大燕與高麗國的邊境之地,負(fù)責(zé)周轉(zhuǎn)督促糧草事宜,如今糧草上出了問題,他難辭其咎。 “三爺亦有難處。”參軍道,“十余天前,糧草隊伍到達(dá)高麗國邊境之時,竟是遭遇歹人夜襲,幾十萬擔(dān)糧草險些被毀。三爺帶人追捕襲擊者,還受了不輕的傷?!?/br> 慕云梅聽得古怪,問道:“可查出夜襲的是什么人?” “那些歹人做倭國裝扮?!眳④姷溃暗隣斶€是從抓住的幾個活口身上看出了端倪,他們手臂上皆有黑色翼狀刺青?!?/br> “天鷹盟?”慕云梅不由與座上的慕云松交換個眼神。 參軍道:“五爺說得正是,那幾個活口經(jīng)不住拷打,也招認(rèn)了天鷹盟殺手的身份,說是有人花大價錢買天鷹盟的殺手,來阻撓燕北軍糧草運送,但幕后買主具體是誰,就不是區(qū)區(qū)一個殺手能夠知曉的了。” 慕云梅不屑地撇嘴,剛要說什么,卻被慕云松一個眼神制止,只向參軍問道:“如今我軍的糧草,還能撐多少時日?” 參軍略一計算,答道:“回稟王爺,我軍現(xiàn)有糧草,主要儲備在安州城中,這些日子不但要供給我軍將士,還要供給高麗王室和守城的高麗軍,且依照王爺吩咐,逃至安州城中的高麗難民,也可以從我軍中領(lǐng)到一份口糧。驟然多了這許多張嘴,我軍糧草消耗頗費……” 一旁的慕云梅聽得不耐煩:“你就簡單說,還能撐幾天?” 參軍胡須抖了抖:“十日?!?/br> 此語一出,慕云梅和慕云柏皆皺起眉頭,見慕云松揮手令參軍退下,慕云梅道:“只剩十日供給,將士就要挨餓,這可如何是好?”他在帳中踱了兩圈,忽然站定道,“不如這樣,大哥給高麗王室打個招呼,讓他們出面向各道州籌糧。這幫孫子被我燕北軍庇護(hù)多日,也該做點貢獻(xiàn)才是!” 慕云柏卻搖頭道:“讓高麗王室出面籌糧不難,但我這一路南下,見高麗各道各州皆是艱辛,先前被倭軍掃蕩過一番,將糧食搶掠個干凈,百姓食不果腹,這才有許多流亡饑民。再向他們伸手,高麗百姓就更難以為繼了?!?/br> “大燕的糧草運不來,高麗的糧草不能征,那可如何是好?”慕云梅頹然一嘆,“依目前狀況看,想在十日內(nèi)攻破王京,基本不可能??!” 他的話倒是提點了慕云松:如果能想個速戰(zhàn)速決的法子,在十日內(nèi)解決倭軍,糧草問題便迎刃而解。 只是……他們在高麗境內(nèi)與倭軍對峙兩月有余,十日的時間簡直是天方夜譚。慕云松一時間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換個問題來討論:“天鷹盟的人夜襲糧草,你們覺得可有古怪?” 慕云柏道:“天鷹盟這幫派素來毫無節(jié)cao底線,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大哥覺得有何古怪?” 慕云松習(xí)慣性抬起右手中指去叩桌案,一抬之下才想起自己右手傷了,正被蘇柒用白棉布條裹成了個粽子,只得作罷,“無論是倭國武士,還是天鷹盟殺手,皆有個恪守的規(guī)矩,便是不成功便成仁,一旦任務(wù)失敗立刻自殺身死,絕不給對手留下捉活口的機(jī)會。” 慕云梅自然接口道:“這倒是,我先前調(diào)查天鷹盟時,聽說入此盟的殺手,其親人子女皆會被接至一處,名義上是照顧保護(hù),實則作為人質(zhì)。殺手若在任務(wù)中身死,其家人會得到撫恤;但若有一點叛變之舉,其家人會被以極其殘忍的手法凌虐至死。故而這些殺手為家人計,寧死也不敢有絲毫叛盟行徑?!?/br> “方才那參軍說,那些天鷹盟殺手竟被老三捉了活口。”慕云松緩緩道,“且在拷打之下還悉數(shù)招了,著實不像天鷹盟殺手的做派。” 慕云柏思忖道:“大哥的意思是,這些人既不是倭國人,亦不是天鷹盟的人?!彼肓讼胍琅f疑惑,“那他們故部疑陣,圖的什么呢?” “也許,他們就是想阻撓糧草入高麗而已。”慕云松索性去繁留簡,“無論幕后主使是誰,但他想以我十五萬燕北軍的性命為代價,實在罪無可恕!” 氣憤歸氣憤,燕北軍糧草難以為繼,始終是個大問題。對于此事,慕云松三兄弟十分默契地三緘其口,不對任何人吐露,怕燕北軍缺糧的消息一旦外泄,軍心動蕩不說,若被倭國細(xì)作探去,被抓住可乘之機(jī),更是被動。 不能說又無法可想,慕云松愁懣得睡不著,夜半披衣起身,在門前回廊下來回踱步,望著天上一輪清冷月華出神。 再過幾日,便是新年,以往此時,王府已在老王妃的張羅下忙碌起來,殺雞宰鵝、置辦年貨、灑掃掛燈,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也總是這個時候,能讓他覺得,偌大的王府還有幾分人情味道。 今年,慕家六兄弟全部出征高麗,注定不能在家守歲過年,不知母親可還有心思張羅? 慕云松忽然覺得自己想遠(yuǎn)了,若不能解決眼下的危機(jī),莫說回家過年,他們兄弟和十五萬燕北軍能否平安回到大燕都很難說。 慕云松有些煩悶地一掌拍在廊柱上,身后登時傳來不悅的聲音:“傷口不疼了?自己的身體,一點兒不曉得愛惜!” 慕云松聞言趕忙轉(zhuǎn)身,見蘇柒不知何時立在他身后,手里提著一盞風(fēng)燈,清瘦的臉兒上明明白白寫著不滿。 某王爺有種做錯事被抓了現(xiàn)形的尷尬,趕忙替她緊了緊棉斗篷,“大半夜的,露寒風(fēng)大,你不好好養(yǎng)傷,怎么起來了?” “這話你該問問你自己?!碧K柒嗔怪地一把抓過他的手,檢查了一下手上的棉布條沒有因為他大力一掌而崩開,這才憤憤然地又一把甩開。 看她生氣,慕云松只得又去拉她的手,賠笑道:“我這不是,心里有事兒,睡不著么?!?/br> 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傲嬌王爺,如今面對他的小娘子,全然不要了面子。 “還是因為糧草的事兒?”關(guān)于燕北軍即將缺糧之事,方才在被窩里,慕云松已悄然對她說了,蘇柒亦是擔(dān)憂,但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我們沒糧,高麗百姓沒糧,倭軍卻有糧。”蘇柒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我們?nèi)屬淋姷募Z??!” 慕云松失笑:“想得美!自古糧草輜重都是兵家最重要的物資,自然是安置在最安全的所在,且有重兵把守?!?/br> 他伸手將小娘子摟在懷里,用自己的體溫暖著,抬頭向東南方向望,“如今倭軍的糧草輜重,皆囤積在王京東面的龍山,此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不說,便是我燕北軍能攻進(jìn)去,搶到糧草要如何帶出來?即便一人抓一袋回來,也是杯水車薪啊?!?/br> 被他這么一說,蘇柒亦覺得自己很傻很天真,尷尬地呵呵笑了兩聲,依在他相公懷里,寬慰道:“本陰陽先生呢,精通祝由術(shù),每每出言成真屢試不爽,我明日就設(shè)下祭壇,禱告神佛和先祖,要么能給燕北軍變來大批糧草,要么把倭軍的糧草悉數(shù)變沒,如何?” 第265回 鬼兵擔(dān)重任 看她一副小心機(jī)的模樣,慕云松明知她是胡扯安慰,亦暖心道:“好啊,那就看娘子的本事了!” 他正說著,蘇柒持風(fēng)燈的手卻忽然一軟,手里的紙風(fēng)燈便掉落下去,燈內(nèi)的燭火歪倒,瞬間將風(fēng)燈燃了起來。 “當(dāng)心!”慕云松趕忙護(hù)著蘇柒后退兩步,“身子這么弱,連個燈籠都拿不住了?” 蘇柒無語,只得望著燃做一團(tuán)的風(fēng)燈,心中有些惋惜:“這還是高麗大娘送我的,就這么燒沒了……” 她不過隨口感慨一句,熟料她的王爺相公望著那火焰出神片刻,忽然沖動地將她一把抱起來,原地轉(zhuǎn)了兩圈,且一口親在她額上,“蘇大法師果不食言,還真就將倭國軍隊的糧草變沒了!” “?。堪??”蘇柒一時間莫名其妙:本法師分明還沒開壇做法,怎么糧草就沒了呢?莫非我的祝由之術(shù)又精進(jì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