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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全世界都在等我們分手在線閱讀 - 第51節(jié)

第51節(jié)

    “線人分成紅色線人和黑色線人,前者是官方委派,后者是黑吃黑,我是紅色?!蹦腥笋側胍黄椒€(wěn)的地區(qū),放慢了車速,伸手找了一支煙點燃?!拔覀冞@樣工作性質的人,經常調查十幾年都沒有成果。一個大案子,可能需要無數個我這樣的人去調查,所有的線索整合起來,可能就是上邊要的真相……但是更多時候,我們接到的任務是一條非常平靜的支線,甚至是一條看不到希望的、非常渺茫的線條。”

    “我有個戰(zhàn)友是做回訪線人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工作嗎?一個案子,已經結案了,但是上邊懷疑這事沒摘干凈,或者還懷疑哪些嫌疑人之后還會有動向。這就是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地跟,跟著一條沒有起伏、一眼能看到盡頭的線,但這就是我們的工作。聯盟不缺人力,這些方面的東西是機器代替不了的?!?/br>
    男人抽了一口煙,看向林水程:“你知道兩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是什么感覺嗎?我覺得你狀態(tài)不對。只要給你機會,你是會干出大事的,但是林水程,你本來的生活應該是一條非常平靜的支線。一個人沒了,剩下的人也該繼續(xù)活??赡軐τ谀銇碚f,你覺得數據被抹除、聯系被切斷,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背后一定有非常多的黑幕需要你調查,但那只是對你來說。聯盟中類似的事情很多,你沒有必要摻和進來,你并沒有什么價值?!?/br>
    男人說:“如果不是今天你在現場剛好被我撞見了,我和我的上司根本不會注意到你,你就是這樣沒有價值,明白了嗎,別再往火坑里跳了,那些事都跟你沒有關系,你不是目標也不是線索,不用白費力氣。”

    林水程垂下眼,不說話,但是緊抿的嘴唇代表著他的不認同。

    “我能說的到此為止?!蹦腥苏f,“我們倒也不用這么僵持著,你可以把你知道的跟我說一說?!?/br>
    他注意到空調暖風好像讓林水程有點不舒服,于是伸手關掉了,同時打開了車前座的窗戶,吹散車內沉悶的氣息之后,才繼續(xù)行駛。

    他以為聽不到林水程的回答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后,林水程喃喃地開始說話。

    “我其實……也不太了解他什么?!绷炙陶f,“師兄弟吧,我是本科生,他是研究生,平常其實沒什么機會見到。只有一次我在實驗室違規(guī)做飯,被他發(fā)現了,后面慢慢地就熟了起來。他是個很溫和內斂的人,而我比較遲鈍,全部精力都花在學習和賺錢上。我大四時接了幾個項目,經濟上寬裕了一點,他也跟我表白了,我們就在一起了?!?/br>
    他說得很慢,“在一起之前,在一起之后,其實沒什么差別。他一樣會帶我出去吃飯,一起泡圖書館,我們一起聊學術上的事。”

    “我跟他吵過一次架,他工作之后覺得學化學太累,聚少離多,想讓我轉專業(yè)換個方向,出來以后去他工作的地方一起上班?!绷炙陶f,“他沒跟我提過他的工作,但是應該是什么很重要的項目,因為他從來都不跟我說,所以我想他應該是進了某些需要保密的機關?!?/br>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男人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他跟你提過他家人嗎?”

    林水程怔了怔,然后說:“沒有,只有一次……他打電話讓我?guī)退∫粋€資料送到樓下,有一輛出租車在那里等著,我把資料交給后座的人后就走了。后面他告訴我,那輛車上坐著他父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爸媽應該是很普通的工薪階層,他在大學時花費也不高,錢都是省著用的。他跟我一起計劃過以后要試試開公司賺錢。”

    那時候多窮,林等的醫(yī)療費依然是不小的負擔,他在一間十五平米的小出租屋加班,日夜顛倒。

    楚時寒本來想要接他過去一起住,也提議過負擔一部分林等的治療費用。但是他拒絕了——他有他的自尊心,更有他從小到大養(yǎng)成的處事法則,兩個人吃飯都是永遠aa,楚時寒送他禮物,他必然也會等價回禮。

    后面楚時寒就在他隔壁租了房子。兩個年輕人坐在屋里,轉個身都伸展不開,頭碰頭地討論算法和實驗可能,做著以后發(fā)財的美夢。

    首長那時剛被撿回來,瘦了吧唧一只小貓咪,他不粘楚時寒,只黏他,林水程天天定時給它喂藥喂羊奶,只有首長的養(yǎng)育資金是他們共用的。

    他講了許多話,最后發(fā)現其實并沒有再多的可以講。

    他和楚時寒更多的時候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陪伴。本科四年,不會生疏,卻也不會過于親近半步。他們彼此能懂對方的感受,也能拿捏住所有的分寸,不用再說太多,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能讀懂彼此心中所想。

    后來在一起了,還沒來得及了解彼此的成長與過往,就陰陽兩隔。

    車里陷入了沉默。

    車輛到了林等醫(yī)院樓下,男人說:“到了?!?/br>
    林水程準備下車,回頭卻聽見男人問道:“林同學,你試過信教嗎?”

    他微微一怔。

    男人擺擺手說:“不用這么看我,我不是傳教的,我是說在這種狀態(tài)下,找個別的信仰,或許會對你有好處。不要再往里查了,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不要去試圖越過那條線?!?/br>
    林水程平靜地說:“……謝謝?!?/br>
    *

    傅落銀在七處辦公室睡了兩個小時候,被董朔夜叫了起來:“走了,去接夏燃?!?/br>
    傅落銀躺在沙發(fā)上:“你去吧,我就不去了?!?/br>
    “磨磨唧唧地干什么,昨天咱們都不說好了嗎?”董朔夜把他扯起來往外推,笑嘻嘻的,“今天不見,以后總會見到的。他這次回來,夏阿姨聯系了我們家,是住我們家那邊,你能不見他,以后還不見我了?”

    傅落銀被他推著去了停車場,他和董朔夜一人一輛車。

    已經早上七點半了。

    傅落銀看了看手機,林水程沒有給他發(fā)短信。

    反而是傅凱給他發(fā)了條信息:“你過來一趟,你最近談的那個朋友有些事我要跟你說一說。”

    他看到這條信息,眉頭皺了起來:“老頭子又發(fā)什么神經?”

    他非常反感傅凱插手他的感情,這一點從高中時起就開始了——傅凱發(fā)出這條短信也就代表著他調查了他最近的情況。

    盡管他的一切信息都歸七處掌控,但是傅凱這種做法仍然讓他非常反感。

    他直接沒有回復了。

    這個點,林水程應該已經起床了。

    他給他打了個電話,但是林水程沒有接。

    算上時間,他已經一天一夜沒跟林水程聯系了——發(fā)短信不算。

    盡管只有這么一點時間,但是傅落銀卻莫名覺得這時間非常的長,加上昨天星大出了事,他有些疑心林水程到底有沒有事。

    一個電話沒接,他又打了一個。

    車輛離開七處科研所,駛入晨間的車流中,林水程不接電話這件事讓傅落銀覺得有些焦躁。

    ——這人干什么去了?

    打到第七個電話的時候,傅落銀直接打了方向盤,在應該直行去往機場的方向拐了彎,轉入另一條車道中。

    董朔夜給他打電話:“負二你開錯方向了!直走!”

    “沒開錯,我回去看看林水程,他學校出事之后到今天早上沒回我電話。我怕他出事。”傅落銀冷靜地說,“夏燃那邊你幫我說個抱歉,他既然回來了,大家有一天總能見到,到時候我再請他吃飯賠罪。事有輕重緩急,我先回去了?!?/br>
    他掛斷了電話。

    他撥打了一下家政的電話,讓對方開門確認了,林水程不在家,只有一只被餓得喵喵叫的首長。

    他讓人給首長喂糧開罐頭,而后地圖標記了林等的醫(yī)院,一路風馳電掣地開過去。

    不知道為什么,他放心不下林水程一個人呆著,盡管九處的人員已經向他確認了林水程的安危,但是他直覺需要親自回去一趟。

    林等的病房他來過一次,傅落銀身上的七處正裝還沒換下來,人人對他側目而視。

    重癥監(jiān)護室不允許家屬陪護,傅落銀一眼就看到了睡在長廊坐凳上的林水程。

    那凳子矮,靠背只到腰部往上一點的地方,肯定沒辦法好好睡。林水程用一個非常別扭的姿勢,將手肘撐在坐凳的扶手邊,低頭休息著。

    傅落銀放輕腳步走過去,看見林水程手邊放了一本宗教故事書——粗制濫造的那一類,醫(yī)院就放在陪護座椅的旁邊,也是某種給病人家屬打發(fā)時間的人文關懷。

    傅落銀在他身邊坐下——不知道為什么,看到林水程的那一剎那,他心底積壓的焦躁與不安一瞬間都蕩平了。

    他伸出手,非常、非常輕地從他手里,慢慢地抽走那本書,而后扶著人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林水程居然沒醒。

    傅落銀輕輕叫他的名字:“林水程?!?/br>
    林水程睡得很沉,也沒有反應,他只是輕緩地呼吸著,靠在他身邊。

    傅落銀于是也不再說話。他身邊坐了人不好動,只有低下頭去看林水程在看什么書。

    他沒有想過這只小貓咪居然會對這類書籍產生興趣。他翻了一下,林水程用手指卡著的那一頁是個故事,《舊約》中的一章。

    “約伯因受上帝的試探而家破人亡,他不明白上帝為什么讓這么多災難降臨在他身上,他質問上帝,并表示愿與上帝理論。上帝沒有回答約伯的問題,而是以詰問的方式,通過對自然界神秘性的描寫來顯現自己神圣的權力。

    “上帝對約伯說道:”海水的沖擊,如出胎胞,那時誰將他關閉呢?是我用云彩當海的衣服,用幽暗當包裹它的布,為它定界限,又安門和閂,告訴它說:’ 你只可到這里,不可越過。’”

    第45章 約定03

    傅落銀不知道林水程是什么時候醒來的,他保持脊背挺立的姿勢,讓他靠在自己身邊,也沒覺得多累。

    醫(yī)院廊燈暗淡,如同照進來的黃昏。

    林水程睜開眼時,只覺得后腦勺依然疼,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只看見身邊人把手機放低了,那手機亮度很刺眼。

    他身上搭著一件外套,上邊有淡淡的薄荷香。

    傅落銀在低頭斗地主,沒察覺他醒了。

    新一輪發(fā)牌,傅落銀認認真真點擊“搶地主”,窗口冷不丁彈過來幾條新消息。

    都是來自董朔夜。

    傅落銀點擊了程序托管出牌,切除界面去看,發(fā)現董朔夜發(fā)來的是一些圖片。人群中的圖片,有的是在航站樓怕的,有的是在飯桌上拍的,他缺席的聚會上,夏燃坐在正中間看著鏡頭笑,仿佛透過屏幕在對他笑一樣。

    傅落銀又開始覺得有點胃疼。

    他點擊圖片放大,看了看。

    這么多年了,說沒有聽過夏燃的一點風聲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一直下意識地回避不提及。他知道他在舊北美分部念了大學,知道他參加樂隊幫人做海報,閑時出去玩忙時畫畫稿,依然是十年前那個天真任性的小少爺。

    夏燃比高中時長開了更多,氣質打扮也成熟了一些,比起以前的青澀活潑,現在的夏燃透出一種更加成熟的好看,整個人的氣質也稍稍下沉了一些。

    仿佛就這一眼,像是對面的人長大了一樣。

    傅落銀的呼吸有些沉重,他看了一會兒那張圖片后,點擊刪除聊天記錄。

    一張又一張,刪除了就好像消失不見。

    以前他會把他每一張照片收起來珍藏,夏燃還會笑他。

    有關夏燃的一切,傅落銀都曾經鎖好放在一個箱子里,圣誕節(jié)的糖果吃一顆,剩下的放在真空盒子里直到夏天被熱化;按照夏燃的弱項給他編寫的精選題本,夏燃自己都忘了收,他會好好地收起來。

    他曾經像個不諳世事的懵懂獸類,偶然在大地荒野上找到一點荒蕪的天火,那么一點火星都想珍藏。不掠奪,只是安靜地靠近。

    他刪完后又愣了一會兒,切回斗地主頁面,發(fā)現系統(tǒng)已經給他打輸了。

    隨后,他發(fā)覺林水程動了動,這才看見身邊人已經睜開了眼,林水程靠著他,濃密烏黑的睫毛垂下來,也望在他的手機上。

    傅落銀下意識地摁滅屏幕:“什么時候醒的?”

    他的語氣有一點微微的冷,還有一些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慌張——林水程看到夏燃的照片了嗎?

    林水程咕噥說:“剛剛醒的,看你斗地主?!?/br>
    他剛睡醒后冷,繼續(xù)保持這個姿勢縮在他身邊。

    林水程仿佛此刻才從夢中驚醒,微微仰起頭,安靜地看著他的面容,這時候才說:“你來啦。”

    那聲音中有無限繾倦與溫柔,還有微微的落寞。

    傅落銀頓了頓:“看你沒接電話,就過來瞧一瞧你。怎么不回家睡?”

    林水程說:“一不小心就睡著了?!彼匆娏烁德溷y放在膝上的宗教故事書,輕輕伸手抽了回來,閉合書頁,塞回了刊物架上。

    傅落銀看見,林水程回過頭去看他。

    很乖,很安靜地瞅著他,像是看不夠他這個人似的,眼底一片碎星閃爍,里邊晃蕩著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