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兩只白虎過來的時候似乎稍微猶豫了一下,晃了晃腦袋,很快避開了韓王那個方向,徑直朝著謝楚河和蘇意卿而來。 謝楚河看清了那兩只白虎的模樣,正是高麗國上貢的異獸。 他朝著韓王沉聲道:“圣人御前之物,你也敢私自放縱,此物兇猛異常,你這是在玩火自焚?!?/br> 韓王和侍衛(wèi)座下的馬匹被嚇得瑟瑟發(fā)抖,但它們畢竟是自幼被馴服的良血寶駒,在主人的極力拉引之下,立在那里四股戰(zhàn)戰(zhàn),抖得韓王差點從馬上跌下來。 韓王有點兒狼狽,看著那白虎兇猛的樣子,心中也直打擂鼓,但希望親眼目睹謝楚河慘死虎口的欲望又壓倒了一切恐懼。 他獰笑:“謝楚河,你不用cao心我,我身上帶有馴虎人給的秘藥,專用于驅趕虎豹,你沒看那兩只畜生根本就不到我這邊我嗎?你死到臨頭了,我看你等下怎么硬氣得起來。” 謝楚河心下微微一沉。 白虎已經選擇了獵物,不再等待,騰躍而起,一前一后撲了過來,狂風四卷,腥臭撲鼻。 憑謝楚河的身手,他本可以避開這一擊,但蘇意卿在他的身后,他無從退讓。 在間不容發(fā)的一瞬間,謝楚河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帶著蘇意卿向左側一閃,順勢輕推,將蘇意卿推到樹邊。 兩個人躲開了右邊的白虎,但如此一來,謝楚河避無可避,正面撞上了另一只白虎。 那白虎的勢頭太猛,謝楚河已經來不及出劍,他一聲沉喝,身體側斜,將力量集中于肩胛之間,迎面以自己的身軀撞上了白虎。 “砰”的巨響,其實是兩個聲音疊加在一起。 右邊的白虎撲了個空,直直地撞上了樹干,樹木一陣晃動,葉片從枝頭簌簌掉落。 而左邊的白虎與謝楚河碰在一起,相撞的聲音巨大而沉悶,白虎發(fā)出短促的咆哮,竟被撞得倒退了回去。 謝楚河向后跌去,氣血上涌,喉嚨口發(fā)甜,他硬生生地把血咽了下去,順著跌后去的勢頭,身形如電,揮劍橫劈,一劍斬向那只還未來得及從樹下調頭的白虎。 血光崩裂,白虎的側背被切開一道裂口,深可見骨。 白虎憤怒的嘶吼聲震動山谷,草木為之倒伏。 兩只白虎負疼,紅了眼睛,左右夾擊,一起撲向謝楚河,虎口大張,利爪畢露,威勢駭人。 這一切都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卿卿,躲到樹后面去,不要過來?!?/br> 在這千鈞一發(fā)的兇險時刻,謝楚河仍然不忘對蘇意卿喊了一句。 他怎么能叫她“卿卿”,忒輕狂,那一瞬間,蘇意卿居然還能生出這樣的念頭。 她強忍著恐懼,踉踉蹌蹌地跑到那棵大樹的后面,卻還是忍不住探出了頭偷偷看著那邊。 謝楚河與兩只白虎纏斗在一起,剎那間飛沙起、走石亂,如有風雷在野。 蘇意卿聽說過謝楚河在戰(zhàn)場上的赫赫威名,世人皆說他是戰(zhàn)神臨世,劍鋒所指,山海不可阻。 而如今,她親眼見他以血rou之軀與兩只兇猛獸王戰(zhàn)成一團,如風雷烈火,攻守騰挪之間,劍光電馳,風聲撕破夜色。 蘇意卿手捂著胸口,心跳得好快,怦怦地都快迸出來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其他什么緣故。 兩只白虎半天不能撲殺眼前的人,兇性愈發(fā)高漲,怒吼之聲連連。 一只白虎瞥見了躲在樹后的蘇意卿,忽然舍卻了謝楚河,一騰身,轉向蘇意卿襲來。 猛獸凌厲的氣勢壓頂而來。蘇意卿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渾身的血液都凝固起來了。 謝楚河倏然一聲厲嘯,以全身力氣灌注于劍上,揚臂以雷霆之勢擲出長劍。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淚汪汪地求收藏,求撒花,求小天使們愛我一下. 第19章 長劍犀利地貫穿了白虎的大半軀體,從虎的胸口穿透而出。白虎在半空中氣息斷絕,然而去勢未絕,虎的前掌撲倒了蘇意卿,將她壓倒,虎爪劃過她的大腿。 蘇意卿只覺得雙腿劇痛,她眼前發(fā)黑,失聲慘叫。 謝楚河長劍脫手,無法顧及另一只白虎,那狡猾兇詐的畜生趁機從他背后撲襲而來,謝楚河聽見腦后風聲呼嘯,他勉力挪腰旋身,仍然避不過這一擊,“刺啦”一聲,血rou劃開的聲響,肩背處被撕扯開一道長長的傷口。 他一聲不吭,腳尖一點,借著白虎那一擊的推力,向蘇意卿掠了過去。 蘇意卿覺得自己的腿幾乎要斷掉了,濕漉漉的感覺,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還是老虎的血。這個時候,她反而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努力掙扎著想要起身。 謝楚河撲過來,奮力將那只死去的白虎推開。他還沒來得及和蘇意卿說些什么,身后另一只白虎已經又沖了過來。 他一咬牙,返身直直地迎上,出手如電,接住揮舞過來的虎掌,雙臂猶如鐵鑄一般倒扣著。 一人一虎交纏著滾在地上,貼身rou搏。 蘇意卿爬了兩步,伏在地上。她抬起眼睛望向謝楚河。 他如同一道強大的屏障,把所有的危險都阻隔在她的身外。他渾身是血,兇悍而勇猛,守在她的面前,沒有絲毫退縮。 是場景是何等地熟悉,在霎那間,讓蘇意卿產生了一種時光交錯的感覺。一樣的夜色、一樣的野獸兇險,也有人曾經這樣守護過她。 淋漓的鮮血、濃重的腥臭、野獸的嗥叫、以及,這一天一地凌亂的夜色。記憶在某一個時點上突破了塵封的枷鎖,在她的腦海中迸裂出來。 蘇意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咬出了血來,她一點兒也沒有感覺,渾身顫抖著望著謝楚河,視線慢慢地模糊了起來,那是她流下的眼淚。 那一邊,韓王看得心膽俱裂,他再不料竟謝楚河如此強悍,嚇得四個侍衛(wèi)亦是臉色煞白,他們從未上過戰(zhàn)場,怎知有人如此兇猛。 韓王原本還想等著謝楚河與白虎兩敗俱傷之時出手坐收漁翁之利,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了許久,忽然間林子深處傳來夜鸮一聲尖利的鳴叫,他突然就感覺兩股發(fā)抖,連馬都坐不穩(wěn)了。 左右看他不行,急忙過來扶住。 “走、走,我們先走!”韓王掩面,再也顧不得其他,狼狽地撥轉馬頭逃開。 搏動中的人和虎漸漸地都遲緩了下來,白虎發(fā)出低低的哀嚎聲。 謝楚河猛地一拳擊打在白虎腹部。白虎打了幾個滾,躺在那里粗粗地喘著氣,再也不能動彈。 謝楚河爬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蘇意卿的身邊,半跪下來。 他滿臉都是血,宛如夜幕中的修羅,但他的眼睛依舊那么明亮,甚至帶著一種炙熱的溫度,那仿佛是屬于白晝的日光。 他扶住了蘇意卿:“沒事了,別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br> 蘇意卿艱難地把手伸過去。 她的手指觸摸到了他的臉。他忽然覺得臉上發(fā)燙。 蘇意卿凝視著謝楚河,她的眼眸里是月光融化成的水。她的指尖蹭過他臉部的輪廓,輕輕的、一點一點的。 “阿蠻,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她問著他,帶著一點茫然,“阿蠻……” 而他還未回答,她卻閉上了眼睛,暈了過去。 謝楚河接住了蘇意卿,望著她躺在他的臂彎里。 他嘆息著,聲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見:“我還以為你再也想不起我了,卿卿?!?/br> 然而,心中的溫存尚未來得及收拾,那邊就傳來了一陣紛疊的馬蹄聲。 謝楚河霍然抬眼,目光如電。 當先的卻是他那匹黑色戰(zhàn)馬,朝他沖了過來,在他的身邊停住,低下馬頭,討好地蹭了蹭他。 后面緊跟過來十幾個騎士,領頭的正是趙長盛。 趙長盛到了近前,跳下了馬,看見了地上一死一傷的兩只白虎,“嘖嘖”搖頭:“都尉你這下要完,這是屬國進獻的貢品,被你打殺成這樣,圣人可要龍顏震怒了,你趕緊想想怎么應付吧。” “有什么可想的,罪魁禍首不就在這里嗎?”后面有人接口道,將韓王和那四個侍衛(wèi)扔到了地上。 韓王等皆被繩索捆縛著,口中塞著布團,在地上“唔唔”蠕動,再無半分王爺?shù)耐L。 這些跟隨而來的衛(wèi)兵都是隸屬于謝楚河親衛(wèi)的龍騎營,對主公的戰(zhàn)斗力很是清楚,沒有人對眼前的戰(zhàn)果表示任何驚訝。 謝楚河抱著蘇意卿站了起來,他小心地用手臂遮擋著,不欲讓外人多看她一眼。 那些衛(wèi)兵也識趣,一個個都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你們怎么找過來的?”謝楚河沉聲問道。 “你的玄電跑到我的營帳里踢我,不讓我睡覺,我只好帶著兄弟們出來了?!壁w長盛用腳撥拉了一下地上的韓王,“喏,半路上遇到的,反正梁子已經結下了,干脆就逮著過來了?!?/br> 玄電正是謝楚河那匹愛馬的名字,它生于西域大漠,具有汗血寶馬的血統(tǒng),本是一群野馬的馬王,被謝楚河一頓暴揍馴服了以后,就一直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謝楚河走到韓王的面前,低頭看著韓王,他的目光是冰冷的、不帶絲毫情緒,如同俯視塵埃。 韓王像篩糠一樣抖著,可惜口被堵著,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拼命地扭來扭去,用乞憐的眼神望著謝楚河。 “怎么處置?”趙長盛問道,語氣隨意。 謝楚河慢慢地道:“他畢竟是皇族貴胄,身份不同尋常?!?/br> 韓王的眼中迸發(fā)出一股驚喜的亮光。 “總是要特別的死法才能配得上,不是嗎?” 韓王的表情僵硬住了。 謝楚河微微地笑了,他的笑容冰冷而殘酷:“韓王殿下,你是真龍之子,龍虎相殺正是適宜,你為自己安排得很好,我成全你?!?/br> 方才那只白虎躺在那里調息了許久,此刻緩過氣來,緩緩地站了起來。它張開口,發(fā)出了一聲低低的嘶吼,血rou模糊的虎口中,獠牙猙獰畢露。 ———————————————————— 翌日黎明,天方破曉,春獵的營地已經亂成了一團。 那兩只高麗國進貢的白虎不翼而飛,鐵籠中空空如也,連兩個馴虎人也不知所蹤。 御駕之前,居然發(fā)生了這等荒謬之事,龍顏震怒。負責春獵巡防事務的兵部林侍郎當即被拿下。 審問了昨晚上在獸籠區(qū)域巡值的金吾衛(wèi),卻說是韓王殿下奉了太子的手諭,將他們調到東邊的圍場去了。 太子聞訊大驚,急忙面呈圣人,極力否認,說從未給過韓王手諭。 圣人聽得愈發(fā)惱怒,傳喚韓王,但內監(jiān)出去了半天,回來卻說怎么也找不到韓王殿下。 第二日的春獵被取消了,文武官員和宗室貴族都被拘在營地里不得擅自外出。 兵部方尚書親自領了士卒分成幾路進山搜索,因那白虎實在瘆人,方尚書腆著臉皮求圣人讓謝楚河同往,圣人自然是允了。 謝楚河也不推辭,和方尚書商議了一下,帶著趙長盛和幾個親衛(wèi)往南面的山谷尋去了。 眾人在營地里等待著,議論紛紛,有人說昨天半夜里聽到了虎嘯聲,有人說聽到了馬蹄聲,不一而足。 結果半日后,方尚書帶著兩具白虎的尸體和一些人的殘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