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陪坐的單懷莎一路聽下來,起初的好奇和疑惑早已不見蹤影,此時見徐月重端正行禮,就嗔怪著笑道:“怪不得世子爺要特意請念meimei來,世子爺說的這些別說姨母聽不懂,我聽著也枯燥,難為念meimei竟能接的上話?!?/br> 徐月重哂笑,口中只道:“今天麻煩二位走一趟,是我的不是?!?/br> 他手下自有能人巧匠,但圖紙是念甘然的,總要正經問過念甘然的意思,不能不告而用。 念甘然心下明白,于古人來說這些手藝多是不外傳的,便主動道:“這圖紙對我來說只是玩意兒,既然徐世子有用,只管拿去就是?!?/br> 徐月重便不多留二人,收起圖紙讓潛云代他送客。 他回了二進,念甘然和單懷莎出了客廳,卻見徐之珠正在院里花叢中玩,不知什么時候來的,也不知聽了多久里頭的談話,見著二人出來,就小跑過來打招呼,抱著念甘然的手仰頭笑,先謝過新玩具,又邀請道:“七夕節(jié)爹爹輪休,會陪珠兒逛夜市。念大jiejie也和姑母一起,陪珠兒過節(jié)好不好?” 念甘然摸摸徐之珠曬紅的小臉,柔聲應好,轉頭和單懷莎告辭,“徐世子那樣鄭重,老工匠那頭還是別耽擱得好。我盡快回去交待一番,也好給徐世子回話。徐夫人那邊,還得勞煩單jiejie幫我告聲罪。” 她公事公辦,又委托單懷莎居中傳話,單懷莎自然不會強留,送走念甘然主仆后,就往裴氏院子去。 落在后頭的徐mama抱起徐之珠慢慢走,意有所指地打趣道:“大姑娘很喜歡念大姑娘?您這還是頭一回邀人一起過七夕,到時候世子爺可陪著一塊兒呢。” “念大jiejie和別人不一樣?!毙熘樽鐾旯φn就跑來內書房,在徐mama的放縱下偷聽過客廳談話,聞言就眨著大眼睛道:“念大jiejie對珠兒好,但不巴結珠兒。見著爹爹時,也不像那些壞jiejie似的沒話找話說,笑得丑死了。念大jiejie不和珠兒搶爹爹,珠兒就喜歡她?!?/br> 小孩子的評論標準,其實很簡單。 徐mama啞然,看著徐之珠認真的小模樣不由失笑。 這邊裴氏問過首尾,打發(fā)走單懷莎后,也不由失笑,和連翹感嘆道:“念家莫不是風水好?出了個念六姑娘,越大越活潑靈動,現(xiàn)在又出了個念大姑娘,不僅心靈手巧,行事還端正大氣?!?/br> “可惜是個姑娘家?!苯釉挼氖莿傔M屋的靖國公,他接過連翹奉上的熱茶,坐到裴氏身邊笑道:“我看過她畫的圖紙,就連精于此道的幕僚、工匠也說念大姑娘構思巧妙、技藝精湛。若是個男兒,倒能收攬一用,省得這樣麻煩?!?/br> 裴氏越發(fā)失笑,“這么說你們爺兒倆的大事,還真用得上念大姑娘的機關?” 靖國公肯定地點頭,“借了念大姑娘機緣的不單是我們。八皇子這幾天沒少往工部跑,也在搗騰新玩意兒。到時候不求和八皇子爭風,兵部獻禮至少不會落在六部最末?!?/br> 這個到時候,指的是皇上的圣壽,萬壽節(jié)在臘月中,各部官員這會兒已經開始準備獻禮。 靖國公位列內閣,任兵部尚書,聽徐月重提起圖紙上的機關,就決定試看看能不能改良舊物,兵部若是能推陳出新,皇上必定龍顏大悅。 裴氏不管爺們的公事,只cao心份內事,“不管結果如何,都是沾了念大姑娘的巧思。偏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你們爺兒倆的公務不好大張旗鼓地謝她。如今看來,我把話說在頭里倒是說對了,她那份酒水生意,我少不得多出點力?!?/br> 靖國公聽罷原委,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是個能干的。念家大房沒人,她又和莎兒交好,你替她撐腰正合適?!?/br> 等到單懷莎擺除服宴時,裴氏就當眾直言:念甘然的酒水生意有她一份股,請在座賓客賞臉幫襯。 出錢與否入股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靖國公府表明在背后支持的態(tài)度。 越是暴利的生意越是不好做。 現(xiàn)在倒是不用擔心酒水鋪子新開,有什么不長眼的人來搗亂。 念甘然雖感激,卻也坦然,只當裴氏為人如此,將投桃報李做到極致,遂也不推托,只覷空和裴氏就事論事道:“回頭擬好分紅條款,我再登門和夫人商議?!?/br> 期間除服宴如何熱鬧不必贅述,臨到宴畢告辭時,裴氏一手拉著換上鮮亮服飾的單懷莎,一手拉著念甘然笑道:“過幾天七夕,念大姑娘好好兒陪莎兒上街透透氣。珠兒淘氣,念大姑娘不必遷就她,左右有桂儀帶著你們,只管讓桂儀管教珠兒去。” 徐之珠倚在裴氏腿邊嘟嘴,“珠兒才不淘氣!” 念甘然笑著拍了拍徐之珠的腦袋,轉眼看向笑立一旁的單懷莎,彎起眼應好,“那我就盼著七夕那天快點到了。” 轉眼就是七夕,靖國公府的馬車如約而至,停在永嘉候府的側門等念甘然出來。 燈火闌珊處,只見徐月重高坐馬上,車旁跟車的下人中,并不見單懷莎大丫鬟的身影。 念甘然的大丫鬟扶念甘然過門檻,借機低聲道:“多半是事發(fā)了……” 照著計劃,裴氏若是知曉市井流言,斷不會再放單懷莎和徐月重一道出門。 念甘然笑而不語,和徐月重點頭致意后,對上探出車門的徐之珠,疑惑道:“單jiejie呢?” 徐之珠邊拉念甘然上車,邊解釋道:“祖母喝醉了,留姑母在家里陪她。祖母讓珠兒帶花燈回去給姑母呢,念大jiejie快上車?!?/br> 念甘然偏頭看一眼面色無異的徐月重,抿了抿嘴不再多問,彎身鉆進車廂。 這邊徐月重打馬在側,護著車架揚塵而去,那邊楚延卿正跨進榮華院,打眼見念淺安正墊著腳往樹上掛燈,就上前一伸手,握住燈桿道:“松手,我?guī)湍銙?。?/br> 第122章 一對二缺 “小表舅?”念淺安扭頭對上楚延卿的側臉,不無詫異道:“你怎么來了?” 看樣子不像是又來送禮的,身邊不見陳寶等太監(jiān)、侍衛(wèi),只跟著個長隨裝扮的面生男子。 楚延卿不答,掛好花燈垂眼看念淺安,見她靜立在點綴花燈的樹下嬌小俏麗,心里晃神,出口卻沒好話,“你這么矮,何苦自己動手,小心崴了腳?!?/br> 念淺安默默看了眼腰高腿長的楚延卿,決定不和耿直少年計較,呵呵道:“我還小呢,光這個夏天就長高了一寸多。” 她表示她還在長身體,楚延卿自顧不解:他明明是關心她,念淺安好像不太領情? 難道除了胖瘦,姑娘家也在乎高矮? 楚延卿思忖無果,干脆換了話題,“公主和駙馬回府了?” “我娘我爹都在屋里?!蹦顪\安只當他是特意來拜見念駙馬的,將布置花燈的事交給遠山、近水,抬腳領路,“你要是晚來一會兒,就得去隔壁找我們了?!?/br> 今天七夕,于老夫人早兩天就拿過節(jié)當借口,不放過任何能攪和安和公主和念駙馬獨處的機會,把人招了回來,可惜瞎子都看得出來,安和公主和念駙馬在溫泉莊子上過得相當滋潤,安和公主那一身春意藏都藏不住,被刺了眼的于老夫人少不得暗罵狐貍精,又被氣了一回。 氣完越發(fā)不肯讓安和公主和念駙馬單獨過節(jié),放話要全家吃飽了就去隔壁陪她老人家。 于老夫人屢戰(zhàn)屢戰(zhàn),但越挫越勇。 念淺安想到這里就好笑,楚延卿見她自顧自傻樂,情不自禁跟著翹起嘴角,見著念駙馬才正色行禮問好。 自念駙馬回京后,這還是頭一回正經拜見,楚延卿耐著性子寒暄幾句,就看向安和公主道:“我們早去早回,宵禁前我會送念六回公主府?!?/br> 這話沒頭沒尾,念駙馬刮茶蓋的動作一頓,目光在楚延卿和念淺安之間打了個轉兒,目露詢問地看向安和公主。 安和公主早聽近水回稟過楚延卿和念淺安的七夕“約定”,痛快頷首道:“安安愛胡鬧,你拘著她別亂跑亂鉆,去吧。” 表情略懵的念淺安立即被楚延卿拖走,后知后覺的遠山被留下,看著一臉得意飄走的近水只剩下干瞪眼的份兒。 念駙馬也有點傻眼,“安安什么時候和六皇子這么好了?” 安和公主將二人和好的首尾說了,不無傲嬌道:“太后盼著他們好好相處,小六也肯順著太后的意思。小六現(xiàn)在對安安比對七皇女這個meimei還好,我看以后還有誰敢說安安驕橫任性,不討人喜歡?!?/br> 念駙馬挑眉笑了笑,和安和公主攜手去隔壁,于老夫人的屋里正熱鬧,樂見最疼愛的兩個孫女自有交際,只拉著念駙馬坐到身邊吃茶說話,笑看孫女們玩樂。 念秋然早一步過來應承周氏,曉得念淺安和楚延卿有約后并不失望,只安安靜靜地跟在念桂然、念桃然身邊捉蜘蛛、投繡花針。 笑鬧間有下人來報,“漁陽郡公來了?!?/br> 楚克現(xiàn)拜見過長輩,聽說念淺安和楚延卿有約在先后先是意外,隨即失望道:“我好容易清閑下來,還想著來找阿淺一塊兒出門逛逛,倒白跑一趟?!?/br> 安和公主一看他這直話直說的實誠樣兒就笑了,“不讓你白跑,安安不在,你帶秋然玩也是一樣的。要是遇上安安和小六,正好一處做耍,回頭也能做個伴一起回來。” 她見念秋然一回隔壁就束手束腳,有意放念秋然出門松快松快。 于老夫人能因安和公主不喜宗室,同樣能因念淺安而喜歡楚克現(xiàn),聞言并不拆安和公主的臺,反而笑著贊同道:“你們小人家自在玩去,不用留在我這里受拘束。” 下首周氏如今心思都在一雙親生兒女身上,念春然和念三老爺還在任上沒回,念夏章正閉門苦讀,哪里耐煩管念秋然,即不反對也不附和。 倒是姚氏心里泛酸:大房和公主府的光來不及沾,眼下三房的庶女都能沾漁陽郡公的光,憑什么落下他們四房的正經嫡女? 遂搶著推出念桂然、念桃然,盯著楚克現(xiàn)殷切道:“杏章今兒依舊得跟著他三哥讀書,頭先還吵著要泥人、花燈呢,正巧郡公帶上她們姐妹倆一塊兒去,給杏章買些小玩意兒回來,省得再來鬧我?!?/br> 周氏暗暗撇嘴,于老夫人懶怠理會,安和公主無可無不可。 楚克現(xiàn)看不上酸腐的念夏章,對念家姐妹并無偏見,看在念淺安的面子上愿意帶念秋然玩,聞言不在乎多帶兩個,爽快應好,拜別長輩后就帶著念秋然三姐妹,打馬登車往夜市去。 念淺安坐在楚延卿準備的車里,也正在去夜市的路上。 她看了眼棄馬坐車的楚延卿,表情不懵了,“所以,你這是怕我不答應就先斬后奏,強行和我約會?” 楚延卿覺得約會二字十分順耳,忽略強行二字偏頭一笑,“你不是愛逛街?多個人陪你逛街難道不好?” 清風說了,光送禮不夠,還得找機會在對方跟前晃,加深印象和份量。 “你看上什么只管說,我買給你?!背忧渲斢浨屣L的話,追人就要花錢大方,“就算我?guī)У腻X不夠,林松那里還有?!?/br> 笑得這么好看,算不算美男計? 還拿錢砸她? 簡直……太上道了! 念淺安心里美滋滋:謝天謝地,楚延卿總算不干巴巴地送禮了,約會買買買什么的簡直棒! 嘴里不動聲色地奇道:“林松是誰?騎馬跟車的那位?” 楚延卿見她不鬧不拒絕,心頭一松,點頭嗯了一聲道:“他和陳寶分管內外,是我的暗衛(wèi)?!?/br> “我還以為他是你的長隨,原來是暗衛(wèi)?怪不得要喬裝。”念淺安先恍然,后揶揄,“這次這位是真的暗衛(wèi)頭子了吧?” 楚延卿略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次是真的。” 說著不給念淺安翻舊賬的機會,湊近念淺安低聲問,“想不想看我怎么變成’柳樹恩’的?” 邊引逗念淺安,邊想清風還說了,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來。 既然念淺安是因為“柳樹恩”生他的氣,那他就用“柳樹恩”來消除念淺安的芥蒂。 為了今天,他私下沒少練習,說罷摸出個小包裹晃了晃,“我易容給你看?” 念淺安確實好奇,看著楚延卿近在咫尺的精致五官,睜大眼睛點了點頭。 楚延卿見她一雙眼睛緊盯著自己,又黑又亮的瞳仁倒映著自己的模樣,心口莫名一跳,面上做出高深莫測的樣子,打開小包裹,一樣樣往臉上加工。 拜私下練習所賜,他如今變臉變得又快又完美。 轉眼間,原本精美的五官就變得呆板平常,那道攀在“柳樹恩”臉頰上的刀疤,依舊活靈活現(xiàn)。 念淺安嘖嘖稱奇,“這是什么高級面具,居然連脖子和耳朵都不放過?” 楚延卿失笑,邊留意念淺安的神色邊試探道:“現(xiàn)在再看這張臉,還生不生氣?” 語氣小心翼翼而不自知。 念淺安心里受用,嘴里不說生不生氣,只故作惋惜道:“不愧是我喜歡過的臉,現(xiàn)在再看還是很順眼?!?/br> 那到底還生不生氣? 楚延卿先是疑惑,隨即氣悶:念淺安不僅笨,還不懂得欣賞!什么叫她喜歡過的臉,難道他原本的樣子不值得她喜歡? 楚延卿想嫌棄她腦子笨品味差,張了張口卻見念淺安不由自主地湊過來細看他的臉,滾到舌尖的話一變,鬼使神差地脫口道:“哪能輕易讓你看出破綻?你要是好奇,可以上手摸摸看。” 念淺安彎著眉眼應好,伸出爪子戳了戳刀疤,“好硬?!?/br> 楚延卿不痛不癢,聽她嫌棄手感,就偏了偏頭大方道:“刀疤自然硬一些。你摸摸別的地方,和真皮膚的觸感沒有差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