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七皇女知道好歹,不然哪會一收到暗示就又哭又罵,心里歡喜念淺安幫她又哄她,哼哼著笑了。 念淺安嘴角一抽,抬眼瞧見念秋然,嘴角又是一抽。 天生內(nèi)斂的念秋然怒瞪錢至章,惡心得一陣干嘔。 不愧是她家小透明,惡她所惡,反應這么大? 她默默將一碟酸梅推過去,才和七皇女坐好,就聽殿門一陣響動,一仆婦一小宮女雙雙入內(nèi),身后跟著抬箱籠的小太監(jiān)。 于海棠看著箱籠,雪白臉色轉瞬蒼白,她的大丫鬟則先錯愕后驚恐。 這是個局。 是誰做局害她們?! 就算錢太太留有后手,能趁她們不在找去住所,也不可能多抬那一只箱籠! 是誰發(fā)現(xiàn)的?是誰告訴錢太太的? 于海棠緊緊抓住大丫鬟的手臂,放眼看去滿殿貴人貴婦,輪不到她說話,輪得到她說話嗎? 她頭一次生出無能為力之感,指尖用力,白得不剩血色。 李菲雪收回審視于海棠主仆的目光,看著念淺安和七皇女并肩而坐的背影,無聲勾起嘴角。 看來今生此日,就是于海棠主仆的劫。 前世傳聞七皇女和于海棠面和心不和,原來是真的。 有因才有果,如今結果不變,起因卻有變。 這般打蛇專打七寸,鬧事必鬧絕的手法,不像七皇女能做得出來的,倒像念淺安一貫的行事風格。 既然是念淺安在幫七皇女,那她就安心看戲好了。 李菲雪調(diào)轉視線,翹著嘴角看向場中。 果然就聽那仆婦開口就上戲rou,“稟座上諸位貴主兒,奴婢今日侍奉我們夫人、太太進宮賀壽,頭先伺候我們太太更衣,回轉時聽著兩位嬤嬤議論那于賤人。奴婢得了交待,趕去于賤人的院子拿回用我們太太嫁妝換的東西,哪想聽著的議論不假,真叫奴婢搜出了證物。 這一箱是我們老爺送的。另一箱裝的多是內(nèi)造的布匹首飾,還有官銀。聽那兩位嬤嬤所說,竟都是四皇子隔三差五私下貼補于賤人的。于賤人口口聲聲不知情,我們老爺是個傻的,難不成四皇子也是個傻的,竟任由個賤婢收一份瞞一份不成! 再有這箱底壓得最深、藏得小心的針線。那兩位嬤嬤紅口白牙說得有鼻子有眼,瞧見過于賤人和劉大家嫡長孫劉編修涼亭私會,送過荷包正做中衣呢!奴婢見識少,不解于賤人和劉編修非親非故,幫個外男做貼身針線是怎么個道理?!” 話音未落,貴婦們已滿是震驚:勾三搭四,原來應在這里。 錢至章不值得說,劉青卓且不去說,竟還牽扯出四皇子! 早在嫡長子落地當天,四皇子就得封樂平郡王,只等忙過太后圣壽就行冊封典禮。 現(xiàn)在,四皇子的爵位還保得住嗎? 貴婦們已從內(nèi)宅丑聞想到朝政外事,殿中卻乍然爆起喝斥,“胡說!” 姜貴妃、方氏、錢至章異口同聲。 姜貴妃和方氏本來又驚又氣,結果錢至章比她們還惱還不信,兩位失態(tài)的貴婦頓時:“……” 在座眾人也:“……” 姜貴妃、方氏不信自家兒子牽扯其中,可以理解。 錢至章居然不信心頭白月光其實爛臭,無法理解。 又渣又蠢,這要是自家兒子也得當場打死! 貴婦們同情完錢夫人,居然有點同情錢至章:蠢到如此境界,真正是叫賤人糊了心眼! 詭異安靜持續(xù)片刻,冷眼旁觀的陳太后剛蹙起眉頭,昭德帝的目光就掃向下首,“掌嘴。” 皇上要掌的總不會是女人的嘴。 不用劉文圳動手,那根本不怕以下犯上的仆婦揚手就打,邊掌錢至章的嘴邊干嚎,“殺千刀的賤人,瞧瞧把我們老爺迷成什么樣兒了啊!” 于海棠緊緊咬著唇,哪里敢多說一個字。 她只恨不該存著拉攏錢至章的心思。 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蠢男人,平時用起來順手,臨到了反而害了她! 打死。 打死最好! 她心里恨得滴血,卻聽一道慵懶女聲叫了停。 同樣看戲不嫌臺高的周皇后開了口,看向仆婦道:“是不是胡說,總要服眾。” 她不看姜貴妃和方氏,姜貴妃和方氏卻不得不閉嘴。 仆婦收起打疼的手,不理說不出話的錢至章,扎手蹲身道:“這位姑娘是人證,那兩位老嬤嬤也是人證。” 小宮女顯然事先被仆婦“招待”過,頂著半臉巴掌印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奴婢是御書閣的粗使宮女。平日里負責灑掃于女史的住所。確實、確實撞見過于女史的大丫鬟鬼鬼祟祟抱著包裹……” 她的話半真半假,沒見過劉青卓,真見過四皇子,報出的日子、地點、物件,全都對得上。 被小太監(jiān)帶進殿中的兩位老嬤嬤扎手扎腳,腰板卻挺得筆直,“奴婢們是交泰殿的管事嬤嬤??床簧嫌谂纷隽伺俸蠹偾甯咦雠墒钦?,等在路上偷偷議論于女史,故意讓錢太太聽見也是真。 因錢侍衛(wèi)在宮中當差,錢夫人、錢太太逢年過節(jié)沒少給各處宮人送禮,只求錢侍衛(wèi)在宮里有個照應。奴婢們也曾得過錢夫人、錢太太打點。點滴恩惠涌泉相報的道理,奴婢們自認還是知道的。 奴婢們議論的那些話,更是真真兒的。于女史何止收過四皇子、錢侍衛(wèi)的東西,何止送過劉編修針線。得空就往朱雀門禁軍衙門亂晃,自家做賊似的想攀附魏三公子,就真當沒人看見沒人知道不成!呸!表面清高內(nèi)里齷蹉的腌臟貨!” 她們的話也半真半假,沒親眼看見過,不久前才被知道內(nèi)情,但要從禁軍衙門找出人對峙,卻不難也不怕。 比如魏明義手下那個小吏。 “奴婢們只想提醒錢太太,沒想到會鬧成這樣?!崩蠇邒哒堉?,態(tài)度卻堅定,“長舌之罪,奴婢們認。胡說挑唆的罪,奴婢們不認!” 不相干的兩位老嬤嬤,尚且感念錢夫人、錢太太的恩惠和苦心,甘愿冒險出頭。 兩廂對比,錢至章渣穿地心。 然而沒人再關注錢至章。 貴婦們只覺峰又回路又轉,反應幾近呆滯地看向魏家女眷的坐席。 于海棠豈止勾三搭四,簡直水性楊花! 竟又牽扯出魏相三公子! 魏夫人陳氏一手緊抓椅把,一手指向兩位嬤嬤,嘴角翕合到底沒喝出胡說二字。 念淺安垂眼不看魏母,戳戳七皇女不無感嘆,“四哥可是親四哥。” 她早忘了四皇子愛過于海棠的感情瓜,沒想到四皇子不是愛過而是還愛,更沒想到七皇女把四皇子給賣了。 “小白花能從椒房殿去御書閣,就能從御書閣去別的地方?!逼呋逝谋砬楹驼Z氣前所未有的陰冷,“母妃能留小白花一次,就能留第二次。不拖四哥趟渾水,母妃怎么會下定決心,小白花怎么會被逼到翻身無望?” 親哥哥什么的,果然是用來給親meimei坑的。 念淺安默默給四皇子點蠟,又默默戳了戳超陰沉的七皇女。 由愛生恨脫粉回踩什么的,殺傷力好大! 她正努力把七皇女戳軟,就聽賢妃突然呵呵怪笑,“都說好女不伺二夫。敢情于女史志向高遠,想來個一女伺四夫。我今兒可算開了回大眼界!” 念淺安不戳七皇女了,很想戳一戳賢妃。 這位不用做啥光開口,殺傷力就很大! 賢妃哪里在意旁人如何想如何看,舉起酒盅遙敬姜貴妃,“椒房殿出來的人,果真好品性!” 聾子都聽得出其中嘲諷和挑釁。 不等姜貴妃反應,殿中驚呼乍起,“皇妃?皇妃!” 四皇子妃孔氏,暈了。 第244章 進門有喜 大方氏和衍圣公夫人同時起身,一個關心侄女一個緊張女兒,賢妃的反應卻比她們更快,丟開酒盅上前解開孔氏的領扣,皺眉斥孔氏的大丫鬟,“慌什么慌!不緊著給小四媳婦透氣鬼叫什么?先將人抬去暖閣,再去請?zhí)t(yī)來。” 大方氏和衍圣公夫人對視一眼,沒有阻攔。 賢妃說話做事全憑心情。 砸錢至章罵于海棠是真厭惡,著緊看顧孔氏也是真關切。 德妃淑妃端坐不動,看著上一刻嘲諷這一刻忙碌的賢妃心情不無復雜,不用二妃示意,毅郡王妃和珥郡王妃已跟著離座幫忙。 貴婦們也端坐不動:賢妃當真不按常理出牌。當眾令人尷尬的是她,轉頭撇開尷尬的還是她。至于四皇子妃,即令人同情也令人佩服。 念淺安亦是同樣想法,回頭笑道:“四嫂果然是個好的。” 李菲雪微笑點頭,七皇女疑惑轉頭,“是說……四嫂裝暈?” “聽四哥私下貼補于海棠不暈,一聽賢妃指桑罵槐就暈,妥妥裝的。”念淺安贊嘆道:“賢妃話雖難聽卻是實情,貴妃即不能默認又不好自辯,四嫂這一暈倒輕巧翻篇了。我收回前言,以后別跟小白花學,學賢妃真性情,學四嫂好機變,各取五分足夠橫行宮中了。” 七皇女眼睛閃亮不陰冷了,若有所思道:“我聽四嫂說過,賢妃送的滿月禮不貴重卻實用。四嫂篤定賢妃行事不虛偽,也篤定賢妃不會對她坐視不理。何況這會兒,針鋒相對的不該是母妃和賢妃。四嫂裝暈避開,反而于人于己都便宜。” 念淺安摸摸七皇女的頭,“孺子可教,都會舉一反三了。” 于老夫人則摸摸剛才扇歪的翡翠戒指,老嗓子中氣賊足,“四皇子妃可憐,賤人可惡。誰看上的賤人誰趁早收了。難得進宮領回宴,倒惡心得我壽酒都喝不香!” 此時此刻,也就她老人家這么敢說。 輩分高了不起?。?/br> 貴婦們轉動眼珠:確實挺了不起的! 首先接話的卻是魏二少奶奶,邊順著陳氏心口,邊語帶嫌惡道:“正是于老夫人這話。天幸我家小叔醉心武學,一心想著報效朝廷,不立業(yè)不肯成家,看不上這等貨色。就算看得上,魏家也容不下這等德行敗壞的賤人。” 首輔兒媳,次輔嫡女,也很敢說。 后臺硬了不起啊? 貴婦們再轉眼珠:確實挺了不起的! 方氏卻不怕魏二少奶奶,抓緊小方氏的手借力站穩(wěn),盯著陳氏婆媳冷笑,“貴府三公子看不上,難道我劉家長子長孫就看得上?犬子入翰林后勤勉自律,倒叫賤人鉆了空子憑白攀污。莫說我兒潔身自好,只要我這個做母親做主母的在,就不會放任我兒和個賤人私相授受!” 各自挑明陣仗,都不要于海棠,都不提請魏明義、劉青卓出面對峙的話茬。 男人如何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毫無廉恥的妖艷賤貨,哪家都不會要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