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jié)
甜不甜?酸不酸? 七皇女只覺不解,“這有什么值得說的?四哥對我沒好氣,照樣沒少送我用的玩的。這種寶石,我屋里就有好幾盒?!?/br> 這什么不解風情的半路閨蜜! 活該先眼瞎后失戀! 撒狗糧未遂的念淺安憂傷望天,寂寞如雪,“你不懂。你們都不懂。善堂的事兒,我找父皇說去?!?/br>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七皇女很擅長趨吉避兇,“那位為父申冤的仇公子是你表哥吧?保定府竟出過忤逆案,還被魏相門生用來陷害清官,父皇驚聞內情不知多少生氣!我來找你前,就聽說父皇惱得把御書房都砸了!” 這話一聽就是瞎扯淡。 無數前龍用過的御書房,皇上真敢砸就是不孝。 念淺安不以為然,“我找父皇說善事,又不說政事。你不去我自己去?!?/br> 七皇女穿回木屐,踢踢踏踏溜了。 念淺安套上木屐,踢踢踏踏路過議事廳,揮揮爪子打聲招呼,“我去趟御書房,求見父皇商議善堂的事兒?!?/br> 善堂的事關皇上什么事? 李菲雪和大嬤嬤呃了一聲,來不及追問念淺安已然飄遠,只得面面相覷。 雨一直下,紅墻綠琉璃籠著一層重一層輕的銀白雨霧,愈發(fā)顯出皇宮獨有的冷寂莊重,尤以乾清宮左近的隆宗門最為肅穆。 隆宗門內是軍機處。 念淺安開口問,“孔司員已經離京了?” 遠山近水一個打傘一個答話,“估摸著該到保定衛(wèi)所了??姿締T留下的那個手下真二,虧得殿下特意派人找去別院問話,結果那手下問啥問不知,指望他解鼻煙壺的惑還不如指望陳總管?!?/br> 二貨居然說別人二。 念淺安聽得好笑。 昭德帝卻不覺好笑,沒砸御書房,砸的是堆滿案頭的參本,“好一出官場傾軋!好一個魏相門生!徐旭派去保定巡視衛(wèi)所的可是孔震?他也算魏相門生,讓他給保定知府緊緊皮,三日內把忤逆案的卷宗送進三司衙門!” 劉文圳心肝發(fā)顫,神色恭謹,“靖國公派去保定的正是孔司員?!?/br> 昭德帝龍袖一甩,掃落滿地參本,“全部發(fā)回去讓魏卿上本自辯!” 滿面惱怒,喊的卻是魏卿。 允魏相自辯,就是給魏相生機。 劉文圳心肝不顫了,老手背在身后擺了擺,立時有小黃門無聲無息入內拾掇參本,屋里清爽了,屋外緊接著響起一陣擾人清靜的踢踏聲。 劉文圳有心湊趣,搖頭笑道:“單聽這木屐響兒,奴才就曉得是七皇女來了。” 說罷見昭德帝面露無奈,當即折身出屋,不一時回轉復命,老腰深弓,“奴才竟聽錯了。來的是六皇子妃,說是有要事求見?!?/br> 昭德帝龍眉高挑,無奈變冷笑,“怎么?替仇家求了大赦恩典不夠,還要親自出面為仇君玉求情?這是施恩施上癮了?朕倒要聽聽,她能不能說出朵花兒來!” 仇大人沉冤得雪已成定局,但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 朝廷效率一向感人,狀告魏相縱容門生、構陷清官的仇君玉作為苦主兼原告,這會兒收押在三司大牢,和李掌柜關在一處,暗搓搓大談生意經聊以度日。 昭德帝想起滿大牢原告,龍袖又一甩,“讓安安滾來見朕!” 語氣超兇,喊的卻是安安。 私下脫口仍是小名,足見皇上對六皇子妃其實寬縱。 劉文圳暗嘆著直起老腰,卻行退出御書房,親自引念淺安往養(yǎng)心殿偏殿去,態(tài)度越發(fā)恭敬,“皇妃請隨奴才移步?!?/br> 遠山近水止步殿外,念淺安抱著計劃書吭哧吭哧跨進偏殿,行禮行得歪七扭八,“兒臣請父皇安。” 昭德帝抿著龍嘴嗯了一聲,劉文圳這才伸出援手,接過計劃書雙手一沉,好險沒閃著老腰,“皇妃好文采,陳情書竟揮灑得這樣厚這樣重。” 念淺安甩甩爪子一臉懵,“什么陳情書?這是計劃書。” 嗯? 不是來替仇君玉求情的? 劉文圳大感意外,忍不住和昭德帝互碰眼神,忙將計劃書呈上,老眼和龍眼齊齊一瞥,各自牙疼似的暗暗嘶氣:乖乖隆地咚,六皇子妃不但膝下有狗,還寫的一手狗爬字。 “炭筆能寫出什么好字兒?”昭德帝護犢子似的瞪劉文圳一眼,即覺好笑又覺嫌棄,“善堂計劃書?既然費心費力寫了這么多,怎么不讓人重新抄撰一份兒?” 用毛筆估計能寫到天地合山棱崩。 念淺安默默吐槽,眼見昭德帝一臉“善堂什么的關朕屁事”的矜持表情,心下秒懂,面上乖笑,“父皇許兒臣有什么說什么,兒臣就開門見山了。夏汛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完,秋雨又開始下得沒完沒了。今年雨水多得簡直不讓災民好過。 京中倒是不少或官辦、或民辦的善堂,前者數量有限后者能力有限,且受災的多在京外,想求庇護也進不了京城。京中善堂尚且如此,何況地方善堂。兒臣想求父皇一道旨意,允兒臣領頭重整京中善堂,依照各地受災情況并往年舊例,在地方各省興辦皇家善堂?!?/br> 昭德帝眼風一動,劉文圳就躬身道:“皇妃這話著實大善大義,卻不該來求皇上?!?/br> “我問過七妹了,她小姑娘家不愿攬事兒。”念淺安數給劉文圳聽,“母后不愛管事兒,皇祖母年紀大了不好cao勞。我想辦的是皇家善堂,自然要皇室正主拍板,我份量不夠,只能來求父皇了。” 不避諱七皇女,就是不避諱椒房殿。 六皇子妃走這一遭,竟真的只為公不為私。 劉文圳心里咋舌,不等昭德帝再有示意,就含笑退到一旁。 他驚艷閉嘴,念淺安口角剪斷,繼續(xù)叨叨,“如今朝中如何,父皇懂的。既然打著皇家這塊金招牌,少不得動用吏部、戶部、工部的人力物力。各部堂官兒臣可沒資格指使,還得父皇給兒臣撐腰,要做就做到盡善盡美?!?/br> 如今朝中如何? 表面上運轉正常,實則因魏相被告鬧得人心浮動。 昭德帝翹著龍須冷冷一哼,“小六正辦著大案,你倒是夫唱婦隨,這是打定主意要辦件大事兒了?” 念淺安邊屏蔽話外暗諷,邊在心里翻白眼,“要干當然要干票大的?!?/br> 劉文圳默默汗顏:堂堂皇妃一副悍匪口吻可還行?真不枉混世小魔星之威名。 昭德帝反而笑了,“許你有什么說什么,你倒真敢說。怎么個盡善盡美法兒,仔細說給朕聽聽。” 念淺安表示好咧,耗費數月寫就的計劃書別的不防,專門防止善堂出貪官養(yǎng)蠹蟲,才和七皇女說過一遍又要和昭德帝說一遍,口干舌燥妥妥的,爪子一伸接過劉文圳奉上的茶盞,抬眼透過水霧一瞧,好險沒又氣得直接抽龍的額頭。 昭德帝似有所感,撩了撩眼皮淡淡道:“嗯,說得不錯。” 不錯個鬼。 清醒得再快也晚了傻龍。 別以為剛才一副垂眸高深狀,她就看不出來傻龍也聽瞌睡了! 預想中的成就感呢,都被狗吃了嗎! 念淺安深覺雄心受到了侮辱,卻聽昭德帝聲線沉吟道:“朕準了。計劃書且留下,回頭朕就挑幾個能辦實事的人給你使喚。” 幸福來的好突然! 什么親夫什么閨蜜,還是傻龍可親可愛??! 一定是蘇的光芒感化了傻龍! 念淺安瞬間感動了,話接的卻半點不感人,“父皇金口玉言,等皇家善堂真cao辦起來,父皇過后可別又逮著兒臣罵兒臣急功近利、沽名釣譽、收攬人心,外加一條心狠手辣?!?/br> 她說得順溜,劉文圳聽得耳熟。 興辦善堂這事兒再怎么著,也和心狠手辣沾不上邊?。?/br> 這四條考語,分明是當年皇上罵過六皇子的話! 劉文圳再次默默汗顏。 他只記值得記的人和事,昭德帝同樣記得自己罵過誰罵過什么,龍臉一瞬錯愕,虛點著念淺安五分無奈五分好笑,“小六媳婦兒,你啊你!你可真是……” 念淺安才不聽是啥,兩手空空行禮不歪七扭八了,辦完事就跑,徒留咔咔噠噠一陣木屐聲響久久回蕩。 昭德帝望著殿外已無人影的雨幕,龍爪蜷了蜷,“朕算是見識了,安安竟這樣記仇!” 之前為皇后找補,現在為小六找補。 可真是個好兒媳好媳婦兒! 昭德帝皺眉失笑,“那話我是什么時候說的?” “整三年前。那會兒六皇子剛了結飛魚衛(wèi)大案,就得了您給的那四條考語?!眲⑽嫩诎胩а?,見昭德帝神色即笑且嘆,自然揀能令昭德帝開懷的人說,“七皇女倒是不記仇。從前和六皇子妃相看兩厭,如今處得那叫一個親香。” “記仇才好。”昭德帝意有所指,“愛記仇,自然也記好兒。做皇室媳的,只要能記別人的好兒,就壞不了德行。安安如此性情,堪當表率。” 上頭有三位郡王妃,還有個即將成郡王妃的四皇子妃,六皇子妃堪當什么表率? 劉文圳內心翻騰,弓下老腰。 昭德帝靜靜凝望雨幕,曼聲吩咐道:“雨天路滑,叫抬肩輿送送安安?!?/br> 劉文圳老腰又彎了一分,“嗻?!?/br> 第264章 生死關頭 “讓人把計劃書抬去內閣交給余鳳鳴?!闭训碌鬯菩Ψ切?,“安安尚且想著為國為民辦善堂,他一個當朝次輔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讓他少參魏卿幾本,親手給朕抄撰一遍計劃書,再列份節(jié)略呈上來。魏明義的戶部右侍郎叫他參沒了,你讓他仔仔細細給朕挑個人補上,回頭朕要撥給安安使喚?!?/br> 余次輔雙字鳳鳴,兼任戶部尚書。 劉文圳只管應嗻,依舊不急著退下,果然聽昭德帝沉聲又道:“傳朕口諭,命三司大牢即刻開門放人,著人好生送仇君玉回去。告訴所有人,放出去的原告有一個算一個,朕自會還他們公道?!?/br> 六皇子妃只說善事不說政事,皇上卻改了主意。 這可真是…… 劉文圳邊在心里思忖,邊躬身退出偏殿,打發(fā)人抬走計劃書,見跟他的小黃門湊上來便問,“什么事兒?” “六皇子來了。”小黃門束手道:“沒您的示下,小的沒敢攔。六皇子聽說六皇子妃進了偏殿,就在檐下站了會兒,聽了截話尾巴?!?/br> 劉文圳轉眼看向養(yǎng)心殿宮門,尚未走遠的念淺安停在廊廡下,正和楚延卿比手劃腳,聊得興高采烈。 他揮退小黃門,放重腳步上前笑道:“幸好皇妃還沒走,皇上賜了肩輿給皇妃代步,還請皇妃稍等片刻?!?/br> 念淺安剛跟楚延卿說完蘇的過程蘇的結果,聞言立即一臉感激,“多謝父皇體恤。穿著木屐不好走路,吵著父皇了吧?” 她假客氣,劉文圳卻是真客氣,立即一臉惶恐,“哪兒能呢?” 說罷轉述口諭,沖楚延卿甩袖行禮,“殿下既下了衙,奴才不敢勞動殿下,這就往三司衙門傳皇上口諭,完了還得去趟內閣。恕奴才不便多送?!?/br> 他轉身走肩輿迎面來,楚延卿托了念淺安一把,低聲笑道:“你往養(yǎng)心殿走過一遭,父皇就又賜肩輿又放人,旁人恐怕都會以為是你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