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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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延卿在御書房外跪,毅郡王哥幾個在宮門口跪。 皇上全不理會,只讓劉文圳勸退八皇子,奶嬤嬤們硬著頭皮抱來十皇子、十一皇子,又如蒙大赦抱走倆小豆丁。 小皇子們不用陪跪,大皇子們跪完臉色蒼白雙腿狂抖。 她偷偷給楚延卿綁的護(hù)膝其實不頂用。 臨時蘇出來的簡易汗蒸桶湊合著能用。 楚延卿明明不情愿,卻還是聽話地任她擺布。 她溜出門堵魏父,他就老老實實扎在口袋里。 孤零零,粉嫩嫩。 像只誘人的……巨型燒賣? 雖然有點(diǎn)好笑,但是好乖哦。 比起魏父,親夫可愛多了! 念淺安忍俊不禁,眼見楚延卿緋紅雙頰也有變黑的趨勢,忙打著團(tuán)扇替他扇熱氣,送上rou麻小情話聊表安慰,“父皇不心疼你,你媳婦兒心疼你?!?/br> 嘴角笑意卻不達(dá)眼底,從來清澈透亮的眼眸蒙著水霧,透著些許郁色。 楚延卿先狐疑后不快。 即便拆穿柳樹恩的身份時,念淺安也不曾真的生過他的氣。 現(xiàn)在卻一副受了委屈和人生悶氣的憋屈模樣。 誰這么有本事,憑什么招惹他媳婦兒不開心? 他沉聲開口,原本半真半假的不耐和不豫忽而銳利,針對的自然不是他媳婦兒,“怎么了?魏無邪冒犯你了?” 念淺安爪子扇啊扇,腦袋搖啊搖,“他沒有冒犯我,更沒有否認(rèn)我的說辭。靖國公是得父皇暗示,孔司員也是得他授意,所謂致命一擊其實是他求仁得仁。怪不得父皇始終只傳口諭,從不下明旨。” 明旨或口諭,行人司都會記錄在案。 但并非所有口諭都會載入史冊。 而史書是由勝利者,也是由當(dāng)權(quán)者書寫的。 再多指摘,抵不過皇上一個念頭。 皇上想將魏父寫成忠臣,魏父著落史書的生平就只忠不jian。 她想通了,楚延卿也想得通,口吻間的銳氣稍減,“父皇不單要保魏無邪的命,還要保魏無邪的名。” “官場沉浮,本就尋常?!蹦顪\安對著魏父笑不出來,對著親夫如愿詭笑,“今天能丟官丟職,明天也能重回朝堂,另派職司?!?/br> 只要皇上一句話,魏父就只是受jian人蒙蔽受門生拖累,而非自身大jian大佞。 貪污錢財,可以推給下人,曾經(jīng)劣跡,也可以推給罪官。 念淺安捋著思路,說給楚延卿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當(dāng)年汪保落獄,暗藏罪證留作后手,打的鐵定是自己脫不了身,也要拉魏黨陪死的主意。那些罪證比珍珠還真,那些罪官沒一個無辜??姿締T贈我錦囊,哪是想做污點(diǎn)證人,根本是借機(jī)剔除魏黨中的毒瘤,徹底洗清污點(diǎn)?!?/br> “洗白了好上岸?”楚延卿就事論事,若有所思,“魏黨中人,實話說并非人人昏庸無能。除卻捉拿下獄的罪官,剩下的人既然釘著魏黨標(biāo)簽,就只能繼續(xù)依附追隨魏無邪。魏無邪依舊有人可用,父皇也依舊想用魏無邪。魏無邪……不是jian臣?!?/br> 他一語道破念淺安的心聲。 “不是。”念淺安之前沒理倆二貨,此刻答得篤定,“而是甘做父皇手中名為jian臣的屠刀?!?/br> 且一做就是數(shù)十年。 楚延卿心頭一震。 念淺安心頭一抽,邪火又開始亂拱。 以前,她滿心以為魏父是孤臣直臣。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確定魏父真的是孤臣直臣。 jian臣之女什么的,就是個笑話。 騙她一世,又騙一世。 如果不是她歪打正著,魏父這jian臣打算jian到猴年馬月? 皇上所圖甚大。 和魏父聯(lián)手布下的棋局,將朝堂和天下都網(wǎng)了進(jìn)去。 不止騙了她,還騙了所有人。 好厚黑。 個屁咧! 好氣人! 念淺安忍著邪火丟開團(tuán)扇,扒住浴桶湊近楚延卿,磨著牙往外蹦字兒,“樹恩,吻我。” 不能對魏父發(fā)作,必須找親夫治愈。 憋出內(nèi)傷這么虧本的蠢事,她才不干! 念淺安一臉“何以解憂唯有親夫”的虐心表情,說著求親親的話,語氣卻超兇。 楚延卿先愣后笑,飛轉(zhuǎn)念頭轉(zhuǎn)瞬被意動取代,一聲嗯又低又長,正要迎合就被扎得超嚴(yán)實的汗蒸桶卡?。骸啊确盼页鰜?。” 差點(diǎn)憋出另一種內(nèi)傷的念淺安:“……好的?!?/br> 她想笑不敢笑,然后就徹底笑不出來了。 她只想索吻,某人豈會止于親親? 滿室霧氣剎那升溫,即灼熱又濃烈。 汗蒸桶被帶翻在地,跌出的驅(qū)寒藥包滾入浴池,蕩起一層層時而深時而淺的波紋。 某人時快時慢,忽然啞聲低笑,“媳婦兒,你這里……好像是胖了一點(diǎn)?!?/br> 被握住腰肢的念淺安抬腿就踢。 結(jié)果被某人捉住腳踝,一邊往下折,一邊嘶啞嘆,“媳婦兒,你怎么……這么美……” 瀲滟桃花眼中,倒映身下人不曾展示過旖旎。 始于親吻的一場盛宴,亦是他不曾體驗過的葳蕤。 原本用來防范念淺安驚人睡相的羅漢床歪離墻角,早已凌亂不堪。 楚延卿低低長長地喘,任由念淺安趴在他身上,大手輕撫她的脊背沉浸在綿長余韻中,第一次生出不想動彈半分的脫力感。 他喃喃喊媳婦兒,半晌緩過勁來,才直起身抱著念淺安挪去尚算干凈的矮塌,垂首抵著念淺安的額頭啞聲問,“最近怎么沒見你看戲文讀話本?” 他懷疑念淺安偷偷研究過秘戲圖。 剛才那樣主動那樣熱情,令他歡喜令他憂。 一直被他欺負(fù)的她,狠狠將他欺負(fù)了一回。 念淺安心道理論結(jié)合實踐,技術(shù)上碾壓親夫沒毛病,尊嚴(yán)上碾壓親夫沒必要,話答得相當(dāng)賢惠并且貼心,“我娘給了本壓箱底的上乘秘戲圖,有機(jī)會一起研究?” 楚延卿耳朵躥紅胸口悸動,回答念淺安的是一個溫柔至極的長吻,再開口聲音越發(fā)暗啞,“不生悶氣了?我拿捏分寸出面求情,原以為只是順應(yīng)父皇的圣意,到頭來成全的卻是父皇和魏無邪的算計。就像你說的,這次至少實打?qū)嵉丶舫顺衘ian佞,我們也不虧。沒必要因此覺得憋悶,好不好?” 他智商在線,念淺安理智回籠。 楚延卿誤會了她伐開心的原因,她無從解釋只能放任。 原來楚延卿早察覺她情緒不對了。 怪不得剛才那么……配合她。 比起魏父,親夫果然可愛多了。 她甜甜笑起來,笑意直達(dá)眼底,貼著楚延卿的嘴角蹭了蹭,輕聲道好,“父皇雖然偏心,但算得上明君,怎么會真的容忍jian臣在側(cè)?寵個假jian臣,套牢一鍋真jian佞。父皇想做什么,朝臣出聲反對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脖子夠不夠硬。而那些可能瀆職拖后腿的罪官,已經(jīng)被父皇手中的屠刀一茬子割干凈了?!?/br> 魏父就是割韭菜的屠刀。 她心累裝病那幾天,沒少去外院書房翻看史書查對官冊,被一鍋端的罪官中,半鍋都是先帝留下的舊臣以及舊臣子弟。 除了不得皇上待見,轉(zhuǎn)而投靠最得皇上待見的魏父這一共同點(diǎn)外,還有一個共同特征——全是先帝晚期響當(dāng)當(dāng)?shù)闹骱团伞?/br> 皇上寧肯耗費(fèi)數(shù)十年,魏父寧肯自污名聲,最終結(jié)果已經(jīng)擺在眼前:既要大刀闊斧又要順理成章地弄死這幫礙眼礙事、自甘茍且的罪官。 并且殺雞儆猴,警示朝中不曾墮落的主和派。 所圖為何,呼之欲出。 念淺安后知后覺,楚延卿生在皇室,只會比她想得更透徹。 方才被撩撥得暫時拋開的念頭重新回攏,化成沉吟說出口,語氣似輕還重,“肅清朝野是一,充盈國庫是二。當(dāng)年父皇默許我對付飛魚衛(wèi),如今又放任我借由馳古閣鬧大事態(tài),都不是無心之舉。這一次,恐怕也不用等秋后問斬。該砍的頭砍完了,父皇大概就會將收繳佐證的產(chǎn)業(yè)、財物收歸國庫。” 魏父不僅能做屠刀,還能替皇上斂財。 皇上要的,是快錢是大財。 來路干不干凈,不重要。 念淺安決定收回前言,皇上老jian巨猾這么壞,必須繼續(xù)在心里偷偷罵傻龍。 她往下撇嘴角,小聲哼哼,“一不怕朝臣反對,二不擔(dān)心國庫沒錢。父皇這是打定主意要收回安西四鎮(zhèn)了?!?/br> 史書有載,先帝晚年割地讓權(quán),將安西四鎮(zhèn)拱手送給了彼時大舉進(jìn)犯邊疆的突厥族。 突厥族不稱臣,年年朝廷還附送供奉。 大概除了撥錢撥物的戶部,絕大多數(shù)安享太平的朝臣們,早就忘了割讓的國土。 皇上沒忘。 皇上不止想做明君,還想做中興之主。 抽絲剝繭,揭開的竟是皇上隱忍多年的盤算和雄心。 若非魏父是魏父,念淺安就是再多活一世也想不通其中關(guān)節(jié)。 最初的震動過后,楚延卿攬著念淺安的大手已悄然放松,百般思緒千般喟嘆,最終凝成四個字,“帝王心術(shù)……” 清淺尾音似含著難以言喻的未盡之意。 念淺安卻沒楚延卿那么深的感慨。 帝王心術(shù)什么的,一向不是什么好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