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騙子
都說了算了,她也就沒再繼續(xù)問。 在轉(zhuǎn)過了一個路口以后,沒多久便到了家,她知道張曉武有自己的打算,這會兒雖然亂著,但她看著張曉武一直沒認(rèn)這事兒,估摸著還有理智在撐著。 張曉武下車前拉住了她,特別糾結(jié),她問了好幾次,張曉武才猶猶豫豫的開口,“由光,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聯(lián)系不上暮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難受就別撐著,有什么不開心的,你來找我。” 她頓了一下,關(guān)上了車門,“嗨,沒事兒?!?/br> “你……” 她笑了笑,“快走吧,真沒事兒?!?/br> 張曉武也沒再說什么,開車走了。 她看著車消失在了那最后一個轉(zhuǎn)彎處,才開始往回走。 冬日的晚上風(fēng)帶著刺骨的寒意,她顧不得風(fēng)穿透了身體的各處角落,雙手僵硬地拿著手機(jī),撥出了一個號碼。 放在耳邊時,冷意不斷地侵襲著全身,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貨]人接。 她哈氣暖著手,又打了一次。 仍然沒人接。 她走得很慢,從一個路燈底下,走過另一個路燈底下,電話沒人接,她也一遍又一遍不依不饒地打著。 沒人接。 永遠(yuǎn)沒人接。 她橫了心,換了一個號碼再次撥了過去。 這次很快就通了,一個男人禮貌的聲音傳來,“您好,許小姐?” “蘇助理,”她忐忑地說,“你能替我,聯(lián)系一下許暮之嗎?” 蘇助理那頭像是被什么耽擱了一下,聲音有卡頓,“許先生……許先生現(xiàn)在可能不太方便?!?/br> 風(fēng)不斷地灌進(jìn)了衣領(lǐng)內(nèi),冰涼的感覺漫遍了四肢全身,她看見草木上的積雪因為風(fēng)吹,零星的幾處被抖落在地,落地之處是不知道誰家小孩子玩雪踩出來的腳印子。她聽著蘇助理的話,低下頭,“好,我知道了?!?/br> 她收了手機(jī)。 這是第二次聯(lián)系蘇助理,第一次,是許暮之在開會,蘇助理二話沒說便將手機(jī)給了他,這一次……這一次啊…… 那種心底里蔓延而上的疼痛蓋過了風(fēng)刺骨的寒涼,已經(jīng)走到了家門口,黑漆漆的一片她連抬腳進(jìn)去的欲望都沒有,她慢騰騰地走了過去,慢騰騰地掏出鑰匙,卻在旋轉(zhuǎn)開門的那一刻,動作停滯在了那里。 那晚的一切她都?xì)v歷在目,他的氣息,他的溫度,他眼底的情愫,在離開時的猶豫,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今日他的絕情她也都看在眼里。 他沒有留戀。 可她說不服不了自己。 她抬手,擦了擦眼眶中不知何時溢出的晶瑩,輕聲罵道,“騙子!” —————————————— 元旦結(jié)束后,都開始準(zhǔn)備著期末考試的事兒了。 日子好像過得越來越快了。她每天都麻木地往返在圖書館和自習(xí)室,麻木地復(fù)習(xí)著那些知識點,白楚河每當(dāng)這個時候都特別后悔自己學(xué)了法律,捧著一本書都能原地爆炸。 即便如此,她還是每天起得很早去圖書館占位置,順便也給白楚河占個座。白楚河反應(yīng)慢,通常是在她坐在圖書館的半個小時后才會姍姍來遲。 就這半個小時都能讓她拒絕人拒絕到嘴軟。 白楚河扔給她一袋面包牛奶,自己嘴里喝著一袋牛奶,氣喘吁吁地坐下,“你丫催我的時候我正給你買早餐呢,我還以為這位置沒了,得放任你一個大美女和其他人將就著一桌兒呢!” 她難得地戴著一副眼鏡,看上去還挺像那么一回事兒,白楚河這一番牢sao說完后她仍然看著書沒理人,白楚河受不了別人不搭理自己,揚手在她的面前揮了揮,問道,“嘿,我跟你說話呢?!?/br> 她推了推眼鏡,像模像樣地說,“你來的前一分鐘里就有兩個人過來問我這座兒有人嗎?還有人直接就給坐下來,你要是再不來,我就真讓給別人了?!?/br> 那語氣特別冷靜,特別理智,她一貫的心情不舒坦時,話里總帶刺兒,搞得人心里怪不舒服。白楚河“嘶”了一聲,也覺著是自己的不對,“好好好,我下次早點兒,這不是要給你帶早飯呢嘛,那小賣部人忒多了?!?/br> 她依然平和地看著書。 白楚河看著自己對面這人虛假的模樣,說道,“我說,你最近怎么回事兒?怎么越來越成熟了?話也少了,你這是怎么了?” 她避開了白楚河的手,嘟囔道,“我沒事兒,感冒了有點兒不舒服?!?/br> “買藥了嗎?” “……買了?!?/br> 白楚河說,“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她低頭認(rèn)真看著書做著筆記。白楚河一邊兒玩著電腦,一邊喝著牛奶,沒過多久就突然湊了過來,“由光,咱今年去滑雪吧?去國外,叫上張曉武?” 她頭也沒抬,“沒空?!?/br> 白楚河一愣,“怎么?” “家里老爺子沒人陪?!?/br> 白楚河恍然大悟,“對對對,差點兒忘了……許老身體還好吧?” 她點點頭。 其實并不好。 老頭子的身體這幾年都算是硬撐,她上次問了秦宇叔叔,秦宇叔叔也沒瞞著她,很直白地告訴她,老爺子查出了心血管病。 說是已經(jīng)暈倒了一次了,在公園里散步,走著走著人就突然倒了,這病人倒了不能扶,老爺子是好半天自己才爬了起來,很是虛弱了一段時間。 她無法想象這么一個精神矍鑠的人,會倒在人群中,最后還得自己艱難地掙扎站起來。 她是真的放不下心。 她在不斷的忙碌里,迎來了一場又一場的期末考試,最后一場考試的時候,班長在考場門外攔住了她,“許由光,你們宿舍那施純什么情況?!” 她愣了一下,班長還挺著急,“往年都不這樣兒,今年還缺考了,缺就缺吧,還場場缺考,人又聯(lián)系不上,這都最后一場考試了,我上哪兒逮人去?” 開考時間快到了,她也來不及多想了,回了班長一句“我不太清楚”就進(jìn)了考場。 考試很順利,她考完后就收拾好了東西訂了回重慶的機(jī)票。 白楚河正興致勃勃地計劃著寒假,她走的時候施純的一切東西都在,連床鋪都是整整齊齊原封不動。 起飛前她給張曉武發(fā)了個消息,在江北機(jī)場落地的時候,再開機(jī),便看見張曉武不冷不淡的一個“嗯”。 北京下了雪,重慶卻剛剛下了一場雨。南方濕冷,地面潮濕,一場雨后,吹過來的風(fēng)都叫人不堪忍受。 她套著圍巾裹住了臉,一路輾轉(zhuǎn)最后到了家中。 許平錦這個人講究,來這邊兒是為了養(yǎng)老,于是也挑了個稍有偏遠(yuǎn)的小縣城里,在這兒買了一套學(xué)區(qū)房,上樓下樓全是學(xué)生,鄰居相處得久了就都知道這位老先生是個文化人,她很小的時候就被接走了,留了老先生一個人在這兒清凈養(yǎng)老,偶爾逢年過節(jié)會回來,于是在鄰居之間,她也算是混的臉熟。 老爺子生活很有規(guī)律,她到的時候正趕上許平錦跑去外面兒找人切磋象棋了。她最了解老爺子了,以前小時候都是她四處去找人,要是沒人找,能拉著人下一天的象棋。 她特別苦惱,只能扔了行李去找人,在某個小區(qū)門口將老爺子擰了回來,老爺子還挺樂呵,當(dāng)時一見到她,一推棋盤,說孫女回來了不玩了。 第一天回重慶就碰上這樣的事兒,之后她便是加以約束,每天五點必須回家吃飯,晚飯后散步,保持良好作息,每天堅持運動。 這是秦宇叔叔說的。 老爺子還挺聽話,寶貝著自家孫女兒,什么都是唯命是從。她就每天陪著老爺子清晨晨練,買菜,中午做飯,下午放老爺子去下象棋,晚上就帶著他去散步。 這樣的日子也是挺清閑,只是偶爾清閑了,一個人的時候,就難免會想很多很多。 快要過年了,老爺子某一天下完了象棋,回來的時候還美滋滋地提了一副對聯(lián),說是某某中學(xué)校長親筆之作。 她掛好了對聯(lián),算著時間,每一年的大年三十母親就會回到這里來過年,老爺子不愛熱鬧,也免了很多走訪,年年團(tuán)圓的時候,都是清清冷冷三個人這么過了。 今年有些不同。 在她滿心開始等著母親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好幾個老爺子年輕時的戰(zhàn)友,都帶著子孫,就那么一會兒,屋子里邊霎時熱鬧起來。 等到晚上趙春曉到飯店的時候,滿桌子十來個人,熱熱鬧鬧地,竟然是從來沒有過的充實。 吃完飯后幾個小孩子鬧著要放煙花,她就帶著那幾個孩子買了幾箱爆竹,在江邊點燃了引線。 “嘭”地一聲聲煙花在空中炸開了花,新年倒計時開始,她聽見旁邊的一個姑娘說,“新的一年,一定要萬事妍和,平平安安。” 她轉(zhuǎn)過頭去看,卻發(fā)現(xiàn)那個姑娘特別認(rèn)真地在對著天空的煙花虔誠許愿。末了,還問她,“由光jiejie,你也許個愿吧?” “我?”她失笑,“我沒什么好許愿的……這天兒可真冷啊。” 她刻意轉(zhuǎn)移了話題,那個女孩子沒注意,聽了她的話,笑道,“我們這兒屋子里雖然沒有地暖,但戶外卻是比北方暖和的。” 她沒說話,那女孩子又問,“我還沒有見過雪呢,由光jiejie,北京一定很冷,冬天會下很大的雪吧?” “嗯,”她說,“很冷。” 接而,她的神思便飄向了遠(yuǎn)方,虛無縹緲地停滯在了某個方向,像是低聲自喃,又像是隨口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