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也不差獼猴王這一件了。

    仙與妖的世界與人類世界不同，他們的時間跨度太漫長，動則上千年。

    在上千年的光陰里，無數(shù)的浮浮沉沉，只有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人才知道。

    現(xiàn)如今新軍的崛起，代表著妖皇帝俊的態(tài)度，讓一眾妖王如鯁在喉。妖都之中，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便是作為敵對勢力的天庭，也早已經(jīng)有所關(guān)注。

    然而，四年的光陰，落到妖國漫長的史詩中，其實(shí)也不過就是短短的，毫不起眼的幾行字罷了。太過渺小。

    站在一個渺小的時空里去看一個積淀了上萬年的龐然大物，則反過來是一種迷茫。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清楚了。

    猴子不會理解多目怪與妖王之間的互不信任，自然，也無法理解其他許多許多的東西。例如獼猴王，例如帝俊。

    當(dāng)然，這并不妨礙他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只是也許，會多一些坎坷罷了。

    離開獼猴王府邸，猴子也沒回營地，便火速趕回了萬壽山。

    為了避免生事，他將交人的地點(diǎn)約定在了萬壽山入口，由尹行接人。這樣一來的話，即便獼猴王想陷害他，怕也是毫無辦法了。

    不過，等他們把人交過去，至少也得是七八天后的事情了。

    當(dāng)猴子氣喘吁吁趕回萬壽山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

    陽光透過萬壽山外圍濃郁的霧氣斜斜地照著，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了昏黃的顏色。

    少英和火鱗依舊守在須菩提身邊，至于須菩提，則歪歪斜斜地靠坐著。似乎真如他所說，已經(jīng)緩過來了，氣色好了許多。

    望見去而復(fù)返的猴子，須菩提輕聲說道“過來，坐這兒?！?/br>
    說著，伸手指了指，臥榻前本是少英坐著的椅子。

    少英當(dāng)即會意地站起來，讓出了座位，倒是猴子，有些錯愕。

    “坐?！?/br>
    “是，師傅?！秉c(diǎn)了點(diǎn)頭，猴子終究是走了過去，坐到了自己大師兄的位置上。舉止明顯有些局促了。

    注視著猴子，須菩提輕聲道“你師兄說，你到妖都去領(lǐng)兵去了？”

    猴子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的師傅，道“師傅，我去妖都領(lǐng)兵，也是機(jī)緣巧合。并不是我自己想去的……”

    話到此處，猴子似乎覺得不太妥當(dāng)，又補(bǔ)充道“不是……特別想去?！?/br>
    “你怕為師怪你？”

    猴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了想，又連忙搖頭。

    “師兄跟弟子提過師傅對于妖國的看法，但是說得不多，弟子也不太清楚。也……曾想過要問清楚，但師兄似乎也不太清楚。九頭蟲倒是跟弟子說過一些，不過那就更亂了……弟子，一下拿捏不準(zhǔn)，就半推半就……”

    說著說著，猴子都有些說不下去了。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么。

    瞧著猴子，須菩提無奈嘆了口氣。

    “為師從來沒對他們說過對妖國的態(tài)度，他們又怎么說得清楚呢？”

    “沒說過？”猴子連忙回頭望向少英。

    這下子輪到少英支支吾吾的了。

    “師傅……是沒說過?！?/br>
    “可是師兄不是說……”

    “那都是我自己猜的，我也跟你說了是猜的。”

    “行啦。”須菩提制止道“為師沒怪你們的意思，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事已至此，糾結(jié)也沒用?！?/br>
    猴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過去的事情讓他過去，那以后的事情呢？”

    “以后，以后你想怎么做？”

    想了想，猴子目光閃爍地說道“弟子倒是沒什么想法。原本其實(shí)也就是想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求個安穩(wěn)，自在逍遙，也便知足了。如果只是弟子一個人的問題，弟子大可以現(xiàn)在就辭官，回萬壽山侍奉您老人家?？墒乾F(xiàn)在……還有好多兄弟跟著弟子混飯吃，萬壽山也養(yǎng)不起這么多人。弟子丟下一個爛攤子，就這么走了，實(shí)在不太仗義。所以……想請師傅您通融一下，能否讓弟子繼續(xù)在妖都……任職?！?/br>
    說完最后兩個字的時候，猴子連忙低下頭去。

    原本就安靜的房間一下變得更安靜了，兩個師兄都在小心翼翼地望著須菩提。

    猴子的處境，他們是知道的。在猴子沒回來之前，他們也已經(jīng)幫著說過好話了，只是不知道須菩提聽進(jìn)去多少了。

    好一會，須菩提干咳了兩聲，瞥了一眼少英和火鱗道“你們兩個，先出去?！?/br>
    “是，師傅?！?/br>
    恭謹(jǐn)?shù)匦辛藗€禮，兩人便退出了門外。

    一下子，房間里只剩下猴子和須菩提了。

    ……

    “你說，師傅會不會直接要師弟回來？”

    “有可能。不過……我也說不清。師傅的心意誰知道呢？必要的時候我們幫著說話便是了，只是……估計也不會有什么用?！?/br>
    門外的兩個師兄竊竊私語著。

    ……

    門內(nèi)，須菩提面無表情地看著猴子，猴子則是一味地低著頭，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再大的本事，到底還是徒弟，別的不說，這個道理猴子還是懂的。

    沉默了許久，須菩提輕聲道“你，出乎了為師的意料?！?/br>
    猴子緩緩地抬起頭來，眼巴巴地望著須菩提。

    “為師當(dāng)初收你，其實(shí)只是想著，你秉性尚可，資質(zhì)上佳，往后的成就，想必是要比你兩個師兄強(qiáng)的。有一天，為師不在了，你的兩個師兄也好有個仰仗?！?/br>
    “師傅，您這不是回來了嗎？怎么又說……不在了這種話呢？”

    “有些事，你們經(jīng)歷得太少，不知道。便是為師說了，也不明白。先暫且不談吧。說說你的問題?！遍]上眼睛，須菩提如同一個打瞌睡的垂暮老人一般，緩緩道“妖都，是整個妖族的核心。無論為師有多不喜歡它，這是事實(shí)。而且，在可見的將來，也依舊是。但是，那里遠(yuǎn)比你想象的要復(fù)雜。如果你只是想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求個安穩(wěn)，自在逍遙，那么，為師勸你早日離開。因為你最終得到的，將與你一開始期盼的，南轅北轍?！?/br>
    “這也是為師一直反對你的兩個師兄出仕的原因。不然，以他們的修為，想要在妖都謀一份差事，不難。但是，在他們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之前，不要貿(mào)然做決定。你明白為師的意思嗎？”

    猴子依舊眼巴巴地望著須菩提。

    “好像……有點(diǎn)明白。又不太明白?！?/br>
    須菩提無奈嘆了口氣，道“為師的意思，是為師不會干預(yù)你在妖都任職的事情。更別提禁止了?！?/br>
    “謝謝師傅?！焙镒庸ЧЬ淳吹毓?。

    “但是……”

    頓時，猴子原本松懈的神經(jīng)又繃緊了，連忙仰頭望向須菩提。

    頓了頓，須菩提才接著說道“但是，如果你還認(rèn)為師這個師傅的話。為師有些事，需要你去辦?！?/br>
    聞言，猴子連忙說道“只要師傅開口，弟子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不知道師傅要弟子辦的，是什么事！”

    “兩件事?！表毱刑嵘斐龆福p聲說道“第一，你得幫為師把玄葉找回來。玄葉在誰手上，為師大概，還是知道的。你可以順著為師給的線索去查。”

    “師傅知道是誰？”

    “當(dāng)然了?！表毱刑嵘钌钗丝跉?，接著說道“還有第二件事，為師希望你既然想要留在妖都任職，就不要畏首畏尾。修為，要趕緊提升，刻不容緩。勢力，要盡可能擴(kuò)大。你的時間不會很多了。所有的妖王，包括多目怪，所有人，記住，所有人，都會是你的敵人。而你最終最大的敵人，將會是妖皇帝俊?！?/br>
    聽完這段話，猴子睜大眼睛，整個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