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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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京城突然發(fā)生了一樁大事。 從漠北擒獲的漠西王突然轉(zhuǎn)移了關(guān)押的位置, 護送隊伍浩浩蕩蕩, 從最熱鬧的朱雀大街橫穿而過, 馬車被黑布蒙著, 誰也看不到里面到底是何種模樣。 有人說是漠西王在獄中突遭刺殺, 差點兒丟了一條命,也有人猜測許是漠北的齊木琛想要劫獄,不想跟大周議和了。 后種猜測很快越傳越廣, 鴻臚寺周圍每日都有數(shù)不清的書生前去謾罵,只等著齊木琛敢露頭,就噴他一個狗血淋頭。 一介武夫,竟然也敢耽擱大周和漠北的議和大事,莫非不想活了? 比起這些無關(guān)痛癢的謾罵,齊木琛更發(fā)愁的是今早和大周禮部官員的交鋒, 先前倒是試探出過底線, 本以為今日再磨一磨, 必然會水到渠成,達成和解, 誰知禮部侍郎李鴻薪,態(tài)度突然強勢起來, 言語間還有繼續(xù)加大籌碼的趨勢。 齊木琛本就不擅長這些, 跟來的使臣絞盡腦汁都沒想出好對策來, 漠北到底是勢弱的一方, 底氣不夠足。 無奈之下, 齊木琛只能在夜色降臨前,悄然出門。 他先是去了酒館,又在朱雀街晃悠了一陣子,最后才摸進了飄香樓。 穆三癡沒有多做停留,這種好機會可絕不容易錯過,彼時穆衍也早早換上了夜行衣,收到信兒立刻循著記憶中的方向,朝著將軍府的某個院子摸了過去。 “將軍府守衛(wèi)森嚴,即便是有暗道,也不會叫人輕易發(fā)現(xiàn)?!蹦氯V望過來,眼中帶著幾分遲疑。 相比于穆衍的自信,他更擔(dān)憂的是錯過了這樣一個好時機。 穆衍抿了抿唇,眼底一片幽暗:“我已經(jīng)通知了兵馬司,天樞衛(wèi)的精銳也在待命,飄香樓稍后就會查封,至于將軍府……” 他頓了頓,垂眸道:“希望不要叫我失望?!?/br> 飄香樓本來就是不正當(dāng)?shù)纳猓幢銢]查出什么貓膩,兵馬司的所作所為也不會引起百姓恐慌,穆衍這回也只是賭一把。 賭將軍府這些年的圣寵不衰,跟漠北有關(guān)聯(lián),賭齊木琛會按捺不住性子,向位高權(quán)重的將軍府尋求幫助。 穆三癡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么。 府中巡邏的護衛(wèi)非常密集,饒是穆三癡和穆衍武功高強,也不敢太過放肆,耽擱了一段時間才趕到別院。 院外有不少暗哨,院子里卻靜悄悄的,沒有多少護衛(wèi),穆三癡和穆衍悄悄潛入,透過房間中搖曳的燭火,隱約能夠聽到里面低低交談的聲響。 穆衍敏感的注意到,他們交談時用的不是大周的語言,更像是漠北話。 “聽不太清,房間很大,他們距離門口太遠,還無法確定,”穆三癡轉(zhuǎn)身看他,眼神微動,問道,“你準(zhǔn)備怎么做?” 夜色漆黑,月光晦暗,一隊又一隊的護衛(wèi)在將軍府中巡邏走動。 穆衍稍稍抬眸,目光觸及早已被夷為平地的那一方院落,心情稍稍掀起了幾分波瀾。 “有一件事我想做很久了,”他低聲說道,“可惜一直都沒得到機會,如今試試也無妨。” “什么?”穆三癡難得見他神色有異,憨厚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一絲擔(dān)憂。 總覺得穆衍有什么要緊事在瞞著他。 穆衍唇畔微微翹了起來,低聲道:“師父,我?guī)闳ヒ粋€地方。” “這可是將軍府,”穆三癡隱約有幾分不安,蹙眉提醒道,“不要任性,眼前的事最要緊?!?/br> “當(dāng)然?!?/br> 穆衍說著卻沒停下腳步,飄逸的身形在夜色的籠罩下,飛快的前進著,很快就落在了一處僻靜的小院。 院中沒有人守夜,黑漆漆的一片,但穆三癡還是借著月光,看清了擺在院子里那一壇又一壇的烈酒。 “你……”穆三癡稍有遲疑。 穆衍眼底劃過一抹冷意,微微勾起的唇畔讓他的笑顯得邪肆許多,聲音低沉森然:“有些東西,根本不配留在這世上。” 穆三癡不知道他對將軍府哪來的那么深的恨意,但看到他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勸,轉(zhuǎn)身道:“我去盯著那邊?!?/br> 不多時,漆黑的夜空下,一片又一片的大火蔓延開,府中的人馬頓時亂成了一團,幾聲竹哨聲響起,府中的仆從竟然像訓(xùn)練有素的兵卒一般,在慌亂中尋到了指揮。 只是火勢兇猛,這邊兒還沒撲滅,那邊就已經(jīng)又燃了起來。 火勢漸起,守在別院外的暗哨已有所察覺,立刻沖進了院子里,穆三癡毫不猶豫的將他們解決掉,蹙眉盯著依舊平靜的房間。 外面聲音嘈雜,里面的響動已經(jīng)聽不清了,穆三癡剛想進去查探清楚,便聽到不遠處“轟”的一聲,火光滔天,連房屋都跟著顫了顫。 竟然是……火/藥?! 穆三癡眸底難掩震驚,火/藥自高祖時傳承至今,配方只掌控在皇室手中,為了防止大軍濫用以及別國的聯(lián)合抵制,每年也只提供少許,只供神機營動用,將軍府又怎么會有? 且聽剛才發(fā)出的動靜,分量絕不會少。 正在穆三癡怔愣間,房門突然被打開,一道身影迅速沖進了夜色里,穆三癡臉色微變,不敢耽擱,即刻跟了上去,然而余下的暗哨卻拼了命的擋在前頭,阻攔下他的腳步。 “滾開!”穆三癡鐵青了臉踢開最后一個撲上來的暗衛(wèi),同樣沖進了夜色里。 巨大的爆炸聲引來了全京城的注意,熊熊燃燒的大火在夜色中宛若一朵盛開的罌粟,致命卻又迷人。 很快,五城兵馬司、禁衛(wèi)軍、暗衛(wèi)營齊齊出動,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將軍府已經(jīng)被圍得水泄不通。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日,朝野震驚。 五城兵馬司非但從將軍府中查到了火/藥的痕跡,還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弓/弩、軍械,甚至還有幾把神機營專供的火銃。 饒是姜照早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聽到這消息也險些氣暈過去,火銃和火/藥是皇室立足之根本,朝野之中無人敢觸碰,數(shù)百年來都不曾泄露分毫,而今卻早已被將軍府掌控在了手中? 這是對他的侮辱,更是對皇室的侮辱! 急匆匆從暗道返回的齊木琛也沒討到半分好處,魏知煜二話不說把他毒暈了押入兵馬司,連同飄香樓的風(fēng)塵女子也一個都沒放過。 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魏成澤稟告這件事時,神色古怪,臉上有些泛黑。 雖說他兒子魏知煜這事辦得不錯,但飄香樓那種地方的女子全都關(guān)進大牢,還都是酥/胸/半露,連衣服都沒穿整齊,差點兒引起死刑犯暴動。 “齊木琛怎么說?”姜照蹙眉問道。 魏成澤搖搖頭,無奈道:“咬死了不承認,皇上也知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齊木琛縱然是使團的領(lǐng)隊,也不敢貿(mào)然認下這樁罪,否則怕是別想活著回去?!?/br> 若是大周與漠北已經(jīng)達成和解,齊木琛深夜出現(xiàn)在將軍府倒也無法怪罪,但雙方如今僵持不下,他跟陳策是戰(zhàn)場上的死對頭,怎么會在深夜秘密碰面? 現(xiàn)在陳策不知去向,將軍府的勢力已然坍塌,齊木琛能指望的也只有漠北。 “活著回去?”姜照的眸底劃過一抹森然冷意,捏著手中的折子,咬牙切齒道,“漠北使臣勾結(jié)大周叛賊,意圖染指火/藥機密,朕絕對不會讓他活著走出去。” 不管齊木琛到底知道多少將軍府的事,但火/藥配方不容有失,絲毫不能大意。 他以為每月的定例檢查已經(jīng)足夠嚴密了,誰知道火/藥仍然被泄露了出去,若有一天大周皇室的秘密不再是秘密,他就是千古罪人。 “微臣以為,此事許是巧了,將軍府的大火來得蹊蹺,是有人故意而為之。”魏成澤凝眉說道。 姜照冷笑道:“無論有意無意,陳策謀反之心昭然若揭,朕必誅他?!?/br> 他固然對將軍府早有猜忌之心,想要借北斗都司重新把兵權(quán)攬在手中,可卻沒想要趕盡殺絕,但事到如今,涉嫌皇室機密,將軍府的人,他一個都不想留! 不到半日功夫,昨夜將軍府的事便傳得沸沸揚揚,整個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那聲爆炸引起的震動太大,京城已有數(shù)十年沒有過這樣大的動靜,上一回還是海寇侵犯,林家水師出征的時候才有過。 燕郡王府當(dāng)然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姜堰初聽到還有些驚訝,隨后想到陳高恪,又長長的舒了口氣,而一旁的姜泠卻已是愣住了。 將軍府完了。 就這樣……完了? 她的神色恍惚,有些不敢置信。 直到她隨著車駕停在街頭,挑開帷幔遠遠地看到一片焦黑,才將將回過神來。 千萬次在她夢里出現(xiàn)過的場景,已有人替她做了。 積壓在心頭的這座大山,終于倒了。 姜泠繃緊的身體緩緩放松,癱軟在了車里的美人榻上,像是歷經(jīng)了一場惡斗,不聞硝煙,沒有血腥,只有褪去的一層又一層疲累。 她趕走下人,伏在枕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像是要發(fā)/泄出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重活一世,她謹小慎微,不敢貿(mào)然暴露言行,更不敢妄言朝政,光明正大的復(fù)仇,揮散不去的陰影一直留在她心中,叫她無法安眠,不敢有絲毫松懈。 時至今日,那些負擔(dān)終究得到了宣泄。 發(fā)/泄過后,姜泠臉上重新恢復(fù)了笑容,用晚膳的時候,紅菱在一旁說道:“殿下讓人去打聽的事有消息了,昨夜是東城兵馬司先到的,魏指揮使帶著整個兵馬司都去了,還在飄香樓活捉了齊木琛?!?/br> 姜泠一頓。 東城兵馬司全部出動,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五城兵馬司同為一體,只是劃分區(qū)域不同,此時事關(guān)重大,其他四城的兵馬司竟然毫不知曉么? 不知怎么,她忽然間就想到了穆衍。 這些天,他似乎一直在追查齊木琛的事情,跟魏知煜的關(guān)系又向來不錯。 會是他嗎? 姜泠不敢確定,但她知道,她現(xiàn)在很想見他。 今日是玄鳴當(dāng)值不假,但玄幺卻時常緊跟在身旁,稍有動靜便會驚動。 姜泠想了想,把玄幺叫到了跟前,說道:“我有一盒寶石落在宮里了,剛好尚衣監(jiān)有幾件衣服也快做好了,明日許是會用到,你且回宮一趟幫我取來吧?!?/br> 玄幺一怔,下意識的看向玄鳴,雖然她來得遲,但這些事情一向都是玄鳴在做。 姜泠抿了抿唇,解釋道:“有一些衣服,他不太方便看到?!?/br> “是?!毙鄄辉俣嘌?,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中。 玄鳴一顆心懸了起來,玄幺莫名其妙搶了自己的差事,他總覺得接下來會有更不妙的事發(fā)生。 果然,公主的真面目露了出來。 姜泠:“我想見穆衍,你去把他請過來?!?/br> 玄鳴:“……” “天色不早了。”玄鳴干巴巴的說道。 “所以才叫你跑一趟?!?/br> “……” 姜泠倒是想親自去,只是她若是出了郡王府,動靜絕對小不了,到時候恐怕會引得全京城的目光都聚集在他們身上。 他一個人,行動到底方便些。 穆衍剛從兵馬司回到宅院,便見到了滿臉不忿的玄鳴。 見到尋常都緊跟在姜泠身側(cè)的玄鳴,穆衍心頭一緊,立刻問道:“公主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