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小焦哥哥,我都說了,沒旁人的時候你就叫我夏夏便是。” 小寬子這才發(fā)現(xiàn),說了這么久的話,夏小儀貼身伺候的宮女還未出現(xiàn)。 “往日里跟在你身邊的那個翠竹呢?”小寬子關(guān)心道。 “她嫌我在宮里人微言輕,另擇高主去了?!毕男x垂下眸子,愈發(fā)顯得可憐。 原來她都被欺負到這個程度了嗎……? 小寬子想了想,夏小儀在宮中孤苦伶仃,連低賤的宮人們都敢欺負她。 可如今姜菀已經(jīng)是皇上的寵妃了,誰對她不是客客氣氣,不敢違逆她半點的。 小寬子思忖了一番說道:“夏小主,我找機會去你宮里伺候你吧?!?/br> “好啊。”夏小儀毫不猶豫的滿口應(yīng)道,“有了小焦哥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看到她彎彎的月牙眸子,小寬子覺得,他也什么都不怕了。 === 兮葶宮。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屋里頭靜得很,姜菀用過了晚膳后便懨懨地倚在貴妃榻上,懶懶散散地聽著窗外淅淅瀝瀝雨聲和婉轉(zhuǎn)的鳥叫聲。 往常的這個時辰,她應(yīng)是都在看話本子或是養(yǎng)顏古方的,只是最近,因元璟帝每晚都來,她便懶了其他的心思。 只惦記著今晚又要被如何折磨。 外頭的鳥兒倒也活潑,伴著雨聲一直喚個不停,姜菀饒有興致地聽著,給它們安些莫名其妙的意思,倒也打發(fā)了時間。 不多時,腳步聲響起,越行越近,但姜菀聽著,總與元璟帝平日里不太一樣。 她心頭微微驚了驚,回過頭,看到一道峻拔的身影,隔著門口的輕紗,定定地望著她。 姜菀起了身,走過去迎他:“皇上怎站在門口?快進來吧,外頭風(fēng)大?!?/br> 元璟帝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姜菀直接撩開了簾子,心頭一驚。 元璟帝的繡龍紋金絲墨袍還帶了些濕意,似乎是淋著雨過來的,黑眸無澤,極森寒地看著她,聲音冰涼地喚道:“姜菀?!?/br> 聽到這兩個字,姜菀就覺得通體發(fā)寒,渾身冰冷,仿佛有鐵釘打入了她的骨頭里似的,冷得出奇。 自從她回宮侍寢之日起,元璟帝每回都是親昵地喊她菀菀,他已經(jīng)許久未叫她姜菀了。 “皇上,您衣裳都濕了,快將衣裳換了吧。這些奴才不知道怎么伺候的,竟然讓您淋了雨?!?/br> 姜菀一面埋怨著,一面扯著元璟帝的袖子往屋里走。 剛跑到兮葶宮的小寶子也是渾身濕漉漉的,正巧聽到姜菀這句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也不知道跑進德清宮的那個小太監(jiān)和皇上說了什么,向來勤勉批閱奏折的皇上一下就丟了奏折,什么話也不說就沖進了雨中,他都沒反應(yīng)過來。 皇上跑得也快,他牟足了勁兒都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皇上消失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 幸好他猜到了皇上是來這里,直接跑到了兮葶宮。 不過皇上淋成這個樣子,若要怪罪下來,他真是掉腦袋也擔待不起啊…… 幸好元璟帝并未怪罪,他任由姜菀扯著袖子進了屋,又任由小寶子伺候著他更了衣,一直沉默著。 等元璟帝衣裳沒一塊濕的地方了,姜菀才按著他坐下,用干凈的帕子替他擦著濕了的黑發(fā)。 “皇上以后出門莫要這樣急了,這樣淋雨是最容易染風(fēng)寒的?!苯壹毤毞愿乐?/br> 元璟帝突然騰地站起來,面對著姜菀,眼底無瀾地說道:“姜菀,你也會關(guān)心我嗎?” 姜菀一怔,不動聲色地放下手里的帕子,仰臉看著他:“皇上這是何意?” 元璟帝甩了甩手,姜菀給小寬子送去陸江晞那的那個小藥盒滾落在玉石地板上,清脆作響。 “朕看你滿心滿眼都只惦記著你的表哥吧!”元璟帝冷眼看著姜菀,黑眸蘊著滔天的怒意。 姜菀哼笑一聲,彎腰將那小藥盒撿起,毫不示弱地回看著元璟帝:“皇上,您也太想當然了吧?我只是聽說陸大人病危,不想他因此丟了性命,才送些藥給他。我姜菀行得正坐得端,什么虧心事都沒做,你憑什么這樣兇我?這天下是你的天下,可我姜菀,決不受任何人擺布?!?/br> 姜菀忍了那么久,終是受不了元璟帝這樣專斷獨行的脾氣了,她直接頂撞了他一番,什么恭謹都丟到一旁去,只氣得心肝兒疼。 這狗皇帝,真是忒不講理了。 姜菀的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都似是銳利的刀尖狠命往他心間深處刺。 元璟帝胸口起伏著,眸光沉得可以將人溺死,他幽聲問道:“姜菀,難不成你以為,朕連自己的臣子都救不活,還需要你來救?需要你將朕送你的東西,再送給旁人?!” 姜菀也不再裝什么溫婉和氣的妃子模樣了,直接冷眼瞧著元璟帝,用陌路人一般的眼神看著他。 元璟帝只覺得心中一痛,這才是姜菀真正的模樣么?她的心就是一塊石頭無論如何也捂不熱么?他到底哪里比不上陸江晞? 元璟帝牽起姜菀細白嬌嫩的小手往他的心口上按。 “朕這里全是你。” “你可曾有半點是朕?” 第87章 怒氣 姜菀氣得根本不想理元璟帝, 直接甩手掙脫了他, 自顧自地往床邊走去。 “姜菀, 你是不是故意氣朕的?想讓朕將你打入冷宮?朕警告你!你休想!”元璟帝冷聲冷語地在后頭警告著。 姜菀腳步未停,并未搭理他, 只直接開始解衣裳,準備上床榻歇息了。 她細膩如脂的肌膚隱約在輕紗羽衣下透著光,更顯得玉膚耀目,柔艷逼人。 元璟帝的眸光暗了暗, 十分憎惡地看著姜菀, 居高臨下地說道:“姜菀,你以為你使美人計朕就會原諒你嗎?你休想!朕警告你, 朕絕對不會碰你一根手指頭的!” 姜菀扯了扯覆著的錦衾,抖散開來平整地罩在身上,這才扭頭對著元璟帝冷笑著說道:“那樣最好!我正不想伺候了!” 說完, 姜菀便賭氣地轉(zhuǎn)過頭, 直接背對著元璟帝。 元璟帝氣極, 黑眸冷凝得快要成霜, 眉宇間滿是煞意:“姜菀,朕警告你!若你再不好好跟朕解釋, 朕絕對不會原諒你!” “要殺要剮,隨便你。若我讓你心煩, 你直接走了便是, 何必非要我們兩看相厭?”姜菀將身下的錦衾壓緊, 很是不恭敬地回道。 元璟帝氣得袖子一甩, 直接扭頭就走:“姜菀,朕希望你不要后悔!” 撂下一句狠話,元璟帝就直接走了,裹挾著一陣寒風(fēng)。 很快,清梨便邁著細碎的步子進來了,她剛才在外頭也聽到了不大不小的爭吵聲,能聽出來是姜菀和元璟帝在吵架,卻聽不出來她們在吵些什么。 清梨走進來,蹙著眉尖柔聲問道:“小主,您說了什么話,怎把皇上氣成了那樣?” 元璟帝出去時,英俊的面容已經(jīng)氣得眉峰都皺得一塊去了,渾身上下全是煞氣,讓看到的宮人們都嚇得不輕,更遑論直接面對元璟帝怒火的姜菀了,所以清梨有些擔心。 進來看到姜菀好生生的躺在床上,清梨這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姜菀不甚在意地瞥了瞥屋子的隔扇門,已經(jīng)被元璟帝出去時生氣得踢壞了,正半殘不殘在那搖搖晃晃,似乎快要墜下來一般可憐。 姜菀輕輕松了一口氣:“沒什么,不過是頂撞了他幾句罷了,若不發(fā)發(fā)脾氣,他當真以為我脾氣很好呢……” “小主,奴婢剛剛聽到陸大人幾個字,皇上可是因為你給陸大人送藥吃醋了?”清梨心里為姜菀委屈,這皇上的醋勁也忒大了,明明小主都是光明正大送過去的,宮里頭這么多眼睛看著呢,哪有什么旁的微妙情意在。 “小主,若皇上吃醋,您解釋寬慰幾句便是了,何苦跟他爭呢?”清梨也是苦口婆心,不想姜菀因此就被元璟帝厭棄了去。 “明明是他不講道理?!苯乙苍跉忸^上,提起這事兒就一肚子的氣,這狗皇帝一進兮葶宮就不分青紅皂白將她劈頭蓋臉的兇一頓,她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清梨,去將小寬子給我叫進來?!苯覍⒋策叺膶訉蛹嗎7畔聛恚詡€兒則坐了起來,披上一件剔紅纏枝蓮斗篷,隔著若隱若現(xiàn)的紗幔,看到小寬子有些瘦弱的身姿踏入了屋中。 小寬子這個人姜菀是信得過的,但姜菀有些話還是得問他。 “小寬子,我問你,今日那藥膏,你是怎么送出去的?”姜菀的語氣同平日和小寬子說話一樣,完全聽不出旁的意思來。 小寬子也看到元璟帝怒氣沖沖的走出去了,這么一問,他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我給夏小儀了,可她……她不是會害人的啊……”小寬子的聲音有些顫抖,放大的瞳孔里滿是些不可置信。 “小寬子,你和她,不只是你同我說的,她在你當小二的客棧里住了幾日,你們認識了幾天,你就愿意為了保護她入宮那樣簡單吧。” 姜菀的語氣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怪罪小寬子的意思在里頭。 小寬子“撲通”一下跪下來,頭重重磕在地上:“小主,對不起,奴才有所隱瞞?!?/br> 姜菀的語氣里也帶了些急促:“不必跪我,我不是同你說過,你不是我的奴才,不必這樣卑躬屈膝嗎?” 小寬子是姜菀的救命恩人,若沒有小寬子,她也許早就死了。 這份恩情,重如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即便小寬子有意無意間出賣了她,她也絕不會怪罪他。 還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呢? 小寬子起了身,臉色一片慘白:“小主,我之前不同你說實話,因為我是罪臣之子,按理應(yīng)當流放的,但我當時生了一場重病,那些官兵以為我死了,便將我扔到了荒郊野嶺,我卻被好心的養(yǎng)父母撿走了?!?/br> “可惜我似乎是個天生克星,養(yǎng)父母養(yǎng)育了我沒多久,也相繼去世了,我便只能孤身一人在偌大的秦京城里尋生計,不敢告訴旁人我的身份,怕又被捉了去受那流放之苦。” 小寬子的身世凄慘得很,一直都在伶仃漂泊中度過。 “難道你也信不過我么?”姜菀的聲音很輕,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傷心。 小寬子頭似撥浪鼓似的搖了起來:“不是,菀jiejie是我最信任的人!只不過我不想讓你知道,不知者無罪,若以后我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菀jiejie也不會落得個窩藏罪犯之子的罪名……” “……”姜菀輕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傻?我是誰?我身上的罪名還少嗎?還怕多擔一條?” 小寬子傻乎乎地笑著撓了撓頭:“總之我是不想連累菀jiejie的?!?/br> “我知道你不會出賣我?!苯业拿黜鬓D(zhuǎn),朱唇輕啟,“讓我來猜猜,這藥膏,是不是夏小儀巧言令色的騙走了?” 小寬子猛然抬起頭,卻咬著唇不說一個字,顯然是不愿意說夏小儀一個“不”字。 姜菀了然地笑了笑:“那我再猜猜,你和夏小儀,想必是一同長大的吧?你說你是罪臣之子,你父親先前可是與夏小儀的父親是同僚?” “……是?!毙捵拥难劬τ辛诵┭z,泛著紅,還有淚,“后來父親被治了罪,母親傷痛欲絕也跟著去了,只留下我一個人……” “后來你在秦京城的客棧當小二的時候,正巧遇到夏小儀入宮選秀,落腳在你們客棧,你便與她相認了?”姜菀問道。 “是?!毙捵宇D了頓,聲音有些苦澀,“她在我們客棧住了兩天,哭了兩天,眼睛都哭腫了……她說她小門小戶的,入了宮沒有娘家倚靠,皇上……又是個冷酷無情的,她甚至還起了尋死的念頭……” 姜菀被氣笑了:“所以你就起了入宮保護她的心思?想讓她在宮里頭至少有個暖心的人,不至于孤苦無依?小寬子,你認真告訴我,不許騙我,到底是你自己起了這樣的心思,還是她提了這樣的話你才起的心思?” 小寬子目光落在地上,雙手放在身側(cè)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子,擲地有聲地說道:“我是自己想來的,與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姜菀并未再深究,只換了個問題:“陸大人病重的消息,你是聽誰說的?!?/br> 小寬子怔了怔,難道說這是個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