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不用看正面,她就知道那是個美人,也不用走太近,她就仿佛能聽到他們熱烈交談。 紀有初突然就覺得自己剛剛的焦急和害怕十分諷刺,她以為他會因為憤怒再次做出點出格的事,可他卻只是跟個女人在外邊看雪景邊談情說愛。 紀有初雙腳像是被釘住了,她不停深呼吸著告訴自己把大衣還給他就走,可心里有另一個聲音惡毒在說就這樣把他凍死算了,反正一會兒他就有溫柔鄉(xiāng)可睡。 嫌她沒有魅力是嗎,嫌她臉難看是嗎?可不嘛,要是她跟他其他女人一樣渾身風情,至于會被他遺忘到現(xiàn)在嗎? 紀有初咬著下唇準備離開,可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門外鐘嶼這時突然向后一側(cè)臉,恰好就跟離他不過五步遠的紀有初打了個照面。 他立刻有些緊張地快速睨了眼身邊女人,再去盯著紀有初,開口同時,白色水霧從嘴邊散開:“你怎么來了?” 紀有初覺得所有的血液都要沖到大腦,眼前幾乎一片紅色,為了不讓自己踉蹌摔倒,只能拼命壓著呼吸緩緩吐氣。 她看到鐘嶼跟那女人迅速對視了一眼,女人立馬就像接收到什么訊息般窈窕離開。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時,還向著她翻了一眼。 “說話啊?!辩妿Z看她臉色煞白,莫名心顫。 四目相對,紀有初雖然覺得這人比平時還要可憎,卻執(zhí)拗地沒移開視線。她牢牢記得過來找他的目的,一步接著一步,再把大衣遞了過去:“給你。” 雖然她的步子十分僵硬,伸出去的手也微微顫抖。 離得近了,紀有初這才發(fā)現(xiàn)他在抽煙。雪白的煙卷夾在他修長骨感的手指上,裊裊青煙沿著卷身爬到他手指,如蛇般糾纏往上再慢慢散開。 認識這么久了,這還是她頭一次看見他抽煙。他牙齒潔白,身上從不沾煙味,她也就以為他不需要這種東西麻痹神經(jīng)…… 原來,也就只是個普通人。 鐘嶼快速抽了口煙,緩緩吐出,眼睛因為青白煙霧熏得稍微瞇起來,空下來的一只手把她伸來的那只手打開:“我不要?!?/br> 她莫名就被他這硬邦邦的語氣給惹惱了:“干嘛不要,非要這樣著涼了發(fā)著燒,躺在床上起不來才肯穿衣服是不是?你只穿這么點在這兒站著吹風,是想要讓誰心疼著急呢?” 鐘嶼聽得不由嗤笑出聲:“我在這兒站一會兒,怎么就是為了讓人心疼著急了。我站這兒只是等人來接,反倒是你,是不是心疼著急我,所以才想起來說這樣的話?” 紀有初知道他在激她,根本就不咬鉤,也學他口氣繼續(xù)嗆道:“你放心吧,我是不會為你心疼著急的,你真以為自己這么有魅力,是個女人就會為你神魂顛倒嗎?” 他哪里最軟,她就拿陣刺哪兒。鐘嶼終于是忍不住毛了,語氣不快地說:“那你干嘛追出來啊,就只是為了給我送大衣?” 紀有初針鋒相對:“才不是我想來的,是楊志斌要給我跟你傳個話,車子半路出事來不了了,你今晚只能呆在這兒了。他怕你沒有地方住,求了我好一會兒,我才肯過來。我就說他是多慮嘛,堂堂一個鐘嶼,怎么可能找不到地方睡呢?” “他干嘛不告訴我,非要你做這個好人?” “你手機打不通,不信你自己看看?!?/br> “……”鐘嶼果然就被她噎到,焦躁之中從兜里掏出手機要印證她說的。沒想到手機果然一直黑屏,估計是被凍得自動關機了。 他原本就有火,無處可撒,索性心一橫摔了手機,厚厚的雪地上立刻被他擲出了一個口子,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紀有初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一點沒被他嚇到,嘖嘖說:“可惜了,你這樣要怎么聯(lián)系那位美女啊,還是你們已經(jīng)約好了地方,一會兒你直接去就行了?” “紀有初!”鐘嶼喊。 紀有初瞪著眼睛:“我在這兒!” 兩個人聲音一個比一個高,身邊不停有人過來,見到他們兩個都以為是鬧別扭的小情侶,忍不住向他們側(cè)目。 鐘嶼一向是個體面的人,也愛面子,可他此刻卻像是看不見這些目光似的,先是與紀有初相互瞪著,隨后出人意料低低地笑起來。 正吵著架呢,他突然這么笑起來,惹得紀有初完全摸不著頭腦。起初她以為他是譏誚,是諷刺,可再等她看了會,卻發(fā)現(xiàn)他就只是在笑,純粹的笑。 紀有初頓時有點繃不住,納悶道:“你笑什么笑?” 鐘嶼過了會兒才停下來,說:“紀有初,你還記得那天早上你跟我說的話嗎?你說,隨時出現(xiàn)在別人門口,意想不到的給人解圍,莫名其妙的關心,動不動就跟人肢體接觸,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這就是喜歡?!?/br> 紀有初微微張嘴,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提到這個,鐘嶼緊跟著就給了她答案:“你說的沒錯,我喜歡你,我克制不住地想你,千方百計地討好你,還可笑的借著諾寶的由頭,像條狗似的追到這兒來?!?/br> “你又知不知道我為什么生氣?我氣你高傲倔強,心硬如鐵,氣你受過一次傷,就要把人推得遠遠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更氣我自己明明知道你這樣還要纏著你,氣我總是因為你的無心之舉胡思亂想!” 鐘嶼說著突然勾了勾唇:“可我現(xiàn)在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原來喜歡不只是一種形式,你不想讓我進入你的領地是因為你害怕,你這么反感我身邊有其他女人是因為你也在乎。你對我,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br> “……”紀有初原本因為寒冷在顫抖的身體,現(xiàn)在完全是因為氣的,她也學他哈哈笑了一會兒,說:“你還真會開玩笑,誰對你有感覺了?鐘嶼,我告訴你,你剛剛說的沒錯,我就是惡心你厭惡你。我原本還大發(fā)慈悲地想讓你睡地板上,但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br> 不僅不讓他跟她擠一間,紀有初無比憤懣,她連大衣都不要給他!一邊想著,她把大衣扔了出去,可憐的衣服就隨著他那個提前報廢的手機一起,葬身進滿地的大雪里。 這么做完,她心滿意足地拍拍手。剛要轉(zhuǎn)身離開,手腕上卻傳來冰冷桎梏。 是鐘嶼自后抓住她手腕。他臉色沉得嚇人,用力把她往自己身前這么一拉,紀有初便踉踉蹌蹌過來,撞在他堅硬厚實的胸脯上。 紀有初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瞪著眼睛欲要問他,他掐著煙的那只手突然緊緊扣住她后頸,另一只手撈著她腰,將她重重按向自己。 他呼吸一下極近,鼻尖抵在她軟燙的臉頰上,被凍得冰冷的嘴唇也罩上她的唇,呼吸吐納間卻熱度滾`燙:“紀有初,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讓人恨得牙癢癢。” 第29章 chapter 33 “紀有初,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讓人恨得牙癢癢。” 鐘嶼吐字間滿是咬牙切齒,狠得似乎是要把人撕碎活吞一般,可真的吻過來的時候,卻輕柔得像是吹面不冷的春風,幾乎是哆嗦著品嘗她柔軟,像是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 紀有初愣在當場,腦中一片空白,直到他舌尖試探著送了進來,她才一下如夢初醒般,縮起兩手抵住他勁窄的腰,含糊不清地喊著他名字拒絕道:“鐘嶼!” 鐘嶼卻只是勾著唇角笑一笑,逗小孩兒似的說:“繼續(xù)喊,我就喜歡你喊我名字?!?/br> “……”紀有初又氣又急,一邊拼命抵住他,一邊用貝齒舌尖推他。她嗚咽著,像個被碾到的小獸似的,發(fā)出痛苦又排斥的呻`吟。 沒料想,這卻反倒刺`激了他,方才還和風細雨般的吻一下變得急切癲狂。 紀有初只覺耳邊隆隆如春雷炸響,眼前是一道接著一道的閃光掠過。僅剩的理智用在尖細牙齒上,她狠心一咬,立刻就有腥甜的氣味彌散開來。 鐘嶼僵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吃痛的“嘶”聲,啞聲問著:“你是小狗嗎?” 但這遲疑也僅僅只是一下,報復般的,他托著她腰的手將她摟得更緊,幾乎要將她胸腔里僅存的一點氧氣也擠壓出來。 夾著煙的手自后腦移扣在她半邊臉上,除了他修長有力的手指,紀有初立刻就感覺出煙蒂壓在臉頰的韌感。 煙頭火星仍舊燒著,靠得這么近,她薄薄的皮膚似乎隨時會被炙烤。 她哪里還敢再亂動,拼命讓身體松弛下來。與她嚴`絲合`縫貼著的鐘嶼靈敏感知,低聲呵笑著,一點一點加深這個吻。 大雪仍舊在下,開得極慢的接駁車又運來了三兩亟待歸家的人。風雪阻礙了歸路,也一點點掩蓋了上個人留下的痕跡,曖昧的氣味。 房間里,紀有初卻對剛剛的一切記憶猶新。鐘嶼在浴室里沖澡,她則抓著個牙刷站在床邊一遍遍來回刷著。 也不知道他剛剛抽了多少煙,她嘴里身上滿是煙草燃燒后的嗆人氣味,混合著他一貫的木質(zhì)香味,粗糙與精致強烈對沖,她連血液里都沾染了這股味道。 而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跡,又何止是這么一點點? 紀有初不由自主摸了摸微微腫起的嘴唇,他是屬狗的嗎,把她舔了又舔,吃了又吃。他要開始祈禱明天起床她嘴能恢復原樣,不然她絕對不會再對他客氣。 可他面皮那么厚的人,到底要怎么樣才能被她打擊到???她對他狠也狠過了,罵也罵過了……咬也咬過了。 可他不僅沒有灰心喪氣,反倒越挫越勇,甚至還嘰里咕嚕說了一堆有的沒的,硬是要擠在他身邊不肯走了。 這讓她如何是好?總不能跟他打上一架吧? 紀有初正胡思亂想著,浴室里的水聲突然停了。她嚇得趕緊把牙刷扔了,泡泡全吐在垃圾桶里,隨意擦了下嘴就縮到床上去。 鐘嶼出來的時候,臥室里的一盞燈仍舊亮著。一米八的大床上鼓起兩個山包包,中間一個小小的是諾寶,另一個嘛…… 他躡手躡腳走過去,蹲在紀有初邊上。她緊緊闔著眼睛,睫毛如鴉羽般蓋著,同樣烏黑的頭發(fā)烏蒙蒙的籠在頭上,襯得膚色更加如雪。 “睡著了?” 他聲音很輕的響起來,吐氣如羽毛般撲掃在她臉上。紀有初仍舊沒有半點反應,呼吸綿長而平緩,真的像是睡著了一樣。 “真好,這次吻下來的話,總算沒人咬我了?!彼州p輕掃著她鬢角,再一點點沿著臉色至下頷,最后滑到她柔軟飽滿的嘴唇上,意味分明地來回揉了揉。 紀有初眼珠子亂轉(zhuǎn),實在裝不下去,眼睛睜開向他狠狠瞪了下:“你敢!”她掀了床單坐起來,悶聲道:“你怎么知道我沒睡。” 他稍一聳肩,并沒回答,只是笑。 紀有初也不跟他多廢話,起來去浴室漱口?;貋淼臅r候,看到他已經(jīng)躺到床的另外半邊,正在給諾寶蓋被子。 昏黃光線照得他五官分外柔和,那雙一向冰冷犀利的眼睛也柔和下來??吹剿鰜恚χ蛩姓惺?,再指指另外半邊:“快來睡吧?!?/br> 氣氛莫名就很溫馨,紀有初卻覺得有點惱。她趿著拖鞋步子極重地走著,鋪著地毯的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誰讓你睡床了?”她坐到床上,終于忍不住抱怨。雖然中間隔著個諾寶,但還不是同床共枕,一條被子拽來拽去? 她氣得臉頰都微微泛著紅,碎玉般的牙齒不停折磨著下嘴唇。鐘嶼稍稍側(cè)臉睨著她,卻覺得她哪哪都可愛。 他最喜歡她這種惱著卻無可奈何的樣子,喜歡她因為氣憤而嘮嘮叨叨,像個小女人一樣的朝他撒潑耍橫。 鐘嶼輕喘口氣,伸出長臂去按她下巴,解救出那片被她咬白了的下唇:“行了,放過你的嘴唇吧,真氣不過還是過來咬我好了?!?/br> 紀有初聽著更是火大,揮手打在他胳膊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啪”。 靜謐夜里,這聲響便更清楚。諾寶似乎是被驚擾到了,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說了句什么,就在兩個大人提高警覺屏息等待的時候,他翻了個身,又呼呼大睡起來。 鐘嶼看著紀有初,紀有初看著諾寶,忍了又忍,還是選擇妥協(xié)躺下來:“關燈?!睂⑹忠怀?,卻是卷過小半床被子,鐘嶼幾乎整個露在外面。 他輕聲嘆了下,似乎終于不滿,卻還是聽話地將燈關了。 光線頓滅,眼睛一下沒適應過來,紀有初只覺得屋里一片漆黑,連一絲光亮都沒有。她索性閉起眼睛,想著趕緊睡著,說不定明早起來,這一切都只是夢境。 身后卻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半邊床輕了下來。鐘嶼明顯是爬了起來,動作極輕,讓人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直到過了會,傳來合頁開闔的聲響。 紀有初納悶里往后看了看,視線中仍舊是一團黑霧。直到他走得近了,才隱約看出他捧了什么白乎乎的東西過來,鋪到她旁邊地上。 “干嘛呢你?”她用氣音說話。 鐘嶼亦是低聲:“你不是讓我睡地上嗎?” “……”紀有初:“沒讓你睡我這邊的地上??!” 過了好一會兒,對面這人都沒有動靜。紀有初看他都利索鋪好躺下來了,又是郁卒發(fā)問:“這時候怎么不聽我的了?” 鐘嶼厚顏無恥:“讓我親一下,就聽?!?/br> “……”紀有初被他噎得死死的,重新躺下,翻了個身,把下面席夢思弄得吱呀響:“你愛睡哪就睡哪?!?/br> 鐘嶼在黑暗里無聲笑了笑,將地鋪打好后也躺了下來,兩只胳膊交疊著放下腦袋下面,睜眼看著黑不溜秋的天花板。 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又開口:“紀有初?!?/br> 沒人回應。 “我知道你沒睡著?!彼D了頓再喊:“紀有初?!?/br> 紀有初翻著誰也看不見的白眼:“你到底有完沒——” “對不起?!?/br> 鐘嶼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不僅立刻打斷她話茬,還讓她狠狠怔了下。他為哪件事道歉呢,她忍不住想,是為晚上的突然變臉,為他的奚落,為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