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他所能想到不算那么難以回首的畫面是他知道自己終于要去留學(xué)的時候。 他在房間里收拾東西,有沉沉的夕陽從窗戶外斜斜射`入。比諾寶大不了太多的nina坐上了他折好的一堆衣服,他猛地把她拖開的時候,被帶起的細(xì)密棉絮在空中打著旋。 一天之后,他也會像這些棉絮般搭上東風(fēng),從此故土家園只在身后,別時不見去路,歸時亦不見來路。 忽然就覺得很羨慕她,可她顯然也有自己的煩惱。紀(jì)有初像是一下厭倦了說話,抱著膝蓋坐到床邊,歪著頭直直看向他。 鐘嶼以為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失神,因此失去了分享的樂趣。 紀(jì)有初卻說:“還是覺得有點舍不得,腦子里都不敢去想那天的事,如果看到你跟諾寶一起離開,我一定會難過地想哭的。” 她揉揉眼睛:“如果你們能一直陪著我就好了?!彼駛€孩子一樣開始隨意用詞:“有沒有辦法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 她說著立馬驚訝地張大嘴,自己也發(fā)覺自己的不對勁,向著他尷尬笑著道:“我隨便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鐘嶼怔了怔,看她這樣,居然比剛剛看她情緒低落還要覺得難受。 他終于坐了起來,抓過她胳膊,用力一拽,就將她嚴(yán)嚴(yán)實實按到了床上。紀(jì)有初嚇了一跳,問:“怎么了?” 話音還沒落下,他冷臉,垂眼,收緊下巴,氣息明明冷得如同風(fēng)雪千山,封來的雙唇卻炙熱得足以將人融化。 紀(jì)有初賦閑在家的這段時間,兩個人像是只有今天沒有明天般的瘋狂*愛。 多余出來的時間,他們則像一對小夫妻似的,帶著孩子去吃新晉網(wǎng)紅的餐廳,或是偶爾背著孩子一起出來看場電影。 不過紀(jì)有初最喜歡的還是一家三口逛超市的感覺。 諾寶坐在購物車上,鐘嶼在后面推車,她則一件接著一件不厭其煩地瀏覽架子上的物品,在鐘嶼三番五次地催促后才挪一挪步子。 這總會讓她想起自己還是個小孩兒的時候,爸爸mama帶她逛超市時的場景。 兩個平日里忙到不行的老師,只有在春節(jié)假期才能勉強(qiáng)抽出一兩天時間來為家里采買。她mama也是這樣邊走邊看,爸爸卻每每不耐煩催促。 “有這個時間,都夠讓我寫一篇論文了?!?/br> “早知道這么磨嘰,還不如坐在家里找找題目?!?/br> “不然我先出去坐會兒吧,你倆慢慢逛?!?/br> 混雜著超市里恭喜發(fā)財中國娃娃的歌聲,她只覺得爸爸也太吵了,現(xiàn)在想起來,紀(jì)有初卻忍不住露出滿臉的笑容。 “有初,小心?!辩妿Z突然在旁邊喊她。 紀(jì)有初心內(nèi)訝異了一下,還沒把視線轉(zhuǎn)到前方,就已經(jīng)先撞到了來人懷里:“對不起,對不起!” 紀(jì)有初一怔,面前是個眉清目秀的男人,個子很高,氣質(zhì)也好。她忍不住張大了嘴,說:“李微言?怎么在這兒遇見你?” 她向著一邊面露困惑的鐘嶼介紹:“這是我朋友李微言,前幾個月諾寶出事,就是他給諾寶獻(xiàn)血的。他可優(yōu)秀了,是個律師,那次的合同……” 紀(jì)有初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聲音越來越低:“就是他擬的?!?/br> 鐘嶼立刻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里有淡淡的不快,原來她那個號稱能讓他律師團(tuán)隊頭疼的朋友就是他。 李微言這時道:“你過講了,有初。這位是?” “這位是……”紀(jì)有初訕訕笑著,腦中已是思緒萬千。李微言是見過她最狼狽一面的人,此刻不介紹鐘嶼吧,說不過去,介紹他是自己男朋友吧,又實在是有點開不了口。 紀(jì)有初想了又想,打了個太極:“這位是諾寶的爸爸。” 鐘嶼眉心一下皺得緊了。 第45章 chapter 49 雖然在現(xiàn)實生活里,紀(jì)有初跟李微言只堪堪見過一面,但今晚的再次遇到卻絲毫沒有想象中的那種生疏。 這很有可能是因為兩人平時在線上聊天聊多了,對彼此情況越來越了解,所以哪怕陡然在現(xiàn)實生活里面基里也仍舊不覺得有什么怪怪的。 紀(jì)有初終于不把時間浪費在查看物品說明書上,而是跟李微言走在購物車前面聊天。 “你怎么會突然過來的,還跟我在超市偶遇了?”紀(jì)有初跟李微言開著玩笑:“你總不會是專門來捉我去請客吃飯的吧?” 李微言一直是笑呵呵的樣子,令人覺得很容易親近:“我原本想裝得若無其事點的,沒想到還是被你給發(fā)現(xiàn)了?!?/br> 紀(jì)有初捂嘴笑:“言歸正傳,你怎么過來了,還穿成這么正式地來逛超市?” “還能因為什么呀,有個經(jīng)人介紹的客戶在這邊有點麻煩,讓我過來幫他處理一下。我們這種拿人錢財?shù)模荒軒腿朔謸?dān)憂愁了。” “能請得動你的,肯定是個大客戶了?!?/br> “大客戶是大客戶,但大客戶總有棘手的地方。原本我真是懶得接的,沒辦法,是朋友介紹過來的。因為過來得比較急,很多東西都沒帶,我看到賓館旁邊有個商超,就過來逛逛了?!?/br> “酒店就在附近啊,你總不會是住的百川吧?” “嗯,就是這個,怎么了?”他說著想了想:“對了,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你之前就是在百川酒店下面工作的吧?” “嗯嗯?!奔o(jì)有初說:“可惜了,不然你缺什么,我都給你送過去?!?/br> “可惜什么啊,現(xiàn)在換成你喜歡的工作不是更好?”李微言對她換工作的事也是了如指掌:“我在這邊還要呆一陣子,到時候回深市,咱倆可以路上做個伴?!?/br> “好啊!”紀(jì)有初指了指后面正睜著圓溜溜眼睛看向他們倆的諾寶,說:“我還準(zhǔn)備把諾寶帶過去玩一玩,到時候請你這個當(dāng)?shù)厝藥覀兒煤霉涔??!?/br> “沒問題?!崩钗⒀砸不仡^看了下諾寶,向著小朋友挑了挑眉——直到旁邊兩道冷得肅殺的視線將他整個射穿—— 李微言立刻怔了下,余光瞥到諾寶身后的那位高大男士身上。他穿著比他還要正式的藏青色西裝,矜貴自持的氣度讓人過目不忘。 如果不是他系著一條綠色印羊駝的領(lǐng)帶,李微言完全相信他是剛剛從某個國際會議上走出來的重磅嘉賓。 李微言立刻向著紀(jì)有初湊近點,小聲問:“你怎么突然之間就跟孩子爸爸關(guān)系這么融洽,居然還會帶著諾寶一起來跟他逛超市。” 紀(jì)有初訕訕笑著,倒不知道要跟怎么跟他說了。畢竟感情這東西還是挺私密的,何況她跟鐘嶼兩人的關(guān)系在外人眼里應(yīng)該是非常擰巴的。 如果只是很純粹的男女朋友關(guān)系,她剛剛就不必那么遮掩了。 但偏偏不是,兩個人中間隔著個孩子,如果最后能修成正果,那旁人還會說他們是有緣分。如果最后還是慘淡收場,會不會一堆人跳出來說她是又一次自找麻煩? 紀(jì)有初有著鴕鳥心態(tài),除了歐陽宜外,幾乎從不主動跟人提起她跟鐘嶼的事。之前鐘嶼在百川那邊松了口,她遇見來問的人,也只是笑笑不多說什么。 紀(jì)有初是以向著李微言訕訕而笑,言顧左右道:“跟你一樣要買東西嘛?!?/br> 她是明顯的不想說,李微言也就聰明地不再多問。話題于是不留痕跡地從感情生活過度到購物,李微言:“你幫我看看買什么牌子的比較好?!?/br> 后面,一直盯著紀(jì)有初跟陌生男人聊天說笑的兩個大小男人相互對視了一眼。 諾寶從一扎餐巾紙堆成的小板凳上站起來,目光炯炯地跟自己爸爸相互對視:“爸爸,mama身邊的叔叔是誰啊?” 鐘嶼腹誹你問我,我去問誰呢,板著臉道:“誰知道,就是你mama的一個普通朋友吧?!睗撆_詞:他根本不配我認(rèn)識。 諾寶抓抓頭,說:“叔叔長得很帥哦。” 鐘嶼:“……” 諾寶:“跟mama畫的畫里的叔叔們很像呢。” 鐘嶼:“……” 鐘嶼眉心皺得死死,又忍不住去看那人背影和側(cè)臉。真的很像嗎?紀(jì)有初明明只說過拿他做模特的,難道還參考過其他人? 他莫名覺得不爽,非常的不爽,朝著諾寶腦門上輕輕戳了下,說:“你老夸別人干什么,爸爸好像從來沒聽你說過我?guī)?。?/br> 諾寶趕緊捧場:“爸爸是很帥的。” 鐘嶼終于帶上幾抹笑意地預(yù)備伸手摸上他頭—— 諾寶補充:“不過那個叔叔更帥?!?/br> 鐘嶼:“……” 鐘嶼落下的那只手直接把諾寶小腦袋往后一推,諾寶沒站住地向后踉蹌了一步,奶聲抱怨道:“爸爸,壞!” 逛了不到半小時,大家往收銀臺走。 鐘嶼喊住還在跟李微言熱情聊天的紀(jì)有初,說:“這邊人太多,空氣不好,你先抱著諾寶出去等我們吧?!?/br> 他垂著眼睛瞪了眼諾寶,諾寶立刻心領(lǐng)神會地向著紀(jì)有初張手:“mama抱!” 紀(jì)有初原本還想偷懶來著,小朋友這么一撒嬌,她只好過去把他抱出來,再跟著李微言遞個眼色:“我先出去?!?/br> “嗯?!崩钗⒀韵蛑o(jì)有初點頭,轉(zhuǎn)身去購物車?yán)锬脰|西:“都我來付吧。” 正在收銀臺邊便利柜上認(rèn)真挑著什么的鐘嶼睨他一眼,說:“不用。你是客人,都由我來付吧?!?/br> 他說著把四五盒避`孕`套扔到臺面上,再從購物車?yán)锬贸隽瞬煌笮〉男l(wèi)生`巾。車?yán)镞€藏著不少洗發(fā)水沐浴露毛巾等等零碎的日常用品。 他從里面搬出兩大瓶洗衣液的時候,向著李微言勾勾唇:“她就喜歡這種奶香味的東西,什么都要買這種氣味的,家里門一開就是這種味道?!?/br> 他姿態(tài)并不刻意,但三言兩語就把兩人關(guān)系亮得明明白白。 李微言向他禮貌笑笑,沒多搭話,最終個人付了個人的,結(jié)過賬后,他跟紀(jì)有初打了個招呼,雙方便分道揚鑣了。 回去路上,紀(jì)有初很不高興地戳了下他腰,問:“你是不是跟李微言說什么了,本來聊得好好的,他怎么突然就跑了?!?/br> 紀(jì)有初跟他說請他吃夜宵,他也不要,還拿出了成年人之間典型的謝絕口吻:“下次吧,多得是機(jī)會?!?/br> 鐘嶼正在開車,空下來一只手把她作亂的手拽住,緊緊按在自己腿上,語氣里滿是威逼道:“你好像還挺遺憾的?!?/br> 紀(jì)有初定定看了他一會兒,他臉完全繃著,牙關(guān)也咬得緊緊的:“你這副樣子是怎么意思啊,吃醋啦?” 鐘嶼輕嗤一聲,淡淡道:“他也配?!?/br> 可是這口吻,這語氣,明顯就是。紀(jì)有初扁扁嘴,勾起小指頭蹭了蹭他掌心,說:“你不吃醋干嘛要板著臉?” 諾寶在后面插話:“mama,爸爸是生氣叔叔比他長得帥?!?/br> “……”鐘嶼從后視鏡里瞪了下諾寶,諾寶立馬眉眼一低,又去玩他剛剛從超市里買來的佩奇一家。 紀(jì)有初笑瞇瞇地看著鐘嶼:“這有什么好生氣的,他雖然比你長得帥,但沒你脾氣差,沒你會板著臉啊?!?/br> 鐘嶼原本以為她是要夸她,誰知道她是挖了個更大的坑要把他埋進(jìn)去。 紅燈亮起來的時候,他停好車,扣過她臉狠狠親了幾口。諾寶在后面表達(dá)不滿,鐘嶼冷冷看過去一眼,諾寶又蔫了。 兩個人后來關(guān)上門,鐘嶼才告訴紀(jì)有初自己的不滿所在:“你怎么不直接跟他說我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紀(jì)有初怔了怔,反問:“我們什么關(guān)系???” 鐘嶼冷著臉道:“你別跟我抖機(jī)靈?!?/br> 紀(jì)有初吐了吐舌,解釋道:“有點復(fù)雜,之前我的情況他了解得一清二楚,現(xiàn)在突然跟他說我們是男女朋友……”她扁扁嘴:“我有點不好意思?!?/br>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男朋友這件事,讓你覺得很丟人嗎?”鐘嶼扯開領(lǐng)帶,邊脫衣服邊進(jìn)浴室。 鐘嶼今晚是真的生了氣,無論紀(jì)有初之后怎么給他暗`示,他都不肯順著臺階下。兩個人住在同一屋檐下這么久,第一次晚上什么都沒發(fā)生,只是背靠著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