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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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越端起茶盞:“咱們邊說邊聊?!?/br> 黃仁理沒有異議,端起茶杯示意,然后小呷一口,靜等下文。 齊越老神在在:“齊某母親和沈太師家有姻親,齊某以前見過沈貴妃一眼,和小女長相有八分像。這次萬歲出京沒帶嬪妃,齊某得知后心里一動帶著女兒追過來?!?/br> “先生意欲何為?”黃仁理眉頭擰起來,齊越笑笑伸手示意他喝茶,黃仁理沒有多思索,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齊某想把女兒進(jìn)獻(xiàn)給皇上。” “皇上是你說想見就能見的?” “齊某有老太師薦書,而且和通譯魏庭禮有過幾面之緣,見一見皇上還是不難?!饼R越笑著看黃仁理,看他臉色一點點泛紅。 黃仁理覺得腦袋一陣陣發(fā)昏,忍不住搖了搖保持幾分清明:“如果進(jìn)獻(xiàn)成功,黃某就恭喜先生,如果不成功,先生能不能把令千金許配給在下。” 對面的人晃悠晃悠,眼神開始渙散,齊越笑容慢慢收起來問:“為什么一定要娶關(guān)內(nèi)女子。” 黃仁理覺得腦子很沉,似乎有人在他腦子里問話,于是不自覺回答:“因為我想去內(nèi)地安家落戶。” “邊關(guān)不好嗎,你在這里有靠山有生意?!?/br> 齊越的聲音在黃仁理耳朵里,好像云霧一樣飄渺,他酒醉樣晃著腦袋回答:“邊關(guān)不能再待下去,遲早會有危險?!?/br> 齊越心里一沉,問道:“這里有二十萬大軍壓境,為什么會有危險?” “頂多十五六萬,蔣大帥他吃空餉……” 晴空一個霹靂擊在齊越頭上,他直覺整個事情都和蔣子良有關(guān):“為什么城里沒學(xué)堂,為什么張嫂有撫恤金還要做幫傭?” “沒有學(xué)堂是因為辦學(xué)堂的錢,挪做軍費,張嫂那有什么撫恤金,大帥說朝廷軍費太少,活人都不夠用死人就忍忍,畢竟守關(guān)是大事……” 齊越慢慢斂目,原來是個貪官。 “哈哈哈,騙鬼呢,軍費雖然扯皮,但是也沒欠很多。反倒是蔣子良自己吃的很肥……”黃仁理暈暈乎乎又想起,‘齊先生’獻(xiàn)女的事情,伸出軟塌塌胳膊拍拍齊越。 “其實獻(xiàn)女不見得是好事,皇上這次能不能安全脫身還不一定?!?/br> “為什么?”齊越很冷靜。 黃仁理癡癡笑:“你知道蔣賊把多出的軍糧弄到哪兒去了?他低價賣給巴努克了?!?/br> ! 旱天雷在齊越頭頂炸開,很多事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轉(zhuǎn)過:難怪巴努克明明有求于人,卻態(tài)度囂張反復(fù)無常,難怪鄭文化一直在渝北駐守,從沒來過這邊。 黃仁理晃了晃倒在桌上:“巴努克派人來永鳳帥府,威逼利誘蔣賊,不是逼迫他送更多糧食,就是利誘他里應(yīng)外合殺了皇帝讓……”黃仁理終于暈了。 原來巴努克的目地,是用他逼蔣子良。 雅間門再次被敲響,齊越收拾好震驚激怒,面色平穩(wěn)對張擇南點點頭。張擇南打開門,門外是個四十多歲油膩男人,掬起滿臉笑意:“這位相公,不才程萬芳,是蔣帥府上師爺。” 程萬芳確實是蔣子良師爺,齊越聽過這個人。 “相公想要獻(xiàn)女,不如到我們府上,我們大帥最急公好義。” 被偷聽了?齊越舒展筋骨抬手轉(zhuǎn)動酒杯:“程師爺還知道什么?” “不才無意中聽到?!焙筮咟S仁理言語含糊又低,他確實沒聽到,可他聽到齊越打聽北關(guān)軍隊、撫恤金、學(xué)堂的事。這樣的人,還能接觸到皇上不能輕易放走,要不然大帥就有麻煩了。 齊越想了想黃仁理后來含混模糊的聲音,料想隔墻也不能聽到,笑著說:“其實后來再想想,黃店東挺好,我把姑娘嫁他也挺好?!?/br> 程萬芳還要說什么,忽然頸后一疼暈了。齊越吩咐接住程萬芳的張擇南:“不留活口?!敝q為虐,早死不冤。 張擇南伸出兩指在程萬芳脖后一捏,程萬芳徹底軟下去。 兩人下樓碰見小二,張擇南吩咐:“黃公子和程師爺有要事商議,你們不要上去打擾。”說完拋了一個銀元寶給小二,小二喜笑顏開應(yīng)了。 張擇南壓抑著焦灼,盡量快點趕馬車,誰能想到不過是體察民情,竟然會發(fā)現(xiàn)這樣的事?;噬鲜枪慢?,如果有事大衛(wèi)就亂了。 回到客棧,齊越拉起沈欣茹直接出門:“快走,這里危險。” 第34章 雖然齊越不是沈欣茹喜歡的類型, 但人品是值得信任的,更何況他說這里不安全,有什么比皇上的安全更重要? 沈欣茹什么話都沒問, 直接披上裘皮斗篷出門。齊越說:“咱們不坐車騎馬, 你換上騎裝?!?/br> 換騎裝太慢, 沈欣茹擔(dān)心遲則生變,當(dāng)機(jī)立斷只在裙下套條皮褲:“走吧, 這虎皮很保暖?!笨升R越還是不放心, 又從柜子里拿出皮襖。 “要趕夜路, 你身體扛不住?!?/br> 張擇南幾次往屋里看:“老爺, 時間不能耽誤!” 說話功夫院子里響起雜亂馬蹄聲, ‘咴咴’馬鳴聲,有人進(jìn)來給張擇南稟報:“干糧備好了?!?/br> 齊越知道輕重, 緊急時不顧帝王至尊,半蹲下幫沈欣茹扣腰下盤扣,兩個人大略收拾好急忙出門。出門前沈欣茹又跑回屋里替齊越拿出一件貂皮大氅:“夜里穿!”總算夫妻倆出門,其實前后不過半盞茶。 大順領(lǐng)著二順進(jìn)院子, 看見所有人牽著馬準(zhǔn)備出門:“老爺小姐要出去,我徵音吹不好,能不能請小姐給我定音?” 二順睜著圓圓的眼睛,看院里馬蹄不安亂踩。人說馬通人性, 這話不是空說的,幾匹駿馬感受到主人焦躁,這會兒被兩個小孩兒耽誤, 不安的揚蹄嘶鳴。 高揚的馬蹄‘咴咴’急促叫聲嚇到孩子,二順‘哇’的放聲大哭。 大順連忙轉(zhuǎn)身哄弟弟,張擇南牽馬要走,沈欣茹不忍孩子哭,卻跟著往外走。幾個人正準(zhǔn)備繞過孩子走,張嫂聽到兒子哭聲跑來:“二順怎么了?” 進(jìn)院子看到幾個人奇怪:“客官這是做什么?” “有事出去”張擇南迅速回答,又說“馬嚇到孩子,這點銀子算補(bǔ)償?!表樖诌f過來一個銀錁子。 張嫂擺手:“又不是故意的,娃們自己跑來玩?!?/br> 張擇南實在不敢在虎狼窩耽誤,收回銀子說:“我們還趕時間,借過?!?/br> “哦”張嫂領(lǐng)著兩個孩子錯身讓到一邊,幾個人牽著馬依次出去,路過沈欣茹,張嫂忽然發(fā)現(xiàn):“齊小姐,你耳后皮膚好白?!?/br> 沈欣茹笑笑點頭沒說話,拉著馬往外走。幾個人出院子翻身上馬,張嫂忽然想起什么追出來:“客官辦完事早些回來,今天下午有雪?!?/br> 幾個人快馬加鞭出了城,張擇南問:“老爺,咱們往哪里去?” 齊越拉住韁繩下旨:“即刻傳信博爾臺,拿住巴努克生死不論?!?/br> “是”張擇南揮揮手,毛步奇帶著另一個暗龍衛(wèi),一抖韁繩往西疾馳而去。 然后就是往哪里去的問題,雖然博爾臺有京城來的八萬大軍,但是也有巴努克帶來的三千鐵騎,邊境還有三萬渾漠軍。這些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后還有十幾萬北關(guān)軍。 其實最安全是往京城去,路上可以調(diào)動各府駐軍護(hù)駕。齊越卻不放心八萬大軍,也放心不下北關(guān)邊境。這里出現(xiàn)問題,有多少百姓會遭屠戮,比如遺孀張嫂,比如大小順子……比如千千萬邊關(guān)將士百姓。 作為帝王他必須站在百姓前邊:“去博爾臺,另通知鄭將軍揮師永鳳城拿下帥印,暫代鎮(zhèn)北大帥一職。” “是”張擇南再揮手,又有兩個人往東飛奔而去。 天上陰沉沉的烏云,鉛塊一樣壓向大地,里邊不知蘊(yùn)含著多少風(fēng)暴雪狂。齊越領(lǐng)著沈欣茹和剩下的十幾個暗龍衛(wèi),往博爾臺飛奔。 天色十分不好,街上店鋪紛紛打烊,最后的行人匆匆袖著手,低頭往家里里趕。珍味樓老板董秦,也吩咐小二收拾打烊。 “東家,不行,待南客棧黃老板,和帥府程師爺還在樓上商量事呢?!笔樟算y子的小二也有些著急,這天不知什么時候就是一場暴風(fēng)雪。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商量事!”董秦有些不悅,可也就是嘴上抱怨,客人都是衣食父母,更何況這兩年生意不好做,這父母越發(fā)要供著。 整整衣裳,董秦堆上滿臉笑容親自上樓賠罪:“程師爺~黃老板~”一邊用充滿笑意的聲音打招呼,一邊順手推開門。 屋里一桌幾乎沒有動的飯菜,桌上趴著黃仁理,地上歪著程萬芳。董秦一愣忙過去扶程萬芳:“程師爺您可是海量啊,什么酒能把您撂倒?” 手上的人硬邦邦冰涼涼,根本不是活人觸感,董秦嚇的‘??!’一聲撲通坐到地上,嗓子尖利的幾乎刺穿屋頂:“快來人程師爺死了!” 大帥這些日子臉色難看,導(dǎo)致大帥府這幾日都是陰云密布,沒想到雪上加霜程萬芳死了。蔣子良領(lǐng)著幾個人到珍味樓,其中有幾個黧黑壯碩的異族人。永鳳城的百姓只知道這是渾漠人,在那邊被當(dāng)官的弄得家破人亡,才來大衛(wèi)投奔大衛(wèi),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去報仇。 真實情況是什么樣呢?整個二樓全被戒嚴(yán),黃仁理悠悠轉(zhuǎn)醒就看見圖克南,正一臉興味打量自己:“黃老板真是好本事,竟然不聲不響殺了程師爺?!?/br> 圖克南是巴努克派在大衛(wèi)的蝎子首領(lǐng)。 黃仁理從小長在帥府,一個孤兒年紀(jì)輕輕能攢下萬貫家產(chǎn),姨母和姨父的幫助當(dāng)然少不了,可自身也是極有眼色聰明的。雖然還沒搞清楚怎么回事,但也不妨礙他快速反應(yīng)。 先是假裝頭暈揉揉腦袋,然后裝作不清醒含糊笑:“圖參贊也來喝酒?您可真會說笑,我都沒看見程師爺怎么就殺了他?!?/br> 說完搖搖晃晃站起來給蔣子良行禮:“仁理見過大帥?!?/br> 對蔣子良來說,黃仁理是下人子侄,因為在帥府長大也是認(rèn)識的:“仁理在這做什么,程師爺又是怎么回事?” 這時黃仁理才發(fā)現(xiàn)旁邊程萬芳的尸體,他吃了一驚:“這是怎么回事,齊老爺呢?” “什么齊老爺?”圖克南一幅頗有興致的樣子,對他來說衛(wèi)國的事就是熱鬧。 黃仁理是中了藥,可他記憶還在,略一回味就想起齊越打聽的事情,打聽邊軍守備,打聽撫恤金,打聽學(xué)堂,然后知道底細(xì)的程萬芳就死在這里。 也就是說齊先生有可能是皇上派來的,皇上派他來查邊關(guān),結(jié)果被程萬芳堵住,所以只能殺人滅口。蔣賊好日子到頭了,黃仁理精神一振。 除了齊先生是皇帝本人外,黃仁理基本猜對。 “怎么,黃老板想起什么?”圖克南玩味的笑。 黃仁理收拾激動起心情,苦笑:“還真想起一點,小人看中齊老爺家姑娘想聘為妻室,怎么就喝醉了,齊老爺大約是相不中小人的。不行,我得回去再求求齊老爺。”話說完黃仁理就想走。圖克南抬腳擋住他:“黃老板身上還背著人命,就想走?” 黃仁理不理會圖克南,轉(zhuǎn)臉對蔣子良苦笑:“大帥,您是看我長大的,我能殺人,還是咱們帥府的?再說您可以在珍味樓打聽,小人約的誰,程師爺約的誰,說不準(zhǔn)是程師爺約的人下黑手,賴在我頭上?!?/br> “再說要是我殺的,我還能喝醉酒在這睡覺,不得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秉S仁理還在自辯,樓梯一陣‘咚咚咚’急響。另一個渾漠人上來,進(jìn)來也不給蔣子良見禮,對圖克南行禮:“大人,有飛鴿帶來的消息?!闭f完雙手奉上紙條。 小小的紙條一行渾漠語,圖克南看完,眼中閃過興奮光芒,就手將小紙條揉爛在火燭上點燃。小撮爛紙燒成灰,圖克南蹲到程萬芳身邊,在他身上慢慢檢查,程萬芳渾身上下卻沒有一絲傷痕。 圖克南瞇起眼睛思索一番,最后在程萬芳胸口、頭頂、脖子致命處詳細(xì)檢查,最后終于查到?jīng)]有任何痕跡的后脖根,兩眼迸射出抓住獵物的光芒:“鎖龍手!” “那是什么?”蔣子良不悅皺眉,圖克南卻不理會他,而是檢查桌上酒壺:“子母壺”打開聞一下“引魂草” 放下茶壺,再沒什么可疑惑的,圖克南笑的充滿惡意:“鎖龍手,子母壺,引魂草,這是暗龍衛(wèi)不外傳的秘技,你們大衛(wèi)皇帝來了,知道你的秘密所以殺了程萬芳?!边@話是給蔣子良說的,惡意也是對著他。 黃仁理深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會兒他得想辦法把自己摘出來,于是一臉迷惑插話:“萬歲爺來了,在哪,圣駕什么時候到?” 圖克南嗤笑:“他在哪兒我不知道,不過你說你看中齊老爺姑娘,不如說說這兩個人,哪兒的人多大年紀(jì)?” 黃仁理一邊回憶一邊說:“哪兒的人不好說……”京城人,心開始怦怦跳“反正是關(guān)內(nèi)的” “黃老板不老實哦,你的客棧接待八方客,你會不知道客人是哪里人?”圖克南打斷他的話,心里忽然一動‘齊老爺’難道是他? 黃仁理還在拖延,苦笑道:“關(guān)內(nèi)地方大,只能說聽口音是越嶺北邊的。” 圖克南緩緩走到黃仁理面前,眼睛在他臉上巡梭,黃仁理苦笑任他打量。圖克南說:“那你說說他們幾個人,多大年齡身手怎么樣?” “幾個人?”連護(hù)衛(wèi)總共五個人,黃仁理思索樣“他們才來兩三天,沒留意。年齡的話……”皇上二十三歲,黃仁理做好決定,認(rèn)真思索樣說“齊老爺三十七八,齊小姐……” 腦海里閃現(xiàn)出沈欣茹的名字:齊愛越!我的老天,那不就是愛齊越的意思嗎?黃仁理想扇自己一耳光,齊老爺八成就是皇上,齊小姐多半是得寵的妃子。 “齊小姐十五六模樣?!被噬夏趺茨芟氤鲞@么‘有趣’的名字?黃仁理一瞬覺得和皇帝心貼心,男人愛而不得,難啊~為什么說黃仁理知道皇上愛而不得,簡單啊,看齊小姐清冷模樣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