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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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欣茹站起來,走到堂中深蹲到地:“臣妾受教?!边@句話說完,沈欣茹請罪“臣妾宮里已經燃起火盆,請?zhí)筘熈P?!?/br> “皇子不滿三歲不受此限,貴妃入宮四年都不知道宮中規(guī)矩?”太后問。 “……”沈欣茹以前就是混日子,還真沒關心過宮規(guī)。 吳嬤嬤笑著打岔:“犄角旮旯的宮規(guī)多了,娘娘年輕有那么一兩條不知道也正常?!?/br> 陸太后不說話,看了沈欣茹一眼,眼光意味深長:“起來吧,德昭儀這事做得不錯。” “臣妾什么事做得不錯,讓娘娘夸獎?”陸太后話音剛落,徐惠從門外進來,笑盈盈行禮“臣妾給太后請安。” 陸太后淡笑:“夸你給落雁宮添火盆,添的好。” 徐惠臉上尷尬一閃而過,羞愧道:“不是臣妾安排的,是陛下讓早日點起來。” 陸太后不怎么再意:“他是做父皇的,cao心也是應該的,德昭儀來壽康宮為什么事?” “過幾日燒地龍,匠人需得整理管道,想問太后那天方便?!?/br> 人家要說正事,沈欣茹趁機告退,吳嬤嬤送她出去,一邊走,一邊閑話似的:“前幾日皇長子滿月,吳王妃道賀跟太后說了幾句家常?!?/br> 沈欣茹微笑聽著并不插話,她不覺得吳嬤嬤會和她說閑話。 “吳王妃和太后年紀相當,但是看起來精神許多?!眳菋邒咝Α安痪癫恍校磉呥€養(yǎng)著孫子?!?/br> 沈欣茹大約知道吳嬤嬤意思,不過為了避免誤會,她還是明明白白問出來:“秀珠說嬤嬤,在太后面前替本宮求過許多情。嬤嬤的好意本宮記得,所以嬤嬤有什么話不如明說,免得本宮會錯意。” 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沈貴妃就是這樣清清楚楚的人,吳嬤嬤深蹲到地:“老奴僭越,想請娘娘把琛殿下放在壽康宮。” 果然是這個意思,沈欣茹了然扶起吳嬤嬤:“抱歉,太后娘娘為人方正,教養(yǎng)孩子自然很好,只是本宮舍不得皇兒。” 吳嬤嬤雖然沒報什么希望,可真的被拒絕還是有些黯然,沈欣茹勸她:“陸家是大族,嬤嬤怎么不勸太后娘娘,從族中挑選幾個女孩兒教養(yǎng)?!?/br> 這就是純粹的好意,長在宮中由太后親自撫養(yǎng),女孩兒身價會高許多,對陸家也有好處。 這好意吳嬤嬤當然明白,可惜只有苦笑:“娘娘不知道,皇后的事兒傷透太后心,再不肯叫娘家女孩兒來解悶。” 皇后就是陸淺月,想起那個早逝的少女,沈欣茹心里也不舒暢。 回到落雁宮,齊明已經睡著,屈氏抱去暖閣。秀珠和幾個宮女幫沈欣茹,換衣裳取發(fā)簪,沈欣茹從鏡子里看秀珠,秀珠垂著眉眼面色平靜。 等換好輕薄夾衣,沈欣茹讓別人退下,只留秀珠:“有心事?” “沒”秀珠笑笑,只是笑容明顯倉促。 沈欣茹拉秀珠坐下:“有什么事還要瞞我?” “真沒什么事,”秀珠嘆氣“是奴婢自己想不通,心里有些不舒服?!?/br> “說出來聽聽?!?/br> 秀珠并不想說,她不想沈欣茹煩心,可沈欣茹性子清冷卻很犟。 “奴婢一向敬重吳嬤嬤,伺候太后忠心,還總替小姐說好話,誰知道她今日竟然要小姐把明皇子交給太后養(yǎng)!”秀珠氣憤。 沈欣茹倒不生氣:“吳嬤嬤是太后老人,心里眼里只有太后,她做任何事都是為太后。替我說情是因為她看清陛下心思,不想太后和我鬧僵傷了母子情分,想留下明兒,也是因為太后膝下寂寞。” “白瞎奴婢一片心,那么感激她?!?/br> 沈欣茹笑:“感激也沒錯,不管她為什么,咱們總是受益的?!?/br> 既然話說開,秀珠索性都問了:“太后今天什么意思,給小姐講那些道理做什么?!?/br>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太后娘娘意思默認我是未來皇后,讓我嚴守宮規(guī)律法,做萬民表率。” 秀珠回想太后的話,不大贊同:“太后意思要死守規(guī)矩,那規(guī)矩不好怎么辦,不是說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br> 沈欣茹淡笑:“我贊同太的話,上邊有一點僭越規(guī)矩,下邊就能千方百計踐踏,因此規(guī)矩必須死守。其實太后的真實意思是:規(guī)矩可以改,但沒改之前必須守?!?/br> “太后肯讓小姐做皇后了!”秀珠只聽到自己高興的。 天一日日冷氣來,后宮一夜之間燒起地龍點起火盆。徐惠披著素銀色斗篷,帶著臘梅走進淑景殿。進了院門院子里冷冷清清,幾株梧桐脫盡葉子,只剩下宮房的綠窗紅柱,立在蕭瑟深秋。 “咳咳咳”斷斷續(xù)續(xù)咳嗽聲傳出來,徐惠加快腳步進去,黃秀麗臉色蠟黃倚在錦被上有氣無力,旁邊玉墨端著藥碗苦勸:“娘娘,不喝藥怎么行?” 第56章 徐惠快走兩步, 關切道:“meimei這是怎么了,幾天不見怎么病的這樣厲害?”一邊問,一邊隨手拉開披風帶子, 臘梅上前取下披風。 黃秀麗掙扎要起來行禮, 徐惠連忙把她按回去, 順手把被子給她拉到下巴:“咱們相交十多年,還用在乎這些虛禮?” 兩個人都在京城長大, 確實相識十幾年。徐家不及黃家顯赫, 黃秀麗向來傲氣, 不太跟徐惠往來??蛇@會兒徐惠主動說相交十幾年, 黃秀麗竟也覺得她們是十幾年好友。 軟軟靠在錦被上, 黃秀麗神色哀婉:“同在京城長大,徐jiejie還記得幼時情誼, 可有些人一朝得勢,恨不得逼死我們?!?/br> 這是說貴妃呢,貴妃是能隨意詆毀的嗎?玉墨心焦的不行,下意識往前湊:“娘娘病糊涂了, 咱們淑景宮吃穿用度一毫不差,哪有誰逼咱們!”玉墨湊的太急,手里藥湯不小心灑到錦被上。 黃秀麗神情凄婉:“怎么連話都不敢說了,她在落雁……” “meimei”徐惠不急不緩按住黃秀麗, 溫婉一笑“這被子被藥湯染了,不如換一床,如果沒有多的, jiejie讓尚寢司送一套來。” 黃秀麗心里只剩絕望,她不在乎徐惠轉移話題,直直盯著徐惠:“徐jiejie難道不恨嗎,以前jiejie也是恩寵不斷,陛下每月總要去一兩次?!?/br> 跟來伺候的臘梅低頭不語,她家小姐哪有什么恩寵,不過做個樣子。將來,她家小姐,是要和劉三公子合葬的。 徐惠包容笑笑,勸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meimei何必執(zhí)念成苦。” “jiejie不在意?”黃秀麗不信。 徐惠微微笑著想了會兒,搖頭:“聽jiejie的話,執(zhí)念是苦,放下才能安然。” 黃秀麗緊緊盯著徐惠,徐惠莞爾,頰邊酒窩浮現(xiàn),看起來溫柔隨和。黃秀麗放棄仰躺在錦被上:“jiejie竟然真不在意?!?/br> “不在意”徐惠抬手,接過玉墨手上藥碗“趁熱才有效,meimei先喝藥?!?/br> 玉墨立刻上前扶黃秀麗:“娘娘不要辜負昭儀好意?!秉S秀麗借著玉墨手勁兒坐起身:“都是京城長大的姐妹,如今卻只有徐jiejie念著我?!?/br> “本宮受陛下所托照拂六宮,掛念meimei原本就是應該的?!毙旎菸⑿袋S秀麗喝藥,和沈欣茹攀姐妹,黃秀麗未免高看自己。沈太師執(zhí)掌朝政時,黃父連正三品侍郎都不是,滿京城有幾個小姐能和沈欣茹比肩,更何況她是那樣清冷的性子。 湯藥多半苦澀難聞,黃秀麗皺著臉喝完,玉墨立刻送上清水漱口,兩三次后才送上一碟話梅。黃秀麗拈起一粒金黃色的,里外看看顏色澤純凈,才銜進嘴里含含糊糊到: “jiejie以前受寵,陛下把六宮托付給jiejie,如今……”黃秀麗把嚼碎的梅干rou咽下去,向旁邊側頭,玉墨雙手奉上淺底金絲邊素白瓷碟。 梅干核兒落入瓷碟,黃秀麗用絲帕沾沾嘴角,玉墨把瓷碟遞給后邊宮女,為黃秀麗奉上一盞批把露兌的溫水。 徐惠坐在床邊,嘴角掛著淺笑靜靜看著,等黃秀麗繼續(xù)說。黃秀麗喝了兩口溫水,才接著把話說完:“如今只怕等貴妃身子好點,jiejie這六宮之權就要換人。” “不會的”徐惠張口否決。 黃秀麗重新向后,靠在疊成卷兒的錦被上,嗤笑:“怎么不會,貴妃都容不得我等侍寢,還能容jiejie繼續(xù)執(zhí)掌六宮?” 徐惠臉色一瞬尷尬,很快拼湊成溫婉,擠出幾分笑容,話音不太順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怎樣本宮受著就是?!?/br> 微微吸口氣平緩胸中塊壘,徐惠溫婉一笑:“meimei喝了藥好好休息,jiejie過兩日再來看meimei。meimei在宮里,就算為爹娘也要保重自己,嗯?” 想起家里慈愛的父母,黃秀麗眼眶發(fā)紅:“謝謝徐jiejie提醒?!毙旎菖呐狞S秀麗身上被子,做為安撫,隨即起身,臘梅幫她把披風系好。 徐惠離開床邊,走了沒幾步又停下,神色猶豫好像有什么話想說。 “徐jiejie?”黃秀麗問。 徐惠低眉想了一會兒又不說,笑道:“沒事,你早點休息?!闭f完帶著臘梅離開,可是走到房門口又停下腳步。 黃秀麗虛弱笑笑:“咱們姐妹,有什么話不能直說?” 徐惠思索再三:“meimei好好養(yǎng)身體,自怨自艾除了苦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jiejie的好意,秀麗記下了。”黃秀麗有些疲累,淡淡應了。 徐惠張張嘴還想說什么,最后到底什么也沒說,帶著臘梅離開。已經是十月多的天氣,就算宮里還有長青樹木,綠葉也在深秋中凍成青灰色。徐惠停下腳步,抬手折一片葉子下來。 橢圓形樹葉不過拇指大,凍的泛灰發(fā)白,瑟瑟蜷縮著,卻不肯放棄最后那一點綠。 臘梅挪腳走到徐惠身邊,她不明白樹葉有什么好看的,自家小姐看的那么入神。不過那出神的樣子,怎么看都有些悲傷沉重。 臘梅試著挑一個話題:“娘娘給黃充容,最后那番話是什么意思?” “?”徐惠轉眼看臘梅。 臘梅解釋:“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娘娘說‘自怨自艾除了苦自己,沒有任何好處’,是勸黃充容振作,想要什么自己去爭取?!敝皇强上н@層意思,黃家小姐未必聽明白了。 臘梅提起小心問:“奴婢只是不明白,娘娘為什么勸她爭???咱們只是宮里過客,何必招惹人家麻煩。這掌宮權皇上給了,咱們接著,不給,咱們落得自在,不招惹那些貓嫌狗厭。” 徐惠轉回目光,目光似乎落在指尖樹葉上,又似乎透過樹葉落在虛無處:“我……不奢求別的……只是人活著總得有點事做,我……本宮不想失去掌宮權?!?/br> 短短一段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稱呼紊亂,臘梅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小姐真實意思是什么。 徐惠也不再給婢女猜測時間,揉碎指尖葉子,轉身往舒蘭殿走。素銀面的披風袍腳蹁躚遠去,地上只剩下揉碎的樹葉,風一吹就散了。那些葉子雖然看起來干巴巴,但還是有濕濕綠痕,印在徐惠指尖。 后宮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十月禮部忙著寒衣節(jié),戶部忙著結算,兵部忙著來年預算,刑部總結秋季問斬的案件。齊越前朝兢兢業(yè)業(yè),后宮陪著老婆孩子熱炕頭。 齊明小寶寶兩個多月,還是吃的多睡得多,哭起來依然嗓門驚破天。好在沈欣茹總是在身邊,所以哭的日子也不多。 齊越抱著兒子和老婆商量:“不如先搬到坤寧宮,那里有地龍更暖和?!?/br> 整個皇宮只有壽康宮、坤寧宮有地龍,就是清寧殿皇帝寢宮也沒有地龍。最好的留給妻子和母親,這就是齊家男人的講究。 沈欣茹笑:“算了,別招眼,我聽汪成全說,這幾日好些武將彈劾鄭敏?!?/br> 到了十月,北疆冷的要命,往年都是休戰(zhàn)時期,可今年鄭敏領著一百戶在渾漠游蕩,神出鬼沒攪的渾漠人不得安寧。原本一百戶也不是什么軍國大事,可鄭敏是女子,讓男人丟臉,這就是原罪。 齊越一邊逗兒子,一邊不怎么在意:“汪成全現(xiàn)在什么都給你說,眼里還有沒有朕。” 沈欣茹嘴角彎起,汪成全自小陪齊越長大,忠心耿耿,他跟自己說那些,要么齊越首肯,要么無關緊要。 “下月二十三,太后五十六華誕,陛下準備怎么過?”沈欣茹問。 齊越抱著兒子晃晃,逗的兒子眉開眼笑,自己也跟著嘴角彎起:“母后不喜歡奢華,也不是整壽,就請京城幾家宗親,和陸家舅舅他們來設個家宴。” 沈欣茹笑笑:“如果只請承恩侯一家,太后可能更高興?!碑吘鼓鞘翘竽锛?,宗親跟太后到底差一層。 “沒辦法,皇室血脈單薄,宗親們雖然遠些,也是□□子孫,不能過于冷淡?!闭f完,齊越召屈氏抱走兒子。等人走了,一把將老婆抱到床上,俯身在上。 “阿茹,太后華誕不久,你就百日了”眼里炙熱像熔巖一樣,幾乎能融化沈欣茹。百日他們就可以真的做了,沈欣茹別開眼忍不住羞澀,低聲:“……嗯” “到時候咱們生很多孩子?!饼R越又興奮、又激動、又期盼。 這樣guntang的齊越,讓沈欣茹無法招架,她把臉也別到一邊??尚睦飬s想起,齊越一個月前說:再也不要小崽子了? 這樣反反復復,讓沈欣茹覺得莫名可愛。小孩兒一樣,好了傷疤忘了痛,齊越骨子帶著幾分孩子天真。 “臣妾聽陛下吩咐,不過臣妾聽說,女子哺乳期間月信不至,不會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