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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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王腳步一頓,面色煞白。 顧懷璋看著他瞬間石化的模樣,淡然問候道:“懷王殿下,別來無恙?!?/br> 懷王雙手顫抖,如看到鬼魅般不可置信…… 即使顧懷璋九死一生逃出溪谷,他又是怎么通過層層關卡,從邊疆一路趕赴宮中的…… 懷王心中大亂,暗自預感到事情已不再計劃之內(nèi),他的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楚莞,本就不善的面色又冷了幾分。 他于驚詫中抬頭,恰對上皇帝嚴厲的目光。懷王腿一軟,跪在地上,訥訥道:“父皇……” 看他驚慌失措,皇帝已猜想出了七七八八,微抬下頜道:“這女子你想必認得吧?” 懷王瞟了眼楚莞蓬亂臟污的發(fā),決然搖頭道:“不認得?!?/br> 楚莞身子一顫,咬唇不語,眼中卻劃過凄涼和哀懇。 “她和你似乎還曾有過婚約。”皇帝瞇著眼望向他:“你確定不認得?” 懷王皺皺眉,上下打量一番楚莞,做出冥思苦想的模樣,半晌恍然道:“此事久遠,兒臣方才憶起。只是不知父皇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語氣里滿是對那段往事的嫌棄。 “這女子說,她被流放前,你曾專門去找過她,囑咐她要聽張都督的話。”皇帝淡淡道:“不知她所說的可是實情?” “滿口胡言!”懷王嗤笑一聲:“不是父皇提起,兒臣早忘了這個人,怎么可能專門去找她,她被發(fā)配到軍營,聽誰的吩咐和兒臣有什么關系?” “殿下,”楚莞單薄的肩膀聳動著,嗚咽著道:“阿莞出京前一天,殿下親自去牢里對我說,讓我凡事聽張都督安排!還說……還說來日可期,要等我歸來。難道……難道殺人滅口就是殿下的安排么?” “放肆,你身為罪人,竟然敢攀咬親王?”懷王射向楚莞的目光中滿是震懾:“找死么?” 皇帝冷冷地注視著懷王:“朕讓她說!”又看向楚莞道:“你所說的一切可有人作證?” “當時罪婦的丈夫尚在場,只是流放途中艱辛,他身上的傷一直沒將養(yǎng)好,沒……沒撐過來?!背高殿^抽噎道:“罪婦孑然一身,有什么膽量敢出言詆毀懷王呢?說出實情只求陛下饒罪婦一命罷了……” 江硯竟死在流放途中……楊芙心中驀然一空,已沒心思聽楚莞再說些什么。 他向來自傲,不愿落人下風,此世的結局卻如此落魄…… 此刻再回想,她真的曾經(jīng)認識過江硯?和他有過刻骨銘心的相逢相戀么? 心思翻轉(zhuǎn)間,楊芙忽感手腕被一雙微帶薄繭的大手牢牢扣住,她一怔,輕輕抬頭,只見顧懷璋英挺的側(cè)臉浮現(xiàn)幾分不悅。 想必是他看穿了自己的恍惚。 楊芙勾勾唇角,用小指輕撓他手心。 深愛的人就在身側(cè),江硯的生死,對她來說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感慨罷了。 楊芙和顧懷璋情意綿綿,楚莞卻在死命磕頭:“罪婦說出一切,只想求個活命,求陛下開恩……?!?/br> 起先,她還抱有重返京城的心,然而軍中繁重的雜役和一日日的磋磨讓她不敢再奢求什么,她現(xiàn)在已被治得服服帖帖,只想茍且著活下去。 哪怕像條狗一樣,匍匐在優(yōu)雅矜貴的楊芙腳下磕頭…… 楊芙斜睨一眼咚咚磕頭的楚莞。 她還記得上一世,國公府被抄后,她就是這個樣子跪在太后宮前狼狽哭求,不巧細雨飄灑,裙子頃刻間濕透,恰在這時,楚莞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來,她被丫鬟小心翼翼舉起的傘罩住,雨水一滴也落不到她漂亮華貴的衣角上,楚莞居高臨下地對楊芙輕笑道:jiejie,起來吧,再跪下去平白弄污了裙擺?!?/br> 誰能想到這一世,楚莞拼命所求的,只是活著而已。幾個月的軍營生涯,讓她變得卑微憔悴,看不到任何從前的痕跡。 楊芙輕輕勾起唇角,重活一生真是件爽快的事情。 皇帝明顯不愿在楚莞身上多花費心思,漠然宣判道:“朕若原諒你,豈不是要傷了邊境將士的心?來人,把她關進大牢,待人員歸案后一起綁縛西市處刑?!?/br> 輕飄飄一句話,頃刻間已叛定她的生死。 楚莞瞪大飽含恐慌的雙眸,無助地跪坐在地,侍衛(wèi)上前,干凈利落地把她拖出殿外。 楊芙忍不住看向懷王,懷王面色如鐵,自始至終沒有把絲毫目光投向楚莞。 上一世,她是被他捧在手心,如花瓣般嬌嫩可人的meimei,這一世,他卻不愿多看她一眼。 楚莞被堵住嘴拖下去,殿內(nèi)只剩下這幾個人,皇帝皺眉看向懷王,似在思索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陛下!”顧懷璋看出皇帝的猶豫,舉起奏折,撩袍再次跪倒道:“這是邊境百姓泣血寫成的名單和請愿書,請陛下過目?!?/br> 皇帝一怔,顫著手接過。打開奏折,薄薄紙箋上,密密匝匝全是血跡寫就的冤情。 “據(jù)臣所知,前些時日匈奴并未入侵邊境!那些所謂被匈奴殺死的百姓也頗有疑點?!鳖檻谚俺林氐溃骸八离y者有幾百人,臣曾專門去搜查過,發(fā)現(xiàn)死難者中有普通的百姓,還有在牢獄中服刑的人,試問匈奴是如何進牢獄殺人的?死難者家眷血書陳情,望陛下還他們一個公道!” 皇帝雙手發(fā)顫,原來從始至終都是陰謀,邊軍扮成匈奴人的模樣大肆屠殺百姓,造成邊境不穩(wěn)的假象,引得京營離京出戰(zhàn),再故技重施,扮成匈奴圍堵京營人馬,借此除掉顧懷璋和京營的勢力…… 那么多人的性命被玩弄于股掌之間,成為上位者爭權奪利,翻云覆雨的手段…… “畜生!”皇帝狠狠地把手里的名單擲向懷王:“你是在作孽??!” 名單上,甚至還有兩歲的孩童。 皇帝自問從沒有虧待過懷王,對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結果縱容得他為一己之私,做下這般天理難容的事情! 即使再忌憚京營和顧懷璋,他也不該拿百姓的人頭和邊境的戰(zhàn)事開玩笑! 懷王眼看東窗事發(f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父皇……兒臣受了旁人的蠱惑,一時沒想明白才做了錯事,父皇……父皇您要保全兒臣……” 皇帝心頭涌起被懷王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羞辱和痛恨,望著他的眼神冰冷如刀:“朕保全不了你,你回府吧,日后也莫要出來了?!?/br> 懷王一驚,這是要就此囚禁他嗎? 在那方寸之地度過一生,還不如死了干凈! 他登時急紅臉頰,對著要離開的皇帝背影喊道:“父皇,父皇您不能……” 皇帝頭也不回的打斷他:“你如果覺得朕處置得不妥,朕可以讓三司會審。” 懷王面無血色地地跌跪在地上。此事若是驚動三司,那他真的是百死莫贖,死后也要遭無數(shù)人唾罵…… 皇帝的背影已漸行漸遠:“朕乏了,你們跪安吧?!?/br> 顧懷璋和楊芙瞥了失魂落魄的懷王一眼,并肩走出大殿。 云端燦然的冬陽撥開連日的陰霾,天色再一次放晴。 顧懷璋牽著楊芙的小手緩緩走在日頭下,前路鋪滿他們攜手相依的影子。 楊芙嬌聲道:“王爺,你離開阿芙那么久,阿芙?jīng)]有胃口,都餓瘦了。” 顧懷璋聞言,輕輕抱起她掂了掂重量,唇角翹起:“我?guī)О④匠院贸缘?,慢慢養(yǎng)回來。” 楊芙縮在他懷里哼唧了一聲:“王爺要親口答應,以后不論發(fā)生什么,都再也不要離開阿芙。” 風波已定,日后的歲月自然是無限靜好。 顧懷璋望著她微含水汽,比桃花還瀲滟幾分的雙眸,動情道:“好,我和阿芙拉鉤?!?/br> 兩人的小拇指纏繞,看向彼此的眼神如望著絕世罕見的珍寶。 今生的好時節(jié),都已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