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小店，掙的就是這一兩個小時的錢，老板動作極快，一會兒就端了兩碗餛飩上來。

    遲漾心情不錯，看著熱氣翻騰的餛飩，輕輕吹了一下碗上的熱氣。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不禮貌，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沖孟洋笑了笑。帶了點(diǎn)點(diǎn)心虛，像是做了無傷大雅的錯事的孩子。

    孟洋攪拌餛飩的動作頓了頓，抬起眸看她，隔著蒙蒙霧氣，她白皙的臉蛋被蒸出了些微紅暈，一雙眼也晶亮濕潤，看得人心頭微跳。

    孟洋覺得胸腔有一股暖流緩緩流動，像是被什么微酸微甜的東西漲滿。他抿了抿唇，將手里的勺子放下。

    勺子和碗輕輕碰撞，發(fā)出細(xì)微的脆響。

    遲漾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怎么了？不愛吃？”

    孟洋搖搖頭：“愛吃?！?/br>
    “我好久沒吃過了，”遲漾邊說著，邊舀起一顆餛飩，輕輕咬下去，因?yàn)橛悬c(diǎn)燙，她略皺了皺眉，隨即又笑了，“很好吃啊?！?/br>
    “對了，我是來跟你告別的?！边t漾將一顆餛飩吃下去，這才有時間說正事。

    “告別？”

    孟洋的眉頭微皺一下，遲漾嘻嘻地笑，“嗯，要回家過年了，過完年就回來?！?/br>
    孟洋盯著她，沒說話，只點(diǎn)點(diǎn)頭，但神情放松了不少。

    遲漾放下勺子，將手機(jī)拿了出來，“你號碼多少？”

    孟洋報(bào)了一串號碼，遲漾當(dāng)著他撥通了，孟洋的手機(jī)隨之響了起來。

    “好啦，現(xiàn)在號碼都有了，以后有事聯(lián)系起來就方便了?！?/br>
    “嗯?！泵涎罂粗隣N爛純真的笑臉，動作微頓了一下，神情略嚴(yán)肅，像是在做什么決定，好半天才低聲道，“我想搬個地方住?！?/br>
    遲漾想起，他已經(jīng)有工作了，手頭肯定寬裕不少，想換個更為舒適的環(huán)境是人之常情，她也由衷為他感到開心。

    “好呀。”她看著他，笑瞇了一雙眼。

    孟洋呆呆看著她，好半天，才有些艱澀地開口，“那你還會去看我嗎？”

    “當(dāng)然呀，我們是朋友?！?/br>
    孟洋神色有一瞬暗淡，但隨即又恢復(fù)了原本的淡漠，“嗯。換一個更好的房子，也可以帶你吃一些更好的東西?！?/br>
    遲漾含著半顆餛飩，右邊臉頰被撐得鼓起來，對著他笑彎了眼，語音含混道：“好呀。”

    好呀。

    歡快的聲音像是撞在了他的心尖，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很小很小一個弧度，但卻真實(shí)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fā)現(xiàn)以前喜歡寫吊兒郎當(dāng)?shù)钠ψ幽兄?，現(xiàn)在似乎特別喜歡這種有點(diǎn)陰暗的小可憐男主了?。。。。?/br>
    本來實(shí)力特別強(qiáng)，卻因?yàn)槟撤N原因，被踩在泥潭，暗無天日，行尸走rou般活著，可憐極了。然后女主就是小天使女菩薩，是照進(jìn)男主生命中唯一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男主。

    男主把女主當(dāng)神似的放在心尖，卑微的仰慕著。等某天，大圣歸來，男主東山再起，橫掃四海八荒，女主就可以在四海八荒橫著走了。

    世界是我的，我是你的?。。?/br>
    不行，我愛了??！下本人設(shè)就這樣定了??！

    另外，我好像也愛上了修羅場。下本不寫這種打怪劇情了，來酸爽修羅場??！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第61章

    遲漾老家在小縣城, 距離倒是不遠(yuǎn)，就在a市周邊。不過她家在縣城郊區(qū)，比較偏僻, 要先坐大巴到縣城, 然后轉(zhuǎn)公交去郊區(qū)。

    遲漾第二天中午吃了午飯出發(fā), 公交到站時，天都擦黑了。

    因?yàn)楹贂r間短, 沒必要帶太多東西, 所以她的行李只有一個小箱子而已。mama要在家伺候癱瘓的外婆, 所以她也沒讓趙小枝來接她, 下了公交, 自己拖著箱子往家走。

    城市里人滿為患，但到了郊區(qū)還是地廣人稀的, 從公交站還得走一大段距離才能進(jìn)村子里。

    她拖著個小箱子走在鄉(xiāng)間道路上，沒多久進(jìn)了村。這是個郊區(qū)小村，只百來戶人家，住戶之間不算密集。遲漾讀小學(xué)就去了a市, 之后幾乎沒回來過，這么多年過去了，這里像是沒什么變化。

    此時天色已經(jīng)黑透，夜幕低垂, 四野寂靜。道路兩邊是千畝良田，到了冬季，枯草橫生, 遍布積雪，滿目荒蕪。遠(yuǎn)處，山巒籠在夜色中，像是天邊的一道墨藍(lán)色緞帶。

    北方小村，顯得比市區(qū)更為寒冷凄清。

    遲漾加快了步伐向家走去，還沒到門口，剛到她家院子所在的橫道口，就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泥路上有一團(tuán)昏黃而溫暖的光斑，正是從她家微敞的院門出漏出來的。

    她回想起這半年的種種，感覺虛幻不似生活在人間，但現(xiàn)在看到眼前這團(tuán)光斑，她又切切實(shí)實(shí)地感受到了煙火生活，感受到了腳踏實(shí)地的日子，感受到了真正的溫暖。

    不管她是人是妖，這世間總是美好而溫暖的，也總有人會無條件等她愛她。

    趙小枝知道她今天回來，提前準(zhǔn)備好了她喜歡的飯菜等在家里，眼見著天色一點(diǎn)點(diǎn)暗下來，更是忍不住一個勁往門口處看。

    當(dāng)見到昏黑光線中那道小身影時，她就立刻主動迎了上去，“漾漾，你可算回來了，天都黑了，我可擔(dān)心死了?！?/br>
    遲漾露出一個暖暖的笑，“哎呀，我不是一路都在給你發(fā)信息么？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不管她是不是妖，在趙小枝面前，她依舊只是個孩子，只是她的女兒。

    趙小枝嗔怪地看她一眼，自然地接過她的小行李箱，邊往院子走，邊拽了拽她的衣服，“這穿得太少了。這孩子，多大了還要mamacao心。這里可不比a市，這種院子四面透風(fēng)，暖氣也不好使，你瞧瞧……”

    趙小枝一個勁絮叨，語氣帶著點(diǎn)責(zé)備，似乎她不在身邊，遲漾連自理能力都沒有了似的。遲漾跟在她身后，聽著她嘮叨，不僅不覺得煩，反而覺得心頭暖融融的，好像在外面遇到的那些事受到的那些委屈，驟然間找到了出口，可以開閘而出了。

    這世間啊，永遠(yuǎn)有一片安穩(wěn)的角落等她回來。

    她鼻頭發(fā)酸，一把抱住了趙小枝。

    趙小枝被她弄得嚇一跳，喊道：“你這死丫頭，干什么呢？該摔倒了?！?/br>
    遲漾不松手，將頭埋在她后背，“mama，我好想你?！?/br>
    “你這丫頭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抽風(fēng)了？”趙小枝嘴里罵著，聲音卻也干澀了起來。

    雖然她們條件不好，但這么些年，不過多忙多累，她晚上肯定要按時回去陪著遲漾的。這還是第一次，離開遲漾這么久，不心酸是不可能的。

    兩人進(jìn)了院子，趙小枝張羅著把遲漾的小箱子搬回她房間，還得幫她把帶回來的東西收拾好，有得忙活。

    她邊往遲漾房間走，邊說道：“你趕緊去洗手，找件厚襖穿上，去吃飯?！?/br>
    “我先去看看外婆?！?/br>
    遲漾去洗了手，就直接拐進(jìn)了外婆的房間。為了方便照顧，外婆住在了主臥室，大床邊還支了個彈簧床，趙小枝晚上也住在這間屋子，方便照顧外婆。

    遲漾走了過去，在小床邊坐了下來。

    外婆七十多了，原本年紀(jì)就大了，又大病過一場，此時看起來極其消瘦，臉幾乎就像是一塊脆薄的rou片附在了骷髏上，干皺黑黃，遍布老人斑。

    “外婆，我來看你了?！边t漾考慮到老人聽力退化，往前靠了些。

    外婆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很遲鈍了，聽見了細(xì)微的動靜，好半天才轉(zhuǎn)過頭來，渾濁的一雙眼木木地盯著她，過了好久才無意識的“啊”了一聲。

    在吃避魂丹之前，遲漾一直以人類的模式在生存，她的生活方式，她的情感和思維都偏向人類。她在老家生活時年紀(jì)小，幼年相關(guān)的記憶都很模糊，對外婆的印象也不算深刻。

    隱約還能回憶起一些往事，外婆拿著糖果哄她、外婆背著她做飯、外婆拉著小竹車帶著她去趕集……

    印象并不深刻，卻是真實(shí)存在的。此時看著外婆蒼老而衰弱的模樣，她忍不住心頭一陣難過。

    外婆已經(jīng)有些糊涂了，跟她說了幾句，要么沒聽見要么就無意識地應(yīng)一聲。

    到了最后，趙小枝進(jìn)來叫遲漾去吃飯，遲漾站起身跟外婆道別。她剛說完，就聽見外婆蒼老而干涸的聲音微微響了一下。

    她說：“是漾漾啊?！?/br>
    她的身影特別特別小，但遲漾身為妖，卻聽得清清楚楚，鼻頭一酸，一眨眼，掉下一顆淚。

    淚水砸在外婆臉上，她動動唇，似乎是笑了。

    趙小枝見了這一幕，倒是比較淡然，外婆剛病倒時，她也曾是難過的，但已經(jīng)半年了，也接受了這種狀況，對生死似乎也看淡了不少。年紀(jì)大了，該走的留不住，而且常年癱瘓?jiān)诖玻荒軇訌?，意識混沌，受這些苦，不如痛快地離開。

    遲漾跟著趙小枝去了大廳，滿桌子都是她喜歡的菜。

    “趕緊吃，一會兒涼了?！?/br>
    趙小芝安排遲漾坐下，自己又張羅了起來，“你看看你，叫你加件襖，你聽不見一樣?！?/br>
    遲漾也不搭理她，自己開始吃飯，她早就習(xí)慣了，誰家都是一樣，mama都是如此愛張羅。

    趙小枝一邊絮叨著，一邊走進(jìn)了小臥室，從里面翻了套自己的大花厚棉居家服出來，非要遲漾套上。

    雖然遲漾跟趙小枝差不多高，但趙小枝比她胖了不少，趙小枝的衣服她直接套在外面完全沒問題。

    其實(shí)遲漾作為妖，穿得這么薄也并不覺得冷，但她沒說什么，老老實(shí)實(shí)穿上了趙小枝的大花襖。

    趙小枝這才開心地拍拍手，安心坐下吃飯。

    *

    在老家的日子就是當(dāng)咸魚，因?yàn)樵诮紖^(qū)，去一趟城里也挺麻煩，而且遲漾很小就去了a市，跟村里的人也不熟，沒有什么朋友，所以幾乎是一天到晚宅在家里。

    趙小枝倒是挺忙，小時候就在這片長大，現(xiàn)在又回來待了半年，跟兒時的伙伴們那是有嘮不完的嗑。而且又要張羅著買年貨，時常要進(jìn)城。

    遲漾剛好在她出門時幫著照顧外婆，她好像生來就喜歡照拂他人，十六七的小姑娘，天天守著個老人，一點(diǎn)也不覺得無聊，甚至有時候覺得外婆在自己的照顧下，精神好了一些，她就由衷得感到開心。

    就這樣過了幾天，趙小枝好歹算是辦完了年貨，消停了下來。

    “漾漾啊，過了年你跟我串親戚去。”趙小枝又開始大掃除了，拉著遲漾一起，邊收拾屋子，邊聊天。

    遲漾嗯了一聲，接著又問：“那外婆沒人看著，可以嗎？”

    外婆要是一時半刻沒人看著應(yīng)該沒問題，但如果母女倆都出去拜年的話，時間久了，還是怕外婆會出意外的。

    趙小枝停下了擦窗戶的動作，凝神看向窗外，眼神一時有些縹緲，不知道在想什么。

    “媽？”遲漾疑惑地喊了一聲。

    “??？”趙小枝回過神，略慌亂地看向她，“沒事。那個，其他人家就算了，大家也都知道我們的狀況，但你姑姑家是必須去的，她幫我們太多了。”

    遲漾回憶了一下，并不太記得起自己的姑姑是什么樣的了，只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

    在家已經(jīng)待了一周了，遲漾一直沒跟姜硯聯(lián)系過，上次幻境事件后，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有點(diǎn)點(diǎn)怪，反倒是這幾天她總跟孟洋聯(lián)系。大概是隔著屏幕的緣故，孟洋顯得活潑了一些，話也多了一些，經(jīng)常會發(fā)微信告訴遲漾自己在干什么，兩人就順勢聊幾句。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這天，因?yàn)榧依锶松伲馄胖荒艹孕┝魇?，遲漾和趙小枝的飯量也都很小，所以包不了多少餃子。趙小枝也就沒讓遲漾幫忙，自己早起去廚房忙活了。

    遲漾縮在暖暖的被窩里，睡到九點(diǎn)多才迷迷糊糊醒過來。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從桌邊摸過手機(jī)來看。

    六點(diǎn)多時，孟洋發(fā)了信息給她。

    孟洋：我們今天放假了，我打算自己包點(diǎn)餃子。

    孟洋沒有家人，自己一個人過年，怪可憐的，遲漾立刻給他回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