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鎖鏈往下的聲音，她連忙往前走去，待到接近臺階入口的時候，伸出手來，輕輕地試探了一下，然而，就像剛才的一切是錯覺一樣，手指觸動之地沒有任何阻礙。

    詭異，毛病。

    千葉心中腹誹，點著腳尖快速地向前沖去。

    “嘭——”的一聲，她的身體再次被反彈撞在墻壁上。

    這一次，千葉疼的頭暈眼花，差一點就要醒過來，這時那斗形的臺階下方卻再次響起熟悉的鎖鏈聲。

    然后一聲輕笑響起，諷刺中夾著無聊一般，“怎的，你要來殺我，卻不能通過著煉魂層，莫非天尊沒告訴你該如何做？”

    千葉已經蜷縮成一團蝦米，恨恨地瞪著去而復返的人，此時他臉上的血液更濃，如同小溪流一樣開始往下淌，偏偏身姿挺拔，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樣。

    第651章 被聽到聲音

    那副玉冠斜戴，發(fā)絲凌亂，滿身烏衣的樣子顯得十分狼狽，可他偏偏睜著流血的樣子諷刺世人，仿若在嘲笑別人的無知愚昧。

    千葉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只輕輕罵了個“靠”字，尼瑪，剛剛明明可以通過一只手來著。

    靈封顯然愣了一下，像是不解其意一樣，甚至輕動了一下睫毛，他似乎聽聲辨位，目光很快就落在千葉的所在之地。

    千葉只覺得那目光guntang，似有無盡的含義。

    她扶墻站起身來，終于確定他是能聽到自己聲音，是該開口說話解釋自己不是殺手，還是繼續(xù)沉默，觀察他的人生？

    最終，千葉決定沉默。

    只聽靈封重重地嘆息一聲，“這閉魂窟本仙君只走了一半，卻已經無力再受，本就不該存有奢望，你過來殺我吧，進入煉魂層時，保持氣息平穩(wěn)即可?！?/br>
    千葉瞪了瞪眼睛，有點接受不了靈魔頭這么好說話，她所知道的，或者說見過的靈封都是極為變態(tài)張狂的，從各方面消息來說，他的手中死過很多人，十足一個大魔頭的角色。

    若是按照原著來說，這個人是個絕對的反派，他曾數次將秦依宇逼上死路，也曾將千葉擄獲割膚放血，在他手中受到畢生難忘折磨的人也是無數。

    他的顏色分明，純黑到極致，就連心靈也是極為黑暗的。

    不過，千葉進入到這篇小說中的世界之后，因為蝴蝶效應漸漸擴大，以至于割膚放血的事情并未發(fā)生，至于秦依宇是否被他逼入過死路，從秦依宇負傷而逃被“千葉”所救便可知曉。

    他并非是善人，更不是心思單純之人。

    千葉拿不定主意在這人的催眠記憶之中，會不會出現秦依宇那種能夠觸碰到精神體的狀況。

    若是如此，她就得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可是，若是不往煉魂層那邊去，如何能看到靈封為何執(zhí)意要回到上仙界呢。

    這個選擇題很難，全賴于千葉沒有那種一命賠一命的覺悟，在她的思想觀念之中，總是給罪犯審判的時間。

    千葉抿緊了一下拳頭，她的聲音微冷，“你為何被人送到這里？”

    靈封明顯一怔，敏感地問道，“你不是天尊的人？”

    準確地說她根本不是上仙界的人，或者說不是這個時候存在的人。

    千葉不好說真實狀況，但聽他聲音似乎放松了不少，也奇怪地跟著松了一口氣，如果能直接問出答案也很不錯。

    “恕不能相告?！焙芸?，靈封給了答案。

    “為什么？”千葉咬牙，能交談不用當局外人看過程，再分析答案什么的，明顯要省力不少。

    靈封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只轉而說道，“既然你不是要殺我之人，就老實待在那里吧，這里面不是你來的地方。”

    閉魂窟的斗形上方是一個圓環(huán)形狀的平臺，平臺周圍高高聳立泛著黑色光澤的墻壁，本就黑暗的地方也因此被吸盡了光源，若非千葉和靈封分享同感官，怕是要摸黑。

    聞言，她心底很快生出了疑惑，聽靈封這意思明顯不是心腸歹毒之人啊，反派角色什么的根本粘不上邊，而且這個和他說話的人根本看不到身影。

    千葉猛然搖了搖頭，千萬不要因此對大魔頭產生同情。

    靈封說完話就轉身往下面走，鎖鏈再次響起，或許因為有了兩人剛剛短暫的對話，這個空間已經不再顯得那么靜謐死沉，相反，多了一層淡淡的溫暖。

    靈封情不自禁地握了握拳頭，少女的音色很好辨認，純凈安然，他甚至能夠想象一個青澀古怪的小丫頭站在那里，兩次被煉魂層反彈標在墻上的情景。

    他緩緩搖了搖頭，心底劃過一抹暗笑。很快，他的面色又是一緊，前路茫茫，便是再怎么不在意，他的心也在被天尊污蔑的時候變了。

    上仙界難道不該是一個純潔干凈的地方么，難道不該是天下仙者人人向往之地么，卻為何……

    心頭劃過嘆息，無奈，不甘，更有數不清的憤怒，為何不能抵過那無邊的權利，不能違抗那高高在上之人的無情殺伐。

    閉上眼睛，似乎就能看到那個卑微可憐的自己。靈仙君？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

    就因為不能滿足天尊賜婚的要求，因此便得了個頂撞天尊之命的懲罰么。

    鎖鏈的聲音遠去，千葉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再次來到那層透明的煉魂層，這玩意聽著就不是一個好貨，不過，既然她的手臂伸入到里面沒事，想來這個身體進去也應該無事吧。

    只是，是不是應該祈禱一下，這個靈封不會突然發(fā)怒，也許因為并不缼什么血液，所以不會想要殺她？

    千葉挫了挫牙齒，放平聲息邁步而入。

    很快，她就追上了靈封，為了保證安全，她總是和對方相隔十來個臺階，緊跟著往下，卻見前面的身影越來越趔趄，隱隱有摔倒昏過去之嫌。

    低下頭便能夠看到石階上流淌的血液，那灰色的鎖鏈更是沾染上了一層血澤，顯得凄涼慘烈無比。

    他就像是在一邊走一邊灑血一樣，千葉跟在后面，心中隱隱對這所謂的閉魂窟有了深切了解。

    歹毒無比，一步一血，便是仙君這樣強悍的體魄也能流出血來，無聲的殺戮和逼迫。

    千葉本來是打算看一個魔君如何在上仙界囂張跋扈，最后惹怒得罪了那位更高的人，使得其被貶謫，卻不想到了對方的記憶中，看到的卻是一副慘烈的懲罰景象，而且他還能和自己說話。

    這種狀況使得千葉眉頭越皺越深，終于在無數的臺階上，靈封摔倒了不知道第十幾次的時候，千葉忍不住開口道，“你為什么不歇歇？”

    靈封立刻就笑出了聲，像是調侃一樣，笑著道，“讓你看笑話了？”

    他自然是聽到千葉毫無異狀的聲音，只是其中好似帶著某種敵意，和剛剛開口時候一樣，但即便如此，也比他一個人在這種鬼地方接受這種無稽的懲罰要好的多。

    有個人陪在身邊的感覺，實際上讓他的心情很是不同。

    第652章 和靈封談話

    有個人陪在身邊的感覺，實際上讓他的心情很是不同。

    千葉蹙了蹙眉，立刻回道，“我并不是在看笑話，這地方到底有什么鬼名堂，你已經走了三個多時辰，臺階也不見底，而且你流了這么多血，卻……”按照正常人來說，流六個小時的血絕對是死的料。

    靈封坐在一個臺階上，血液仍舊滴滴答答作響，像是一個不停走動的分針。他背靠在臺階上，側著臉往后看。

    仍舊是空無一片，他像是在對空氣說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中卻在想著到底是誰在同他說話。

    “上仙界的人無人不知閉魂窟，只有真心懺悔的人才能將臺階走完，而那血雖然在流，卻能夠在流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慢慢回歸，只是沾染在石階上的血液中含有一種很厲害的東西，能夠讓仙人的體魄感到疼痛，且極為狠厲?！?/br>
    千葉倒是沒想到這地方竟然古怪到如此地步，聽著靈封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就像是沒多大事情一樣。

    可這家伙分明就是一個大魔頭，即便是體質虛弱，一臉蒼白即將喪命的樣子，也絕對沒有現在這種狼狽相。譬如他摔倒?jié)L落臺階時，要費很大力氣才能爬起，因為這樣還會往外咳嗽吐血，簡直就像是淳弱的林弟弟。

    按照千葉的立場實在沒什么同情心給這家伙，更沒有什么意愿說些安慰的話，于是她閉緊了唇，再次恢復了沉默。

    靈封自嘲地笑了一下，扶著臺階再次往下走去。

    黑暗之中只有他靜靜的喘息聲，鎖鏈拖拉的脆響聲，血液啪嗒啪嗒墜地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所有。

    十日之后，千葉對這種狀況膩味極了，或許也有別的什么原因。

    總之，她再也忍不住，靈封再次摔倒的時候，她忍不住超過他，口氣極差地問道，“靈封，你到底做錯了什么事情？！”

    那個人的身形微僵，臉上掛著某種疑慮的神色，他的嘴角正在往外滲血，被折磨了十天之后，身形瘦削而顯得脆弱，再也沒有初見之時的仙人風骨。

    由此可見這閉魂窟有多么折磨人。

    他握緊了拳頭，忍住心中的驚詫，卻是緩緩搖了搖頭，仍舊不肯訴說原因。

    千葉見識過太多這樣的人，往往用催眠術語來說，引他們走向過去發(fā)生的事情，這個人就會在引導下說出原因，卻不想靈封完全不理會，任她如何施為都無法前進一步。

    若然這人不知懺悔，那這閉魂窟豈不是要一直走下去？

    頭一次在他人催眠的記憶中，千葉產生了煩躁之感，她本該靜靜地觀察一切，本該面不改色地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管才對。

    靈封搖頭，千葉心知再也問不出什么，不由心中有些氣妥，但她生性不是肯服輸之人，于是仍舊沉默不語地陪著靈封往下走。

    旋轉的臺階像是螺殼反過來所造成，如同藝術家手中永遠無法走到盡頭的異空間，或者又被稱作是錯位空間，當你以為走到終點的時候，實際上那是另一個開始，無限循環(huán)的折磨，無限延長的深淵。

    “姑娘為何執(zhí)著于我犯了何錯？”靜謐之中響起靈封的詢問聲。

    千葉無聲地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暗嘀咕，這話問的倒是客氣，可惜她不能說出原因，“上仙界乃是天地之間地位最為崇高的地方，那個送你進來的人說你得罪了天尊，可是我想這人若真的是天尊，原該大方一些才是，何以你會得罪他，并被關在這種地方受懲罰？”

    “最為崇高的地方么，很久之前我也曾這么認為?！痹捳Z之中有唏噓之意。

    “為何現在又不覺得崇高了呢？”千葉緊追著問道。

    靈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鄙夷，另外夾著深深的怨怒，卻沉默地搖了搖頭，“姑娘若是能夠離開這里，便走吧?！?/br>
    “冥頑不靈！”千葉如此評判，“既然你不覺得自己有錯，便是走上千年萬年，這閉魂窟又如何能讓你走出去？”

    大概弱者容易讓人同情，也或者如今的靈封并不像那個靈謫仙一樣對她喊打喊殺，身上還存在一種傲骨的緣故。

    千葉忍不住繼續(xù)說道，“你還不如省些力氣坐在這里，老老實實地想想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錯！”也好讓我趕快離開這里，能夠找到一次性擊敗你的理由。后面的話千葉卻是沒有說出來。

    “你……似乎對我有很大的怒氣？”靈封敏感地抓住千葉聲音中的其它含義，不明白這個看不到的姑娘和自己結過什么仇。

    千葉抿了抿唇，聲音有些冷漠，“若非如此，我便不會在這里了?！?/br>
    “為何？”靈封的聲音一緊，他竟然得罪過這個小姑娘。

    千葉不再說話，既然靈封最后到了若水界，那這個閉魂窟他早晚都會離開，她又何必因此心緒不穩(wěn)，亂發(fā)什么善心。對于這種人，善心最是要不得。

    靈封心中漸沉，原本以為陪著自己的小姑娘是偶然間落入閉魂窟之中的，卻不想好似專為尋仇而來，原本死寂的心更加沉靜。

    一連數月，靈封仍舊在不斷地往臺階下面走，踏過一層層臺階，流下一滴滴鮮血。有時候他會因為疼痛昏迷數個時辰，在睡夢之中不斷地呻吟，顯得格外凄慘。

    縱然千葉是鐵石心腸也忍不住有些發(fā)愁，不懺悔靈封就不可能走出這里，但是即便走出這里，他也仍舊是唯一的謫仙。

    以前她或許不懂這種身份有什么了不起，漸漸觀察之下就會發(fā)現他那種傲骨，即便是疼的打顫，疼的表情扭曲，他也可以被稱之為硬漢子，固執(zhí)別扭的堅強。

    往往人們看到這種執(zhí)著于一件事情的人都會感動，甚至會生出無限的崇敬之情，千葉恰恰也有這種凡人的脾氣，若然不是知曉靈封后來的作為，便要真心實意佩服他了。

    這日，靈封繼續(xù)往閉魂窟下方走去，千葉仍舊緊隨其后，不久之后，靈封忽然停了下來。

    他像是用盡了力氣，猛然轉過身，一身血跡斑斑又狼狽的樣子著實嚇了千葉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