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關(guān)上屋門后,王獻之給司馬道生倒了一杯清水?!笆雷雍缺?,消消氣?!?/br> 司馬道生拿起杯子,將那杯水摔在地磚上,一臉恨意的罵道:“他只會罵我!不曾夸贊過我!世上怎會有此父親?我呸!這種人不配為父親!他該死!該死!” 司馬道生越罵越怒,突然舉起案幾,將案幾砸向屋門。 王獻之被司馬道生的舉動嚇到了,他的手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 咽了咽口水,王獻之輕聲說道:“世子,你當真恨會稽王?” 司馬道生雙眼發(fā)紅的瞪著王獻之,他神色扭曲的說道:“恨!我恨不得讓他立馬去死!” 這時候,口頭說出死字是大不敬。尤其是詛咒自己的父親去死,按照《晉律》,大不孝要受到處罰的! 王獻之真想捂住司馬道生的嘴,他低聲警告道:“世子若是真想讓會稽王離世,那就小聲些!若不然,會稽王還未離世,你便先離世了!” 司馬道生忽然安靜下來,他喘著氣,雙眼幽幽的盯著王獻之。 司馬道生壓低聲音問道:“王七郎有辦法助我?” 王獻之點頭:“想要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有許多種辦法。就看世子選擇哪一種了?!?/br> 司馬道生的雙手捏成拳頭,他咬著牙根,聲帶恨意的說道:“我要讓他嘗到痛苦,再去死!” 王獻之淡笑,他告訴司馬道生:“世子可曾聽過一句話?” 司馬道生紅著眼睛,目光幽幽的看著王獻之。 王獻之緩緩言道:“虐身不如虐心?!?/br> 司馬道生皺著眉頭問道:“這是讓我挖他的心?” 王獻之搖頭:“既然會稽王傷了你的心,令你如此氣憤,不如也讓他嘗嘗這種滋味?!?/br> 司馬道生用力的點頭:“不錯!一定要讓他嘗嘗這種滋味!” 見司馬道生漸漸冷靜,王獻之便從另一個角度勸司馬道生。 “依我看,世子乃是有大才之人!只是會稽王有眼無珠,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好?!?/br> 司馬道生重重的點頭,他大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激動的說道:“對!還是王七郎知我!” 王獻之笑了笑,繼續(xù)說道:“世子,你說,若是有朝一日你的權(quán)勢比他還大,所有人寫詩文稱頌?zāi)愕墓Φ?。你說,那時他會是什么感受?” 司馬道生咬著牙說道:“若是有那一日,我必定奚落他!今日之恥辱,他日我必定報復(fù)!讓他后悔如此待我!” 王獻之點頭:“儒者可親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蓺⒍豢扇枰??!?/br> 司馬道生愣了一下,出聲問道:“何意?” 王獻之告訴司馬道生:“意思是,對待一個有身份的人。折辱他,比殺了他要痛苦千萬倍?!?/br> 司馬道生激動的點頭,他沉聲說道:“不錯!今日的羞辱,我一定要報復(fù)回來!讓他后悔羞愧!” 跟王獻之聊完之后,司馬道生的心情好了許多。他決定,今后就跟著王獻之混!無論王獻之讓他做什么,他都照辦!一定要干出一番事業(yè),讓會稽王后悔今日如此對他! 次日朝會,朝中百官就該不該晉升王獻之為衛(wèi)將軍,又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撕逼。 瑯琊王氏昨日開了一場族會后,立馬聯(lián)絡(luò)有姻親的其他世家,讓這些人一同支持王獻之晉升衛(wèi)將軍。 就在眾人撕逼到高|潮的時候,武陵王開口表態(tài)了。他贊成王獻之晉升為衛(wèi)將軍! 眾人安靜下來,目光幽深莫測的盯著武陵王。 誰不知道你武陵王跟王七郎是知己關(guān)系! 于是,有人提出,武陵王該避嫌,他的支持不作數(shù)! 司馬晞不會撕逼,耍嘴皮子他斗不過文人。被這么多人懟著,司馬晞的心情越發(fā)煩躁。 會稽王覺得差不多了,于是開口說道:“小王以為,可給王七郎一個機會。若是屆時,王七郎行事不妥,到時候再議?!?/br> 大殿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 武陵王與會稽王都支持讓王獻之當衛(wèi)將軍!瑯琊王氏以及與瑯琊王氏聯(lián)姻的世家,也表態(tài)支持王獻之當衛(wèi)將軍!這幾股勢力加起來,不好懟??! 于是,眾人把希望寄托到桓溫的身上。 自上朝后,桓溫就沉默不語,沒有發(fā)表意見?,F(xiàn)在,該輪到他表態(tài)了! 這么多視線落到桓溫的身上,哪怕不往后看,他也能想象到身后的景象。 桓溫緩緩開口,他聲音洪亮的說道:“臣以為,會稽王所言甚是?!?/br> 奇了怪了!今日桓溫與會稽王竟然政見相同! 這王七郎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得到三位大將軍的支持! 于是,在小皇帝、武陵王、會稽王、桓溫的支持下,王獻之成為了衛(wèi)將軍! 謝萬回到家中,把這個消息當成笑話一樣告訴了族人。他覺得此事十分荒謬,竟然讓一個四五歲小兒,擔任衛(wèi)將軍! 謝安還沒離開建康,這些天他都待在族中。 聽到弟弟這么說王獻之,謝安語氣平靜的言道:“七郎的才華,不輸于我。” 謝安聽到這話,一臉不信的模樣,他嗤笑起來:“三郎,你太看得起王七郎了!” 桃花眼如一汪泉水,眼眸平靜,沒有神色波動。謝安緩緩言道:“我沒有在說笑?!?/br> 聽謝安的語氣,謝萬知道,謝安是認真的!他咳了咳,尷尬的說道:“我還不曾與王七郎談?wù)撨^。前兩日,下朝后在殿外見到他爬樹,我還以為他是個無知稚子……” 謝安搖頭,他低眉思量。如玉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的輕點著案幾。淡金色的夕陽順著軒窗,照進屋內(nèi)。那縷夕陽落在案上,為白皙修長的手鍍上了一層淡金暖色。那手指輕點,手指的影子也隨之晃動。 沉默了一會兒,謝安徐徐開口,輕聲言道:“我也該回會稽了?!?/br> 聞言,謝萬不舍的挽留道:“三郎再留一段時日不可嗎?” 謝安搖頭,他抬眸望向窗外。聲音緩慢的言道:“建康是個是非之地。留得太久,就離不開了?!?/br> “三郎,我不明白。”很多時候,謝安說的話另有深意,謝萬根本聽不懂謝安的話中之意。 謝安沒有解釋,他只說:“過幾日,你便明白了?!?/br> 謝安說完這話,立馬吩咐仆人收拾東西,連夜離開了建康。 王獻之接受了金印,官服還沒有做成,需要等一段時日,才能正式上班。 閑來無事,王獻之便跑去謝家找謝安。 沒想到,卻被謝家人告知,謝安已經(jīng)離開了建康! 就在朝廷決定晉升王獻之為衛(wèi)將軍那日!當晚謝安就離開了! 王獻之不禁懷疑,謝安跑得這么快,該不會是料到了什么吧? 于是,王獻之回到王家,寫了一封信,托人捎到會稽,詢問謝安離開的原因。 謝安跑了,王獻之只好再找其他人。 郗超笑吟吟的看著王獻之,一派溫潤。 郗超一直笑著不說話。那眼神,讓王獻之覺得,郗超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 王獻之對郗超笑了一下,笑得特別友好。他開口問道:“嘉賓,你近來忙不忙?” “官奴想讓我為你辦事?!臂_門見山,直接說出了王獻之的來意。 王獻之沒想到郗超這么直接,他嘿嘿一笑,湊到郗超的身旁,拉著郗超的手說:“嘉賓,想必你也有所聽聞。我今后是衛(wèi)將軍了。我聽說這衛(wèi)將軍可以開府辦公,招攬幕僚?!?/br> 郗超但笑不語,那雙眼睛笑意深深的盯著王獻之。 明明已經(jīng)看穿了王獻之的想法,但是郗超卻不主動表態(tài)。 與郗超對視了一下,王獻之莫名覺得有些尷尬,他出聲說道:“嘉賓可愿當衛(wèi)將軍府的長史?” 郗超微笑著問道:“官奴能給我什么?” 王獻之想了想,回答郗超:“流芳百世?!?/br> 郗超輕笑出聲來:“倒是有趣?!?/br> 王獻之雙眼期待的望著郗超:“嘉賓可愿意?” 郗超伸出手,捏了捏王獻之的臉蛋。這小人比過年時胖了不少,捏著手感很不錯。 “官奴與桓大將軍為知己。如今我為征西大將軍府的府掾。若是我去了衛(wèi)將軍府,官奴以何顏面面對桓大將軍?” 王獻之想說:你都跳槽過一次了,再跳槽一次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話到嘴邊,王獻之還是換了個說法:“他那邊,我來解決!嘉賓什么也不用做,我保證桓大將軍不會責怪你。你收拾收拾,隨時入衛(wèi)將軍府!” 郗超繼續(xù)□□王獻之的小臉蛋,笑意深深的說道:“官奴好本事?!?/br> 王獻之覺得郗超這話,另有深意。 見王獻之不回答,郗超收回手。 王獻之揉了揉自己的臉蛋,小聲的說道:“你我約定好了,嘉賓不可反悔!” 郗超眼眸幽深的凝視著王獻之,他笑著言道:“官奴與陛下相處不過三日,便能得到陛下的信任,真是好本事。” 郗超曾入會稽王府做事,他自然知道小皇帝是什么性子。五歲后,小皇帝便上朝聽政。司馬聃從來不敢在朝堂上開口多說一句話??墒沁@一次,小皇帝卻當著百官們的面,在朝堂上提出要晉升王獻之為衛(wèi)將軍。若說沒人教唆,誰會相信? 而這個教唆小皇帝做出此事的人,除了王獻之,沒別人了! 王獻之嘿嘿一笑,對郗超說道:“嘉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歸家了。你收拾收拾,隨時入衛(wèi)將軍府!” 郗超伸出手,攬住王獻之的小肩頭,把他拉到懷里。 王獻之正準備起身,被郗超的舉動,弄得身子一晃,摔倒了他懷里。 “嘉賓還有事?”王獻之覺得郗超城府太深,每次跟他相處,王獻之都覺得精神有些緊張。 郗超低下頭,湊到王獻之的耳邊,故意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問王獻之:“官奴為誰辦事?” 王獻之臉上的神色頓時不見了,他歪著頭,扭頭看向郗超。 此時的王獻之,面無表情。 郗超嘴角含笑,眼眸深邃的凝視著王獻之。 王獻之沉默了少頃,緩緩開口言道:“為民?!?/br> 嘴角的弧度漸大,郗超突然朗聲大笑起來:“甚好!甚好!” 烏黑如染墨的眸子,靜靜地看著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