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如荼氣的很，但是想起正事，她又道：“你讓我勸那個姑娘嫁人，可她分明不是姑娘啊……”

    “什么？”肅雍頓時坐了起來。

    他認(rèn)真的看著她：“你敢保證嗎？”

    難不成肅雍沒發(fā)現(xiàn)，她不解道：“我當(dāng)然敢保證，她雖然極力學(xué)女子，但可不是女子，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br>
    盡管他年紀(jì)小，雌雄莫辨，但是喉結(jié)微微凸起身材平板的不像女人，臉倒是像，但是手指骨節(jié)分明，那是男子的模樣。

    肅雍復(fù)而躺了下來，“罷了，讓他留下來吧，也沒什么?！?/br>
    如荼不禁問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也不是什么身份，只是當(dāng)初他爹救過我，我小時候被妙華法師救了，根骨極佳，八歲歲那年我父親要攻打滄州，需要《朱氏秘籍》渡過涉水，朱家人看上我的體質(zhì)，便同意把秘籍給我父親，但是要我在朱家習(xí)武。”

    “說是習(xí)武，其實就是把我留下來做試驗，因為我是天生的難得一尋的根骨極好的人，每日除了廝殺就是廝殺，逐漸的，我除了殺人好像什么都不會了，到了十歲，我已經(jīng)打遍朱家無敵手了，可他們的目的是讓我成為一個大殺器，要跟我下藥，我一個人單挑還行，可是一群朱家人打我一個，我沒辦法逃脫?！?/br>
    如荼聽了有些駭人，也難怪她覺得肅雍和旁人不同的，他太野了，完全不像世家公子，給人的感覺就像叢林中的野獸，一個十歲大的孩子竟然要承受這些，她不忍道：“你父親沒有去找你嗎？”

    肅雍點頭：“我爹娘找了我許久，但是朱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他們是盜墓賊出身，若是他們愿意藏起來，根本沒人能夠找得到。即便找到我了，也不一定能夠救出我，我父親派出的密探好容易找到我就當(dāng)場被殺了，就在這時我遇到了轉(zhuǎn)機(jī)，那個制藥的人看出了我極不情愿，他動了惻隱之心，但是讓我?guī)退k一件事，就是找到他的私生孩子。接著他便跟我下了一點點藥，讓我偽裝已經(jīng)完全受到他們控制，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我就跑掉了?！?/br>
    如荼忍不住抱住他：“我從來沒想過你是因為這樣才那么厲害的，如果可以，我寧愿你平庸點?！?/br>
    她實在是難以想象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竟然經(jīng)歷過這么多的事情，她以前還抱怨自己在家是越鵬的棋子，可比起肅雍來，她根本就不算什么。

    “平庸就代表著無能，會被人踐踏，以前的我是我，現(xiàn)在的我也是我。”肅雍其實已經(jīng)淡忘了很多記憶了。

    “這孩子是今年年初才找到的，我找到她的時候她說她母親生下她就死了，之所以能夠活下來就靠著唱曲兒活下來的?！?/br>
    原來如此，如荼分析：“也是可憐，男扮女裝怕也是為了討口飯吃。”

    她想抱抱肅雍，但是又怕他說，所以率先詢問：“郎君，我能不能抱抱你，我想抱抱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起你那么小的人，就麻木的跟人廝殺，我就難受?！?/br>
    越女口氣中的小心翼翼他聽的出來，可他不需要別人同情，“我沒事的，都過去十年了，我也淡忘了很多事?！?/br>
    他又把如荼的手用他的大手抓著：“你瞧，我還能幫你暖手?！?/br>
    “嗯，你能幫我暖手?！?/br>
    二人相視一笑，如荼平時還算是能言善辯的，現(xiàn)在倒是不知道說什么了。

    她從來沒有這么透徹的了解一個人，越了解就越讓她心疼。

    肅雍翻了個身，正好對著如荼，“以后記得千萬不要拋下我，不管怎么樣都不能拋棄我，好不好？”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好像很卑微，所以又惡聲惡氣道：“以后我要是發(fā)現(xiàn)你拋下我，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跑路去哪兒都跑不了，只有我能拋下你，你不能拋下我。”

    惡聲惡氣里包含著他的卑微，如荼聽的分明，她想八歲的小肅雍被父母拋下后，盡管表現(xiàn)的不在乎，甚至說自己遺忘了，可是他依舊還是怕的，怕孤零零的一個人……

    如荼柔聲道：“不會的，以后啊，我要變成一個牛皮糖，你呀想甩脫也甩不脫?！?/br>
    第30章 真假千金

    寒風(fēng)凜冽, 但也抵擋不住凜地人民的熱情，這里的人很少像京里那樣下帖子邀請誰，都是直接上門來, 頭一撥過來的是此處的指揮使夫人衛(wèi)楊氏, 她看起來五十歲上下的模樣, 頭發(fā)梳的整整齊齊的, 看起來和旁人倒不太一樣。

    旁邊帶著一位及笄的少女, 這女孩子倒是和衛(wèi)楊氏不太一樣, 衛(wèi)楊氏倒是一下就提了緣故：“十五年前我家那位正在打仗, 我大著肚子跟著跑, 不料在破廟生下她來，好巧不巧的, 和另一戶人家抱錯了, 上個月我才找回來?！?/br>
    如荼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事情，不禁覺得稀奇的很。

    “可見這孩子還是跟您有緣分，現(xiàn)在不還是回到您身邊了嗎？”

    衛(wèi)楊氏不免點頭：“您說的是，只是這孩子從小在鄉(xiāng)野長大，您瞧她這樣, 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若是可以, 您看看您身邊有沒有專門教導(dǎo)人規(guī)矩的，把這孩子教導(dǎo)一番, 我自然是感激不盡?！?/br>
    這衛(wèi)楊氏也是真的沒辦法了, 她們親生的女兒斗大的字不識一個, 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再者另外那個抱錯的姑娘卻滿腹詩書，人稱凜地明珠，若非是出了這件事情，那位假千金早就嫁給西北節(jié)度使的兒子了。完全是掉了個個，真千金這幅模樣，求娶的人也有，但到底是那些底層小兵，假千金雖然是假的，但是和家里人感情深不說，才學(xué)相貌讓大家依舊趨之若鶩，為了怕親女兒受委屈，衛(wèi)楊氏得把她訓(xùn)練起來。

    再說了，能夠攀上肅家三奶奶，好歹也是個靠山。

    她今年已經(jīng)五十歲了，孫子都十歲了，兒子們各自成了家，這個女兒如果嫁的不好，日后她閉眼了，誰會幫她。

    如荼看了那姑娘一眼，索性答應(yīng)下來：“我身邊跟來的人不多，不過我倒是可以教教她?！?/br>
    這就是意外之喜了，越女聽說本來就是越地才女，又是燕京肅家的少奶奶，有她教導(dǎo)，女兒以后便不愁什么了。

    眾人見如荼留下這位衛(wèi)家姑娘，心思活動了起來，如荼要的就是她們心思活動，以往她沒來凜地自然幫不到肅雍什么忙，但是既然她來了，就要幫肅雍把凜地完全擰成一股繩。

    誰也不要小看女人的力量，從和女人八卦能知道許多事情，家風(fēng)如何，人品如何，行事如何，這樣分析之后，家主性格怎么樣，如荼就能做一個大致的分析了，對于肅雍派遣任務(wù)的完成度也有一個評估。

    她一幅雖然我年紀(jì)小，但是我嫻熟于禮儀世故，并且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典雅讓凜地的夫人們都紛紛折服，甚至指揮使夫人還幫忙說她心善。

    一時間如荼名聲大噪，讓肅雍都聽到了些許風(fēng)聲。

    他回來便問起：“你真的要教導(dǎo)那位衛(wèi)姑娘，要我說你何必費(fèi)這個心思?！?/br>
    如荼搖頭：“那可不成，你不是跟我說都指揮使不錯的，但是子孫不成，這不就是個絕好的機(jī)會?！?/br>
    向來如都指揮使這種官職大多數(shù)是世襲的，也就是沒法子改變，如果子孫上進(jìn)些還好，如果不上進(jìn)，就跟吃空餉沒什么區(qū)別。

    肅雍一聽，坐了下來：“你是說你有辦法？”

    如荼笑道：“怎么沒有？這姑娘不就是個突破口?！?/br>
    見她胸有成竹，肅雍伸出大拇指：“你若辦成了，我還真的服你。你是不知道都指揮使大人確實是名老將，正所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我也不想寒他的心，但是他的子孫不僅僅是不成，那是完全不爭氣?！?/br>
    “不是不爭氣，是把心思都用在別的地方了，你還不知道吧，他們換回這個真千金，卻依舊把假千金留在身邊，還是為了討好張家的人?！?/br>
    肅雍認(rèn)真道：“你是說他們想討好西北節(jié)度使？”

    如荼點頭：“就是這個理兒，你雖然在凜地頗有聲望，可這凜地也不全部是肅家的，衛(wèi)老爺子看的明白，他能不屈從任何一方，那是因為這條路是他一個人慢慢走過來的，他不需要靠任何人，可他兒子，三十歲的人了，比武還輸給十六歲的蕭洛，你說說，他日后還能服眾嗎？”

    武官和文臣不一樣，武官升的快，但同時如果沒了真材實料，敗下來那是遲早的事情。

    尤其是衛(wèi)家根基又淺，于肅雍來說要養(yǎng)這個閑人不說，以后可能還有異心。

    這西北節(jié)度使是元昊帝舅舅，元昊帝起事時就是從他們家起事，算是西北的土皇帝了。

    肅家派肅雍到此絕對不僅僅只是想要肅雍在這兒駐守的，如荼如果猜的沒錯的話。

    “不能服眾就只有找靠山，只是中途出了點意外。你一直都想讓肅家精兵擔(dān)任，衛(wèi)老爺子未必看不出來，但是他年紀(jì)大了，哪里管的了兒孫。”

    肅雍坐了下來：“看來我還真是不能小瞧了你。”

    他本來以為越女不過是個小女子罷了，柔弱膽小，需要他來保護(hù)，卻未曾想到越女竟然如此出眾，看問題一針見血，還能幫他的忙，他感覺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寶藏一樣。

    如荼輕笑：“所以說不能小瞧我們女子，你雖然武功蓋世，可是論看人心，可不一定有我懂?！?/br>
    看她那小狐貍似的小模樣，肅雍一時興起湊近她的臉，如荼以為他要親自己，連忙閉上眼睛，撅著嘴等，卻沒想到肅雍“撲哧”一笑，如荼這才知道自己被戲弄了，狠狠的擰了他一把，肅雍揉著胳膊喊疼。

    “我才不信你會疼呢？”如荼扭過身去。

    肅雍掀開衣服給她看，“你瞧，你把我都掐的青了，還說不信呢?！?/br>
    慢慢的，如荼才扭頭過來，一看，胳膊上什么都沒有，肅雍陪笑，“跟你鬧著玩的，你想親我就陪你親親，要親哪兒就親哪兒。”

    “呸，不要臉?！笨此f的都不是人話。

    肅雍用手勾了勾她的手：“我想吃白桃兒?！?/br>
    白桃？如荼皺眉：“現(xiàn)在才四月份，哪來的白桃?！?/br>
    “傻姑娘?！泵C雍揉了揉她的頭。

    第31章 賢內(nèi)助

    難得凜地有了太陽, 如荼讓人出來曬書，衛(wèi)晴站在如荼身邊，頭上頂著一本書已經(jīng)一炷香的功夫了, 如荼笑吟吟的品著茶, 讓銀藤幫茯苓去打下手, “三爺今兒要吃椒鹽排骨, 這其余的菜, 你便做去?！?/br>
    銀藤原本因為年紀(jì)小, 雖然也是一等丫頭, 但遠(yuǎn)遠(yuǎn)不如茯苓橘柚或者今天受重視, 很多活兒都是交給茯苓橘柚二人，她有了表現(xiàn)機(jī)會高興極了, 脆生生的應(yīng)下來。

    “把書本放下來, 歇一會兒吧?！比巛睂ι磉叺男l(wèi)晴道。

    衛(wèi)晴這才把書放在一旁，拘謹(jǐn)?shù)淖?，如荼對她道：“下午也沒別的事，我就教你認(rèn)字兒吧，教你一些常用字, 這樣你日常往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會?！?/br>
    “好?！毙l(wèi)晴只覺得自己跟提線木偶一樣，反正肅三奶奶讓她學(xué)什么她就學(xué)什么。

    從一個小商戶人家卻成為了都指揮使的女兒, 她一直被籠罩在那位一直養(yǎng)在都指揮府上的假千金的光環(huán)之下，那位從小就知道識字讀書, 不僅如此, 還嫻熟禮儀, 生的更是花容月貌，而她即便有了千金小姐這個身份，卻也是枉然。

    難得她娘幫她請了這么個人教導(dǎo)她，她不能辜負(fù)她娘的期待。

    如荼其實也肯定不能完全教的和她一樣，她能夠被養(yǎng)成這樣，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祖父把她和jiejie當(dāng)成越州的活招牌，二人從小排場大，規(guī)矩也是刻在骨子里的，說白了就是養(yǎng)移體居移氣的事情，衛(wèi)晴已經(jīng)十五歲了，她就教這么短短時日，也不過是些皮毛，更多的還是要她自己領(lǐng)悟力強(qiáng)。

    如荼尋摸了一本描紅字帖過來，她對衛(wèi)晴道：“我現(xiàn)在教你怎么握筆，怎么寫字，寫哪幾個字，你要認(rèn)真點學(xué)。”

    筆軟趴趴的，怎么拿都拿不好，衛(wèi)晴想放棄，如荼卻道：“這可不成，一個大家閨秀怎么能做睜眼瞎。”

    “可他們不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衛(wèi)晴實在是寫不好字，她想，即便自己寫好了字，花了老大的功夫，那又如何，比之假千金來說，她還不是差的很遠(yuǎn)。

    “寫幾個字就叫有才了，你大字不識一個，如何看書，不看書如何明理？你總想學(xué)規(guī)矩，可什么叫做規(guī)矩，是沒有定論的，只有多讀書才知道。”如荼淡淡的道。

    她也不會一整個下午都看著她，指點一二之后，她就去休息了。

    衛(wèi)晴是什么時候走的，她都不太清楚，還是肅雍回來才喊醒她吃飯，桌上有好幾道肅雍愛吃的菜，比如椒鹽排骨，酸菜餡兒的餃子，還有一大碗魚湯，倆個人在桌上吃飯，倒沒那么多規(guī)矩。

    肅雍會問一聲：“今日衛(wèi)家的事情有沒有進(jìn)展？”

    如荼則笑道：“還早呢，你急什么。明兒旁的人就要來我這里了，我可不得好好準(zhǔn)備啊?！?/br>
    “明日誰要來？”肅雍不清楚。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如荼神秘一笑，又拉著肅雍道：“你要配合我才行。”

    肅雍捏了捏她的鼻子：“知道了。”

    衛(wèi)晴因為學(xué)寫字沒學(xué)好，第二天就害怕來肅家，索性裝病不來，衛(wèi)夫人也疼女兒，便讓仆從去肅家請個假。

    此時卻被她長媳攔住了，“娘，肅三奶奶好容易要教晴兒，您這么著就請假，人家會不會順?biāo)浦壅f不用去了？”

    本來肅雍就是個很隨心所欲的主兒，在凜地很有威望，衛(wèi)夫人也知道這事兒，可是她見越氏和氣的很，又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所以把她歸結(jié)為好說話那一類的。

    但現(xiàn)在兒媳婦一說，她又猶豫了，“可你meimei怕呀？”

    衛(wèi)家長媳笑道：“小姑從來沒讀過書，自然害怕，可您就打發(fā)一個仆從去，未免也有些看不起肅家三奶奶了?！?/br>
    現(xiàn)在衛(wèi)夫人倒是明白了兒媳婦的意思，“那你就幫忙跑一趟吧?！?/br>
    衛(wèi)大奶奶聽了，再三保證一定會讓肅三奶奶滿意，衛(wèi)夫人見她背影不由得和身邊的心腹道：“老大媳婦這是心野了?！?/br>
    她知道大兒媳婦怕是想單獨攀上肅家了，這樣世襲的指揮使說不準(zhǔn)就坐的穩(wěn)穩(wěn)的了，她以為肅雍想動都指揮使的位置僅僅只是因為關(guān)系不夠，那她就想的太離譜了。

    如荼這里是最不缺人的，現(xiàn)下這里陪她說話的是肅雍手下最精銳的猛虎營的千戶周夫人，雖然只是六品官的夫人，可猛虎所的地位眾所周知，是肅雍心腹中的心腹，到底和旁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