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院出來去吃了個飯，顧軼聊到即將到來的考試周，數(shù)學(xué)公共課安排在前兩天，時間很是緊張。

    他往后一靠，沉吟片刻道，“想請你幫個忙。”

    這熟悉的cao作，熟悉的動作和語言，我心跳有點快，上回是相個親，這回是…..？

    “改考卷?！?/br>
    真是個務(wù)實的人呢。

    “病急亂投醫(yī)？我數(shù)學(xué)也就中學(xué)生水平。”連連擺手，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選擇題而已，對照答案，再算算分數(shù)。”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傷人的話，“100以內(nèi)加減法……給你計算器?！?/br>
    想反擊，但覺得自己還是需要計算器的。

    “什么時候？”

    “周三吧?！?/br>
    “周三我要去報社開選題會?！?/br>
    他思索片刻，剛要開口，我立馬接道，“不過下午可以?！?/br>
    “那就周三下午，辦公室等你?！?/br>
    周三（好快）。

    早上一到報社就看到小繆在我位置癱著，旁若無人地戴個耳機玩電腦。

    “起來?！蔽仪们米雷?。

    他瞥了我一眼，張口就來“主編叫你過去?！?/br>
    用什么爛借口耍老子。

    “趕緊，坐張記者那去，他還沒來?！?/br>
    小繆慢悠悠摘掉耳機，一臉挑釁似笑非笑，“要是真找你怎么辦？”

    我把包往桌子上一放，“不怎么辦?！?/br>
    說完扭頭往主編室走去，看他志在必得的樣子，我才不較這個勁。

    主編室門虛掩著，我稍稍推開探進頭去。

    “陳燃，來來來，進來?！崩项^招呼我。

    進門一看，沙發(fā)上還坐著一位女士，手里拿著幾份報紙。年齡看著40上下，保養(yǎng)得非常好，這是其次。

    她坐在那微笑，優(yōu)雅又溫柔，渾身散發(fā)母性光輝。

    這么說吧，形容中年女士的一切美好詞匯放在她身上不為過，我一時挪不動步來，這是哪里來的娘娘??？往這一坐，把主編顯得更加猥瑣了。

    對不起主編。

    有點拘謹?shù)刈呓?，她笑說，“這就是陳燃吧？來坐我旁邊?！?/br>
    我立馬被俘獲了。

    老頭這時才開口介紹，“陳燃，這位是小繆的母親?！?/br>
    ??？

    我以前不理解一個看起來叛逆的嘻哈男生，怎么出個門都要用采訪當(dāng)幌子，原來是有這樣溫柔的mama。他不是慫啊，誰見到這樣的娘娘都不忍心忤逆啊。

    “您好您好?！蔽叶夹Τ鲴拮恿恕?/br>
    “我看了你們采訪的新聞，”娘娘把報紙拿給我看，上面有繆哲的名字，“真得謝謝你，小繆聽你的，讓他來實習(xí)是來對了。”

    “沒有沒有，他本來就挺優(yōu)秀?！蔽冶緛聿幌脒@么說的，不知道怎么變成了馬屁精。

    然后我和主編就開始輪番夸獎小繆，真虛偽。

    “我了解小繆，他挺不讓人省心的，主意大著呢。”娘娘謙虛，開始跟我們講小繆的叛逆史。

    大意就是，小繆進入大學(xué)之后機緣巧合加入了樂隊，從此喜歡上玩音樂，曠課掛科無所顧忌。父母倆本來想能混個大學(xué)文憑，就任小繆做自己喜歡的事，沒成想前不久他提出了休學(xué)。這下家人著急了，把他送進我們報社實習(xí)，想給他找回點專業(yè)興趣。

    不得不說，跟我跑學(xué)校，只會喪失專業(yè)興趣。

    別人都覺得，當(dāng)記者每天接觸新鮮事物，多精彩啊。其實不是的，有幾個記者能常常趕上重大事件，報道重大新聞？大多數(shù)像我一樣，跑常規(guī)性消息罷了。

    但我不能這么告訴她，只是頻頻點頭。

    半晌，娘娘總結(jié)發(fā)言“我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挺喜歡采訪的，就拜托陳燃記者多照顧，有什么事隨時和我聯(lián)系?！?/br>
    “當(dāng)然當(dāng)然?！蔽倚Σ[瞇。

    老子又要給你當(dāng)保姆了是嗎？

    第14章 母子

    雖然說了很多違心的話，還是覺得跟這位娘娘的聊天如沐春風(fēng)。然而春風(fēng)還沒吹夠，老頭低頭一看時間，該開會了。

    我先行出了主編室，遠遠看到小繆大爺一樣的坐姿，只能感慨這對母子反差真大，怎么就培養(yǎng)出這么一位滿身刺的小祖宗。

    “開會了?！蔽易叩礁啊?/br>
    小繆看都沒看我，不慌不忙地開始摘耳機，整理耳機線。

    “原來是你mama來了，在主編那”，近朱者赤，受這位娘娘感染仿佛自己都變溫柔了，竟然沒有拉下臉催他，感慨道“你太幸福了。”

    聽到這里，他死魚眼才掀起來瞥了我一下，鼻腔里發(fā)出不以為然的哼聲。

    什么態(tài)度？我受感染的維持時間可有限。

    “怎么？我說的不對？”

    小繆沒有直接回答，沉默片刻，說，“你能想象棉花糖罩在臉上的感覺嗎？”

    突然這么抽象的表述，讓我有點不習(xí)慣，但是腦子下意識已經(jīng)去想象。

    什么感覺？

    甜，柔軟，窒息。居然想象得有點難受。

    他觀察我的表情，給了個眼神好像在說：“就是這種感覺?！?/br>
    意思是被愛綁架？父母管得太多喘不過氣來？只能怪你不務(wù)正業(yè)還謊話連篇啊。

    “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br>
    我不以為然，這實在是太典型的家庭關(guān)系了，尤其對男孩子來說，10個里面有9個覺得家長關(guān)心過度，小繆只是眾多叛逆小孩中的一個。

    后來才發(fā)現(xiàn)，又武斷了。其實他的形容不太貼切，這位娘娘哪里是棉花糖，根本就是浸濕了的紙糊你一臉的感覺。這是后話。

    ——

    選題會上，我邊聽主編講話邊盯著小繆，他又半趴在桌子上，全身沒骨頭一樣?？赡苁莿偨邮車谕惺姑猩项^，幾次試圖提醒他好好開會，但這小子愣是裝作沒看見。

    我決定要整治整治他的散漫。剛好主編講到下階段工作，主意來了。

    情況是這樣，接近暑期，學(xué)校的采訪基本會停掉，這段時間的報道方向主要有兩個，假期安全和培訓(xùn)亂象，年年如此。

    假期安全里有一個最讓我頭疼的內(nèi)容，就是游泳安全，每次都讓我陷入無以復(fù)加的尷尬……好在今年不會了，聰明如我，想到這不自覺要笑出來。

    “主編”，我找了一個合適的當(dāng)口插話，“關(guān)于我這邊的工作，有個情況想請示一下。小繆雖然來了沒多久，但是表現(xiàn)很突出。我是這樣想啊，今年游泳安全的報道就交給他獨立完成?！?/br>
    我話一出口，眾人反應(yīng)不一。

    老頭沒料到我主動發(fā)言，驚訝之余露出一個贊賞的笑容，大概覺得我關(guān)照小繆盡職盡責(zé)。

    林文昊就坐我對面，不動聲色豎起大拇指。這個活要是不甩出去，他也跑不掉。

    余光掃到小繆，卻是一臉如夢初醒的懵比表情。

    “我看可以啊，這個事情就交給小繆了。”老頭笑呵呵，也覺得自己立了個大功。

    散會，小繆緊跟在我后面走出門。

    “耍我？”

    “是照顧你，別的實習(xí)生可都沒有獨立做報道的機會。”我笑道，“對了，你查一下去年的報道，就知道怎么做了?！?/br>
    他沒好氣地把我拉到一邊，拿出手機懟到面前，正是去年的新聞電子版，“這就是你所謂的報道，游泳池偷拍，你是記者還是偷窺狂?！?/br>
    “哦，你已經(jīng)查到了。”

    他脾氣上來又拿我沒辦法，索性兩手插兜，擺出一副無賴的樣子，“反正我不做。”

    “你知道每年在游泳池發(fā)生多少起安全事件嗎？配備的觀察臺數(shù)量夠嗎，救生人員達標嗎，有沒有資格證，工作期間是否在崗，坐在上面是不是在玩手機?！蔽覓伋鲆贿B串問題，義正言辭，“曝光這些隱患就是記者的工作?！?/br>
    小繆眼睛盯著我，慢悠悠吐出幾個字。

    “呵，真能說?！?/br>
    “提醒你拍的時候注意安全，被人當(dāng)成變態(tài)就不好了，兩周交稿?！蔽覒械酶M口舌，轉(zhuǎn)身要走。

    “不是有攝影記者嗎？你前男友?！毙】婈幓瓴簧ⅰ?/br>
    我回頭瞥了他一眼，這都知道，誰嘴這么欠。

    “他不歸我管?！蔽易叩阶狼罢頄|西，準備出發(fā)去學(xué)校，就見這小子晃到面前，狹長的眼睛帶點揶揄：

    “我歸你管？”

    “對，你是我的實習(xí)生，在報社期間我要對你負責(zé)，不做你就退出實習(xí)。”

    我話音剛落，一個溫柔的聲音接到“不做什么？誰要退出實習(xí)？”

    一抬頭，是主編正好陪著小繆mama過來，原來她還沒走，看來是要等兒子一起回家。

    果然娘娘一來，小祖宗不吱聲了。

    “咳，我說的是別人。小繆做得挺好的，剛接了一個獨立采訪呢。”我趕緊打哈哈，“您是等小繆吧，沒事了他可以回去了?！?/br>
    “我不等他，讓他多呆會”，娘娘拍了拍小繆肩膀，“陳燃啊，不能讓他閑著，多找點事情給他做?！?/br>
    “好的好的，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