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吃完飯上車,珈以極其自然地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時,晚了一步的尹秀凈還愣了下,一抬眼對上沈寄的目光,才略有些局促地坐到了后座。 珈以裝作完全沒看見這些動靜,自顧自扣好了安全帶,轉(zhuǎn)回頭問尹秀凈,“尹jiejie家住在哪里?讓沈叔送你回去吧?!?/br> 這話一問,尹秀凈突然就覺得自己坐上車的動作有些太快且太嫻熟了,笑了一下緩和尷尬的心情才看向沈寄,“沈總送過我,應(yīng)該還記得吧?” 這話問出口,一右一后的兩道視線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沈寄莫名就有些想挺直脊背,強忍著沒動作,回了句,“導(dǎo)航的,我忘了。” 最后還是尹秀凈報了地址,珈以興致勃勃地和她聊了一路,才算將這尷尬的幾分鐘掀了過去。 珈以趴在車窗上與人揮手告別,沈寄提醒了一聲才回身坐好,車移開后又回過頭看了眼,才愉悅地勾了嘴角,轉(zhuǎn)過頭來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沈寄,“尹jiejie有好多時候跟mama好像,沈叔感覺到?jīng)]有?” 她整個人舒適地靠在座椅上,模樣看著真是很開心,“我這幾天和她待在一塊兒的時候都感覺挺舒服的,沈叔有沒有這種感覺?” 沈寄聽著珈以的問題,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尹秀凈一個研發(fā)部的,怎么跟每天待在總裁辦的珈以熟起來的? 他還沒從這個問題中想出個所以然來,珈以就給他拋了個更大的問題,“沈叔,”她的語調(diào)一聽就引人曖昧遐想,“你都送過尹jiejie回家了,是不是對她也有那么點意思?” 沈寄轉(zhuǎn)頭看她的好奇的神情,瞬間就不知道自個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只能憑直覺否認了她的問題,“我沒那個意思,你別多想。”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們來猜一猜,沈叔,他開竅了嗎?? 第11章 白月光的女兒(11) 自從珈以把日記本收回去以后,沈寄就有些失眠。 原因很簡單,他不知道家里養(yǎng)著的那個小崽子的腦袋里在想些什么。 就像一個癡迷游戲的人,原本靠著外掛在游戲里過得順風順水,敵人下一秒會出現(xiàn)在哪個角落里他都有預(yù)判,一路過關(guān)斬將,贏得好不瀟灑,隱約都已經(jīng)摸到勝利的頂峰的邊界了,外掛突然被人收了,連游戲也黑屏了。 那感覺,真不是“酸爽”兩個字能概括的。 沈寄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大半夜,第二天早起自然沒什么精神,臨到中午那會兒更犯困,結(jié)果一出來就看見尹秀凈站在總裁辦的茶水間,和某個秘書說得很開心。 他皺眉走進去,第一句話是,“公司什么時候允許上班時間跨部門閑聊了?” 說話的兩個人“刷”地紅了臉,尹秀凈看著更難堪些,強撐著笑了下,“是我忘了時間了,本來只是過來送個文件的,一不小心就拉著劉秘書說了幾句。” 她特意避重就輕,想著沈寄一定會給她個臺階下。 結(jié)果沈寄自己動手倒了杯咖啡喝了口,聞言連眼簾都沒多抬一下,“不用和我解釋,自己去查人事制度,該怎么處理,按著制度走?!?/br> 他說完轉(zhuǎn)身,一眼瞧見珈以站在茶水間門口,目光在他們?nèi)碎g打轉(zhuǎn),尤其看重他和尹秀凈,青泠泠的眸子剔透,卻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沈寄腳步略快了幾分,走到她面前把咖啡往她手里一放,突然就軟了語調(diào),“這咖啡這么苦,你喝了這么多天,怎么都沒和我抱怨過?” “有嗎?”珈以順著他的意思被岔開注意力,低頭看了眼,拿著杯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口,還抿了幾下嘴認真品味,“我覺得還好啊,”她抬起頭去看沈寄,倒是很順著他的意思,“那要不要給你加點糖?” “可以?!鄙蚣牟恢獮楹危那樽兊贸?,沒忍住又伸手抹了把珈以的腦袋,柔順的觸感讓他連嘴角都勾了起來,“下班帶你去德奧那家西餐廳吃意面?!?/br> 珈以手里還端著杯咖啡,要避開他的魔爪只能搖頭晃腦的,“不要,我上次就說了,又貴又難吃,也就專門宰你這種冤大頭。” 她這么一晃一懟,全然就是以前兩人斗嘴時的模樣,沈寄心情愉悅,絲毫不與她計較,只一點,“不是我這種,你和我是一起的,是我們這種?!?/br> 珈以當面給了他一個略略略的表情。 沈寄最后離開的背影都是愉悅的。 總裁辦這邊導(dǎo)著沈寄這陣摸不著的風的風向,沒明令禁止的“機密”,其他消息傳播的速度都是按高鐵的速度來的,不到一個下午,沈總不去某家西餐廳的謎團就被揭開,連帶著又強調(diào)了次既定事實——沈總超級寶貝家里的小朋友。 而且嗅覺敏銳的人還從那杯咖啡里聞出了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小姑娘嘛,給自己養(yǎng)還是給別人養(yǎng),區(qū)別還是很大的。 珈以下午開始就收到了不少殷切的關(guān)懷,幾乎每個進出總裁辦的人瞧著她都是笑瞇瞇的,各種邀請她有空去家里做客,或是和家里比她小的孩子交流一下學習經(jīng)驗,比她大的孩子聊聊學習計劃。 珈以統(tǒng)統(tǒng)乖巧微笑,轉(zhuǎn)頭下班上車就和沈寄吐槽。 沈寄瞧著她恢復(fù)了之前念念叨叨的小管家婆模樣,嘴上的笑就沒下來過,“他們自己湊上來,你要嫌煩就別理,要還可以,就多聊幾句,”他又想到好些人家里的孩子就比珈以大了一兩歲,又叮囑她,“但也別走得太近,他們動機不純?!?/br> 珈以點頭,“我知道的,我不會讓他們利用我來干擾你的?!?/br> 她說得一本正經(jīng),還握了小拳頭,像是在哪哪莊嚴宣誓似的。 “好,小戰(zhàn)士,我知道了?!鄙蚣谋镏?,打著方向盤轉(zhuǎn)了個向,似是很隨意地提起,“明天晚上我要出去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飯,你要不要也一起來?” 他隱隱感覺這話說得自己的臉有些發(fā)紅,可卻又找不到什么應(yīng)該可以臉紅的地方,只能鎮(zhèn)定地說下去,“他們都是比較會玩的人,明天要是惹了你,自己打回去就行,打不過了還有我?guī)湍??!?/br> 沈寄強撐著把話說完,等到珈以點頭應(yīng)下才松了口氣。 他自己沒察覺出這里面的不對勁在哪,珈以卻心知肚明——見朋友。 不論是深入了解一個人還是深入發(fā)展一段關(guān)系,見親友都是必不可少甚至是階段性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沈寄與沈老爺子的關(guān)系不用多說,如今最了解他的人,應(yīng)該就是他那群朋友,他這會兒主動讓珈以去見人,心里又有點隱秘的心思…… 臉熱,只能證明他的臉皮誠然是不夠厚的。 臉皮厚厚的珈以就一點不尷尬,在喊了第一聲“叔”被人調(diào)侃了之后,立即就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一口一個“哥”,成功把沈寄的臉給喊黑了。 從他們倆人進門開始,黃浪的目光就放在沈寄臉上,這會兒瞧見他黑了臉,暗笑了幾聲湊過去,篤定了他家寄哥不會在這個時候揍他,“寄哥,我瞧著小公主的心情挺好啊,你那個問題,還要接著問???” 是的,沈寄今天設(shè)這個飯局,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問出來珈以之前突然發(fā)脾氣不理他的主要原因,然后治標治本,徹底杜絕復(fù)發(fā)的可能。 然而他又覺得自己干巴巴地問很丟面子,特意找個人來問又覺得沒有那個合適的人,思來想去,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好幾個晚上,才定下了這個大招。 這小混蛋對著他是熟透了,對著旁人還是夠知書達理的。 一整頓飯,看見的就是這小混蛋左右逢源,把那些個在社會上混了好些年的油條渣渣都哄得順眉順眼的,沈寄菜沒吃幾口卻攢了半肚子的郁氣,按著原計劃出門“有事”之前還惡狠狠地瞪了眼黃浪,讓他顧著分寸別忘了該辦的事兒。 黃浪一臉“交給我你放心”的表情把人送走,那扇門都還沒關(guān)嚴實呢,轉(zhuǎn)頭就坐到了沈寄的位置上,揮開一眾人,對珈以笑得和藹可親,“來來來,寄哥的小心肝兒,有沒有興趣聽一聽寄哥年輕時候的事兒?” 珈以的眼睛“呼”就亮了。 于是清空了桌子往上放個喝空的酒瓶,用手一轉(zhuǎn),酒瓶的口子對著誰,誰就要回答其余人提出的問題,或者是去做一件指定的事。 俗套得沒邊兒的真心話大冒險,再多一點,提問和要求事的那人,要喝一杯。 等沈寄再進門來,珈以已經(jīng)被灌得醉醺醺的了,那雙青泠泠的眼睛因為半醉而有些泛紅,映著彌漫在眼睛里的水霧,好看得像是被桃花環(huán)繞的深潭。 沈寄愣了一瞬,沒來得及瞪那些個沒分寸灌醉了孩子的人,最先就走到了珈以面前,伸手去扶已經(jīng)站到了椅子上的人,“喝醉了?你喝了多少?” 他偏頭看了眼桌上的酒杯,還好,這些人還記著最后一點分寸,玩的是紅酒。 松了口氣轉(zhuǎn)回頭,沈寄另一只手搭在了珈以的腰上,“椅子高,你這么站著危險,我抱你下來,我們回家喝點蜂蜜水醒酒……” 之后的話音,消散在珈以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和俯下身來,離他很近,呼吸相聞,幾乎能用她唇齒之間的酒味,將他也灌醉的面孔之上。 珈以朝他微微笑了下,眼波迷醉,又嫩又媚的風情,不知有多勾人。 她喊他,“寄哥。” 沈寄有再多的話,這會兒也全數(shù)卡在了他的喉嚨里,就像是不小心被吞下去的哪根魚刺,不上不下的,非要去醫(yī)院吃一番苦頭,才能剔除出來。 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吞下去一大口空氣。 所能做到的最多的掙扎,也就是從喉嚨里,發(fā)出沉悶的一聲,“恩?” 珈以勾起嘴角一笑,似乎嫌這樣的距離還不夠,這樣的刺激還不足以令他瘋狂,雙膝一軟,在他下意識地扣緊她的細腰的同時,把自己的臉湊到了他的臉側(cè),輕輕地磨蹭,和他告狀,“我輸了,他們要我找在場的一個異性親一口。” 她的語調(diào)很委屈,帶著孩子的愛嬌,讓沈寄醒過神來推開她都不能。 “他們都這么壞,我才不要。” 珈以和他嘟囔,靠近他,蹭著他,毫不吝嗇對他的依戀,湊在他的耳邊,呼吸噴薄在他的耳垂上,像是在那里移了座火山,火山噴發(fā)出來,全是guntang的巖漿。 “就你對我最好,我也最喜歡你,要親……” 珈以移開距離,帶著醉意的眼睛和他平視,帶著水汪汪的笑意和不自知的嫵媚,坦誠地,直白地看著他,把話說完,“要親,我也只親你?!?/br> 最后一個字的話音落下,她那醉了酒而格外紅潤且香甜的唇,也落在了沈寄的唇上。 像是春風擁抱冬眠的大熊,像是暴雨親吻干涸的沼澤,像是朝陽喚醒沉睡的黑夜。 那個瞬間,沈寄聽到了心底的怪獸破殼而出的聲音。 它因著呼吸間可聞的氣息,因著還未徹底離開的觸感,因著瘋狂擂鼓的心臟,眨眼之間,就長成了蒼天大樹的模樣,根深蒂固,枝葉遮天蔽日。 第12章 白月光的女兒(12) 沈寄第二天早起洗了個澡。 洗完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拿衣服,圍著浴巾去衣帽間時正好接了黃浪的電話,那聲音虛得不像是單純由宿醉一整夜造成的,顯然還記得自個干了什么,“寄哥,小心肝兒……咳,我是說珈以,她沒事兒吧?” 有事,而且還是很大的事。 沈寄憋住一口氣,把手機開了免提扔到衣帽間的柜子上,“說?!?/br> 他一個字往外蹦,黃浪立即就知道了這情況有多嚴重,半分也不敢再敷衍,“那什么,我昨天問出來了,小珈以沒啥不開心的,好像就是因為說到了她mama,想到了以前的事兒,怕她沒好好讀書她mama不放心,才收了心的,和你沒關(guān)系。” 沈寄沒應(yīng)聲。 因為他突然覺得,這個答案在以前能讓他多放心,現(xiàn)在就能讓他多堵心。 昨天喝醉了的人不多,他更是為了開車回來滴酒未沾,那個小混蛋親完他一低頭醉過去,他抬頭看見正對面的那哥們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的模樣,足夠他再確認一點,心里恍惚冒頭的那點子念頭,不是他的錯覺。 沈寄是怎樣混出來的人,怎么可能連個小姑娘都躲不過去。 他是不想躲,還沉浸其中。 “行,我知道了?!鄙蚣奶琢艘路?,伸手就要掛電話。 黃浪趕緊“哎”了幾聲,還是追著問,“小珈以真的沒事吧?昨晚那是過渡一下,怕小珈以疑心我們的問題,結(jié)果沒想到小丫頭酒量還真不錯,把我們好幾個人都灌倒了才問出來……寄哥,把她灌醉,真不是我們故意的。” “我知道。她只是看著乖,心里基本門兒清,就認準了她自己的死理,你們想出這么個主意也難為了?!鄙蚣囊呀?jīng)穿好了衣服,拿起手機取消了免提,“沒有誰是故意的,只是既定結(jié)果,無可避免?!?/br> 他嘆息般將這話說完,說了聲“掛了”就結(jié)束了對話。 昨晚受的沖擊太大,一覺醒來還放大了這個刺激,沈寄連烤個面包都差點燙了手,聽到身后小姑娘軟糯糯的那聲“沈叔”時,手里的盤子都掉在了桌上。 夢境與現(xiàn)實交雜,讓他生出了無限恍惚。 他從喉嚨里梗出一聲“早上好”來轉(zhuǎn)過身,珈以正揉著一頭亂發(fā)打哈欠,半瞇著眼睛拿過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又趴回桌上有氣無力地呻.吟,“啊啊啊,喝醉酒真的好難過啊,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人去喝酒了!” 沈寄端著烤好的面包放到了桌上。 珈以“蹭”地一下直起身來,雙手快如閃電地扣住了沈寄的手,握在手心里,仰著頭看他,“沈叔,我就記著昨晚和他們玩游戲,問到你以前把個三十六歲的花臂男揍得喊你寄哥了,我……”小姑娘很小心地問,“后來沒耍酒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