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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清沅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皇帝消夏回來時候,從行宮中帶回來一個姓袁的宮女,回京沒幾日,就將她封為了袁昭儀,一躍超過了宮中舊人,包括生了孩子的宮妃。

    蕭重鈞見過袁昭儀一次。她一張鵝蛋臉,生得溫柔秀麗,但與宮中的美人相比,并算不上是絕色。有傳說是因為這位袁昭儀生在佛誕日,所以小字蓮華,再加上她姓袁,與緣諧音?;实塾X得這十分巧妙又十分吉祥,因此將她帶在身邊。

    也許是膩味了后宮中勾心斗角,能說會道的女人?;实劢鼇碇皇刂@位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袁昭儀,十分寵愛,真將她當菩薩所賜的一般,一時興味甚濃。

    而與顧皇后有關(guān)的人和事,依然沒有得到皇帝的半分寬容。

    太子去看過顧皇后之后,皇帝問起了這件事,他問太子:“顧皇后情形如何?”

    蕭重鈞心中警覺?;实廴羰窍胫李櫥屎蟮那樾?,并不用來問他,兩儀宮中已經(jīng)被皇帝嚴密監(jiān)視起來了。

    皇帝問他,是更看重他的態(tài)度,并且想知道顧皇后會不會私下說些什么。

    蕭重鈞淡定回答了父親的提問,他說:“母后依然和之前一樣,每日在兩儀宮看書練字,一切如常?!?/br>
    他想了想又說:“雖說和原來一樣,但母后似乎有些懶動,并不去院子里走動?!?/br>
    從前顧皇后是很喜歡出去玩的,安平這點其實像她。顧皇后喜有人陪伴,捧著她,平日無事也常常在院子里看下人侍弄花草。

    皇帝的眉毛都沒抖一根,只道:“朕聽說你離開之后,要御醫(yī)過去了?是為什么?”

    御醫(yī)一離開兩儀宮,就去稟了皇帝,說顧皇后并沒有生病,一切都好。

    蕭重鈞道:“母后說有些心悸……”

    他相信顧皇后說什么話都是算過的,既然顧皇后告訴他心悸,那他就可以告訴皇帝。

    蕭重鈞在想,難道母后是想通過裝病來逃過一劫?但這一招過去有太多人用過了,皇帝未必會相信。

    果然皇帝對皇后心悸之說相當不屑,他冷笑一聲:“她是心悸么?朕看她是心虛?!?/br>
    說到這個,皇帝又教導(dǎo)起面前的蕭重鈞:“沒幾日你就成婚了,有了太子妃,就好好待她。不需要你有多愛慕她,與她相敬如賓就足矣。你一定要記住,長輩給你挑的正室,才是良配。”

    皇帝顯然是在說他當年故去的那位太子妃。他那時候年少,只覺得太子妃太端著,又總是勸他,說幾句話就不歡而散。所以他那時候更喜歡幾位良娣。

    其實他的元配長什么模樣他都記不清了,但現(xiàn)在想來,她雖然無趣了些,但出身書香世家,人品也好,肯定不會干出顧皇后干的事情。

    所以他告誡太子,不要太過冷落了元配正室,哪怕她不解風(fēng)情,不如其他女人勾魂攝魄。因為有個這樣的女人坐鎮(zhèn)中宮,還是很有必要的。

    蕭重鈞心中擔(dān)憂顧皇后,聽到皇帝的“教誨”,他心中只有苦笑,嘴上還要應(yīng)了下來。

    直到現(xiàn)在,他還沒見到他的太子妃。這段時日,他已經(jīng)見過了他的岳丈喬煦,見過了兩個舅子,甚至連喬家的姻親都見過了幾個,卻還是沒見過喬姑娘。

    他其實已經(jīng)不太在乎這事情了,他相信她會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姑娘,能做好一個太子妃。她的家族也會全力支持他,至少在他登基之前會是如此。至于他登基之后的事情,那就太遙遠了。

    大婚前兩日,太子蕭重鈞又去看了一次顧皇后。這次不是皇帝提的,而是他提了出來,皇帝沒有反對,他就去了。

    這一次,他約了安平一起。安平也會去看顧皇后,但她從不與太子蕭重鈞一起去。他們兩個是顧皇后的親生孩子,一起聚到兩儀宮皇后面前去,皇帝恐怕會不快。

    不過這天是情形特殊——太子大婚前兩日,總該給他們一個敘話的時機。皇帝格外寬宏大量一回。

    安平陪著蕭重鈞一起來到兩儀宮,宮人為他們向顧皇后通報。

    兩儀宮的宮人也是許久沒見太子與公主一起來兩儀宮了,聲音都有幾分激動。但是顧皇后坐在榻上,只是怔怔看向窗外,恍若不聞。

    蕭重鈞走到她面前了,她還在發(fā)怔。安平的眼圈就紅了,輕聲喚道:“母后。”

    顧皇后這才回過神來,她見兩個孩子在她面前,向她行禮,這才恍然一笑,道:“你們怎么一起來了。”

    安平有些為難地看向蕭重鈞,她以為顧皇后把太子成婚的正日子給忘記了。

    蕭重鈞道:“母后,你身體如何?”

    顧皇后道:“不錯。之前有些心悸,但吃了些安神散之后就好多了?!?/br>
    蕭重鈞也有些不明白何以顧皇后這“心悸”怎么這么快就好了。

    顧皇后聲音溫和:“再過兩日就是你的正日子了,這時候所有事情都該準備好了。”

    蕭重鈞和安平見她并沒有忘記時日,都略感欣慰。蕭重鈞道一切都已經(jīng)備好,又將東宮重新布置的樣子向顧皇后描述了一番。顧皇后認真聽著,不時點頭。

    蕭重鈞又說宮中應(yīng)該將皇后觀禮時候穿的衣服送來了,問皇后有沒有試過。

    顧皇后微笑著點點頭:“試過了。針線司的手藝沒有丟下,還是和從前一樣合我的身……看來這個宮中,還真不需要我這個皇后時刻盯著……”

    她這話一出,蕭重鈞和安平都是一怔,兩個人都沒想到顧皇后會說這話。顧皇后說完這話,兩行眼淚已經(jīng)流了下來??拗拗只琶χ棺⊙蹨I,向一對兒女哈哈一笑道:“這大喜的時候,我怎么能哭。這是你的好事?!?/br>
    蕭重鈞見她這一哭一笑,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他從未見過母親如此。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失態(tài),還是故意的。

    他和安平還沒反應(yīng)過來,顧皇后又道:“你們父皇也是,為何不讓四郎回來?他是你的親兄弟,應(yīng)該來看你大婚才對。這事情辦得不好。許婕妤也難過,說不定還會在心中埋怨我。最重要的是,你也該是希望四郎能回來?!?/br>
    蕭重鈞硬著頭皮點點頭:“只是寧州路途遙遠……廣逸在寧州剛安頓下來沒久……”

    顧皇后心不在焉道:“皇帝的新寵是誰?”

    安平叫了一聲:“母后!”

    顧皇后向她笑了笑:“怎么,我被禁足再此,皇帝怎么會沒有新寵?那就不是你們父皇了?!?/br>
    她堅持要聽。

    蕭重鈞道:“就是一個普通宮女……”

    顧皇后的眼神又漸漸黯了下去,她好像陷入了什么回憶當中,神色也變了,變得安靜又迷蒙。就像蕭重鈞和安平他們剛來的時候。

    “去吧……你們回去吧……不要久留……”顧皇后又像發(fā)呆,又像喃喃自語。

    從兩儀宮出來之后,安平與蕭重鈞兩個人沒有立刻分開回去。他們并肩而行,秋風(fēng)颯颯,一葉知秋,他們一時無語。

    還是安平先開了口:“母后不會……”

    她沒把瘋字說出口。

    蕭重鈞立刻搖頭:“不會?!?/br>
    他說得很確定。尋常女人會瘋,但顧皇后不是尋常女人。

    他告誡安平:“剛才你看到的聽到的,看起來像什么樣子,都不要對別人說?!?/br>
    即便這是顧皇后故意的,他也覺得這太大膽了。他不愿意立刻被皇帝察覺。

    他知道顧皇后一定也在擔(dān)心和他一樣在擔(dān)心的事情——皇帝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顧皇后本身卻身體健康??梢韵胍姡实垡欢〞咴诨屎笄懊?。若到了那一天,即便皇帝留下遺詔,要顧皇后殉葬,蕭重鈞又豈能忍心那樣做?

    所以皇帝很有可能等這件大事結(jié)束了之后,再有動作。但那具體是什么時候,誰也說不準。三年之后?一年之后?半年之后?

    只能說顧皇后在太子大婚之前是安全的,大婚之后……她這個皇后更用不著出場了。

    安平看著蕭重鈞的臉色,道:“哥哥……”

    蕭重鈞在夕陽的余暉里看向她,她微笑著說:“你知道嗎,京中最近好熱鬧。街上到處都是敲鑼打鼓,去哪都能聞到酒香。還有丹支邪派了好大一支隊伍來,聽說這是百年來丹支邪第一次送質(zhì)子來?!?/br>
    蕭重鈞淡淡道:“你怎么知道?誰帶你出宮了么?”

    安平說:“康王妃帶我出去的。她答應(yīng)了我,等你大婚之后就帶我去王府上住一段時日?!?/br>
    蕭重鈞嘆了口氣,連安平都要逃走了。

    安平道:“四哥從寧州也送了禮物來,沅jiejie還寫了好長的信給我。他們都很關(guān)心你。”

    蕭重鈞笑了笑。

    安平眼中有了水光,她說:“你看看宮中,你周圍,誰不是興致高昂,興高采烈?”

    蕭重鈞道:“我很高興。”

    安平道:“看著你,我只想到一句話——哀莫大于心死?!?/br>
    蕭重鈞搖搖頭,刮了刮她的鼻子,仿佛她還是個不知事的小姑娘:“你想多了。我只是因為婚事有些累而已?!?/br>
    安平心中涌起一陣無以言表的悲哀,她知道了,這問題她不能為蕭重鈞解決。如今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位還沒有過門的太子妃。若那位喬姑娘能與蕭重鈞心意相通,那她的太子哥哥還能救回來,免于渾渾噩噩行尸走rou般活著的命運。

    太子大婚一事,寧州也有慶祝。

    陸道之已經(jīng)離開,新太守高叔倫到了。高叔倫前世差不多也是這時候來到寧州,但當時邊境戰(zhàn)亂已起,他臨危受命,在調(diào)度糧草,組織人手上都極為出色。蕭廣逸對他十分欣賞。

    高叔倫一到寧州,先不忙吃洗塵宴,二不忙拜訪權(quán)貴,尤其是城中還有個王爺在。他立刻先將太守府上下的人都見了一遍,尤其是最近丹支邪商隊潛入的案子,他尤其關(guān)心,一來就叫人將此案涉及的卷宗全部都拿出來給他看,并且親自去看了還關(guān)押在太守府的康克蘇和納云兩人。

    做完了這一系列事情,高叔倫終于來燕王府拜訪。

    與陸道之本來就糊涂再加上裝糊涂,于是徹底稀里糊涂不同,高叔倫并不輕易放過對燕王的疑惑。

    他一來寒暄了幾句,就問了燕王幾件事情。那天酒宴上,為何王府家仆會與康克蘇打起來?當夜就地在王府審訊,燕王有沒有旁聽?之后后續(xù)的處置,王府是否也參與了?

    蕭廣逸道:“當天的事情,我會慢慢告訴太守,不必心急?!?/br>
    他是王爺,他不愿意直說,高叔倫不能拿他如何。而且卷宗中都沒有直接證據(jù),證明燕王早有謀劃。這些也只是高叔倫自己的推測而已。

    蕭廣逸微笑反問:“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確實幫了些小忙,太守覺得我這么做,是越界了么?”

    高叔倫淡定道:“寧州本就是殿下的封地。殿下只要所作所為有益寧州,仆看不出有什么越界之處?!?/br>
    蕭廣逸笑了笑,遞了一杯酒給他。

    上輩子高叔倫就絲毫不反對他幫助處置寧州和邊境事務(wù),他能掌握兵權(quán),也有高叔倫的支持。

    所以蕭廣逸對高叔倫很放心。等高叔倫走后,清沅聽他說了,也很高興。她已經(jīng)見過了高叔倫的妻兒。她也對高叔倫印象極佳。來寧州的官員,很少將妻子兒女帶來的,高叔倫將妻子和兩個兒子都帶來了。

    蕭廣逸飲了些酒,但似乎還沒盡興,他要清沅陪他一起。

    清沅沒有推辭。桌上重新布置了,她親自為他斟酒。

    “我知道你為什么難過?!彼秊樗股弦槐?,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與他輕輕碰了碰。

    蕭廣逸笑了起來:“我難過什么?見了高叔倫,我心里高興。感覺像見了老朋友——故友重逢,不能更高興了?!?/br>
    清沅慢慢飲了一口,伸手握住蕭廣逸的手,將他的手貼在自己面孔上,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會忘呢?”

    明天是太子大婚的日子。清沅知道蕭廣逸一定是很遺憾,不能回京親自觀禮。

    蕭廣逸道:“王妃不也沒忘么?”

    他這話竟然有些酸溜溜,清沅被他逗笑了。

    “你呀,”她笑話他,“不高興的時候喝酒就是容易醉?!?/br>
    蕭廣逸道:“清沅,你想不想……”

    他頓住了,又覺得這話沒必要問。

    他知道她不會后悔,他也知道她心中只有他。

    清沅笑盈盈地看著他,仿佛“我看你敢不敢問出口”的神色。

    蕭廣逸就自嘲地笑了一聲,坦然道:“他畢竟是與我一起長大的兄弟。我想他,想母妃,也想京城,說來可笑,我甚至有點想皇宮的樣子。不知道宮中為了他大婚,該是如何熱鬧。清沅,你想不想家?”

    清沅終于嘆了一聲,她已經(jīng)坐得與他靠在一處,頭靠著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