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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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簡簡搖頭,道:“是我家事。” 蕭重鈞就一頓,慢慢道:“喬家出事了?” 喬簡簡道:“是我jiejie夫家,她夫君之前一直病著,春天時候還有些起色,沒想到入夏之后反而……人前段時間就不行了,家里怕我憂心,一直沒讓我知道。今日人沒了才知道消息?!?/br> 蕭重鈞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道:“你這樣,豈不是更讓我們擔(dān)心?既然人病了有段時日了,那這事情也不突然。只能將后事料理好了,也算是一樁安慰?!?/br> 喬簡簡道:“我只是心疼jiejie命苦?!?/br> 蕭重鈞就想起,喬簡簡說過她的jiejie叫喬優(yōu)優(yōu)。只是這命運(yùn)與meimei大不相同,似乎離優(yōu)優(yōu)遠(yuǎn)了許多。 他將簡簡攬?jiān)趹阎校吐晣@了一句:“只要你好好的,你jiejie將來不會沒有倚靠?!?/br> 蕭重鈞這話半分不假。因喬簡簡在他面前提了一句,喬優(yōu)優(yōu)夫君的喪事大辦,十分風(fēng)光。喬優(yōu)優(yōu)夫君追贈五品侍衛(wèi),喬優(yōu)優(yōu)本人封了誥命。人人都知道這是太子妃的jiejie,所以才得了這樣的好處。 喬優(yōu)優(yōu)本該進(jìn)宮謝恩,但因?yàn)橹匦⒃谏?,恐怕沖撞,所以只在宮外磕了頭,之后寫信給了喬簡簡以表謝意。 經(jīng)此一事,喬家在京中越發(fā)受人追捧。 喬煦還算清醒,時時提點(diǎn)家人。但喬家人口眾多,又都是成年男子。喬煦即便不時提點(diǎn)約束,還是有人會被這潑天權(quán)勢沖昏了頭腦。 喬簡簡的小叔叔喬檀自從領(lǐng)了重修豐城行宮的總監(jiān)造職務(wù)之后,日日酒宴,都是想在這工程中分一杯羹的人。 喬檀因是兄弟中排行最小的,早年就被寵壞了,小時候都說他人不壞,只是毛躁。但這些年下來,毛躁久了,終于一朝手上了有點(diǎn)小權(quán),人也就變了。 喬檀因收了別人好處,又收了別人幾個歌姬,因此就將行宮幾處地方營造給改了,另包他人。但這幾處原來圖紙上已經(jīng)設(shè)計(jì)好了,再另包人,再改設(shè)計(jì),必然影響工期時間。 皇帝已經(jīng)有兩年沒有在豐城行宮消夏了,這工期趕的就是想讓皇帝明年能來豐城。 如此一來,就折騰出事情了。 第171章 喬檀在豐城的行事,喬家長輩也不可能無時無刻不盯著他,喬煦又是日日都忙得脫不開身。 喬煦想著喬檀在豐城行宮的監(jiān)造,其實(shí)并不復(fù)雜,只要安排好人員調(diào)度就行。壞就壞在喬檀自己想得更輕松。 他收了別人好處,就擅自改動了幾處營造。他不覺得有多大影響,下面真正施工的人知道。為了趕工,行宮工地上不得不沒日沒夜的干,夏天天氣炎熱,即便是豐城這樣的消暑勝地,也禁不住這樣的蠻干,因此累死了十幾個年老體弱的勞力。 喬檀知道工地上死了人,這才有點(diǎn)慌神。 因?yàn)樗⒉幌媵[出人命。這些征來行宮做勞役的,都是豐城周邊的農(nóng)民。豐城地方富庶,周邊有很多大地主,京中許多富豪也會來豐城置產(chǎn)。豐城農(nóng)民的地主,許多都是這些人的佃戶。要是人死得多了,想悄無聲息地抹過去,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更糟。 喬檀立刻不許下面人趕工。 至少這個夏天不能再死人了。喬檀之前就聽說過顧澤行監(jiān)造期間,一個人都沒有死過,他才接手兩三個月,就死了十幾個人,若再這么下去,人命數(shù)字多了,不是那么好糊弄過去的。 但是不趕工,工期就必然拖慢?;謴?fù)正常工時,不趕工僅僅半個月之后,豐城行宮這邊的幾個小工頭就托了人來與喬檀商議了。 因?yàn)榘凑者@個進(jìn)度,工期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的。喬檀剛剛將死人的事情抹下去,本來想著等夏天過去了,下半年再趕,但實(shí)際上下半年更難趕。勞役都是輪換的,這批勞役不可能從夏天一直干到冬天,每隔幾個月都會一批輪換,新人來了手生,速度很難趕上去。 喬檀這才漸漸開始覺得大事不妙。但他之前已經(jīng)大張旗鼓推翻了原來的幾處設(shè)計(jì),要重新做了,如今是進(jìn)退兩難。 喬檀覺得為難,工地上的小工頭更為難。他們都知道喬檀是太子妃的親叔叔,將來出了事情,喬家肯定是會把喬檀保下來的,太子妃如今又有孕在身,過段時間生下皇孫,喬家權(quán)勢只會更盛,喬檀是不會有事的。那追究起來,倒霉的只會是他們這些無名小卒,為喬檀頂下辦事不力,怠慢拖延的責(zé)任。 他們都是與三教九流打過交道,不是吃素的,豈肯甘心吃這啞巴虧,三番五次去找喬檀,明里暗里逼著喬檀速速拿個主意出來。 喬檀為此正是煩惱時候,有人主動找上他,此人也是行宮監(jiān)造之一,只是負(fù)責(zé)賬本,之前與顧澤行共事過,如今喬檀來了,與喬檀也混熟了。 這個同僚原來就與顧澤行有些齟齬,覺得顧澤行既受了顧皇后的好處,還那般清高。如今與喬檀卻頗為投契,因喬檀并不在意別人說他是沾了太子妃的光。 這位同僚知道喬檀最近的為難之處,他約喬檀飲酒,一邊慢慢聊起來。喬檀正心中苦悶,只能借酒消愁,聊起最近的麻煩,喬檀不由長吁短嘆,道:“我也是太過得意了,原來也只想幫朋友幾個忙,沒想到搞出這樣的事情來……等到圣上查問起來,大不了我去坐牢!” 那同僚忙道:“這怎么行!您如今是太子妃的親叔叔,若讓您下獄,那太子妃,太子的面子朝哪兒擱?這讓太子妃怎么在太子面前抬起頭來?讓太子在朝中如何服眾?” 喬檀一聲嘆息:“早知道如此,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同僚又為喬檀開脫:“像您這樣的身份,有幾個不幫襯親朋好友的?這都是人之常情,您要不幫,那是沒有人情味。將來您要有事,誰又會來幫您呢?” 喬檀苦笑:“我眼下的麻煩,又有誰來幫我?不怕您笑話,我這事情,要被我家兄長知道,我是少不了苦頭吃的,恐怕不用多久,這事情就要傳到他耳中了,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他指的便是太子妃的父親,他的哥哥喬煦。 同僚慢慢為喬煦斟上酒,低聲道:“喬大人為官正直,我一向佩服……但耳聽為虛,喬大人畢竟不在此處,他沒有親自在這豐城行宮管過事,又哪里知道這其中有許多內(nèi)情呢?” 喬檀道:“這里面的內(nèi)情?” 他忽然一頓:“什么意思?” 他終于聽出同僚的話中有話。 對方微笑著看看窗外,此處僻靜,確定無人偷聽他們說話,他才在喬檀耳邊低聲提點(diǎn)了幾句。 喬檀立刻道:“不行!這……不行……” 對方道:“我也是隨口這么一說,大人若覺得不行,放在一邊就是了……來,喝酒,喝酒?!?/br> 喬檀若有所思,不再言語,只是默默飲酒。 過了幾日,京中就有信給喬檀,要喬檀回家一趟。喬檀本想借口豐城行宮這邊脫不開身,但是帶信來的是喬家的老奴,一看就是喬煦派來的,老奴道:“二爺說了,無論如何都要您抽空回去一趟,他有要事要與您談?!?/br> 喬檀無法,只能在旬休時候回京。 一到家中吃過了飯,喬煦就將他提到書房中。喬煦果然是聽說了豐城行宮死人的事情,并且如今修造進(jìn)度落后。 喬煦比喬檀大七八歲,自小喬檀就怕他。如今還是一見喬煦板臉,喬檀還是心里發(fā)顫。 有關(guān)出人命的事情,喬檀已經(jīng)想好了借口,他說:“今年夏天本就比往年夏天更熱,做的時間長了點(diǎn),就容易出事。其實(shí)那個工事上沒幾條人命呢?” 喬煦看著他,聲音很冷:“我聽說顧澤行之前在豐城行宮的時候就沒有出過事?,F(xiàn)在外面說起來就是,顧澤行沒出事,你去了,就死了人。” 喬煦對這個弟弟是恨鐵不成鋼,他原來以為行宮監(jiān)造這簡單的事情,能出什么亂子。沒想到喬檀還是能弄出事情來。太子妃還懷著孕,這事情實(shí)在不該從積善人家傳出。 喬煦的面孔隱隱就有發(fā)怒的樣子,喬檀心中一慌,脫口而出:“其實(shí)這事情的內(nèi)情正與顧澤行有關(guān)!” 喬煦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說法,他皺眉道:“怎么說?這里面有顧澤行什么事?” 話一出口,喬檀也沒法再改口了,他一說出口,就越說越順。 他說:“顧澤行那時候沒出人命,一是因?yàn)樗菚r候氣候還好,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diǎn),他批下的圖紙好幾處都有問題,就讓勞力慢慢做,也不著急。我來了之后,修改了圖紙,才發(fā)現(xiàn)因顧澤行之前拖慢太多,如今實(shí)在是太趕?!?/br> 喬煦知道自己弟弟,雖然聰敏,但人還是有些浮,他有些將信將疑,又問:“之前怎么不聽你說起?這也算是大事了!” 喬檀見喬煦像有一些相信的樣子,愈加賣力解釋:“我原來只想埋頭大干一場,不想讓人小瞧了去。再者這件事情與哥哥每日處理的事務(wù)比起來,又怎么算得上大事。顧澤行是燕王的岳丈,我也不想將這件事情嚷得眾人皆知。只是我畢竟經(jīng)驗(yàn)不足,到底不能將這紕漏補(bǔ)得十全十美?!?/br> 他說著說著,真有幾分懊惱的樣子。 喬煦雖然知道喬檀的為人,卻不知道顧澤行的為人。他對顧澤行全然不熟,只憑遇到過幾個顧家人,就推測顧澤行品行不端。 他對喬檀的氣消了些,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該早些來對我解釋。這件事情我還會去核實(shí)。如果真是如此,那再做商議。你做錯了,就不該逃脫責(zé)罰。但若這事情是因?yàn)閯e人的錯,讓你到這一步,我也不會讓你無故受罰?!?/br> 喬檀知道這一關(guān)暫時蒙混過去了,他心中一喜,面上還得強(qiáng)忍住。他知道他二哥真的會去查證,但是這是之后的事情。他迅速在心中盤算起來,怎么再應(yīng)付二哥的查證,少不得還得去尋同僚的幫助。 但至少今晚他可以安心了。說完了正事,喬檀也關(guān)心了一下家事。喬檀問了二哥身體如何,又問起了侄女的事情。 “我聽說優(yōu)優(yōu)近來回來住了?” 喬煦一聽到大女兒,不由嘆了一口氣,道:“大事辦完了,她不愿在婆家觸景傷情,身體也不好,她祖母不落忍,就接她回來休養(yǎng)一段時日。” 喬檀就道:“優(yōu)優(yōu)回家休養(yǎng)也好。她到底還年輕,將來說不定還有際遇?!?/br> 喬煦不再接話。其實(shí)喬優(yōu)優(yōu)守寡不久就有人來提親,還都地位不低。這其實(shí)才是喬優(yōu)優(yōu)回娘家住的真正原因,她在婆家,總有人上門去探望她,誰都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更讓她公婆傷心并不勝其擾,她便讓喬家接她回來住。 喬檀說完了事,就離開了喬煦的書房。 過了片刻,一個一身縞素的年輕女子端著茶點(diǎn)來到喬煦書房,為他奉上滋補(bǔ)用的茶湯。 她長得與喬簡簡有兩分相似,只是年長一些,略顯戚容,但這一抹淡淡的哀戚卻使她的眼睛更顯動人。她比喬簡簡生得美。 喬煦端起茶湯,看了大女兒一眼,道:“剛剛你小叔叔還問起了你?!?/br> 喬優(yōu)優(yōu)柔聲道:“小叔叔向來關(guān)心我?!?/br> 喬煦道:“我聽說,今天田家人又來了?!?/br> 喬優(yōu)優(yōu)搖搖頭,她淡淡道:“女兒身體不適,又在孝中,實(shí)在不宜待客。” 喬煦看她平靜的面色,他對這個女兒頗多虧欠,但他也實(shí)在不知道這個女兒在想什么。 “你是怨我待你不如簡簡么?怨簡簡嗎?”他忽然道。 喬優(yōu)優(yōu)訝然:“父親何出此言!我怎么會怨這個?” 她又道:“我不知道多想見一見簡簡,但如今我這身份,實(shí)在不便進(jìn)宮?!?/br> 她自嘲地笑笑:“父親不必多想,我只想安安靜靜在家守孝。至少先守完一整年再說。” 她不再像剛回來時候,堅(jiān)持不改嫁的說法了。喬煦終于滿意了一些。 第172章 觀云坊西顧自從顧清沅風(fēng)光大嫁之后,就沒有辦過大事。顧皇后出事之后,京中顧氏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西顧這邊還存著一絲僥幸,他們家剛出了王妃,至少能保住顧澤行兄弟的職位,但事與愿違,西顧很快明白過來,他們能留著性命和產(chǎn)業(yè),已經(jīng)是皇帝手下留情了。 顧澤行本想按清沅說的,舉家遷回霖州,但老太太行動不便,他們只好暫留京中。至少今年以來形勢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顧澤行兄弟幾個也在霖州做了準(zhǔn)備,買了田地,修葺了祖宅。老太太也說等身體好些,要是能走就走。 顧澤行近來少出家門,除了去老友的茶社和書社,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大兒子顧晟在書院上學(xué),清沅又遠(yuǎn)嫁,顧澤行就在家專心教兩個小的孩子。近來他最寵愛的就是小女兒清泠,小姑娘五歲的年紀(jì),正好開蒙,顧澤行一看到她就想起當(dāng)年清沅小時候,也是這般聰明伶俐。 顧澤行給兩個小兒女上上課,與柳氏閑來無事,或一起鉆研食譜,或整理花園,或做些奇巧之物。每日早早把院門一關(guān),自得其樂。 今年夏天也沒去京郊消夏,只有柳氏回娘家住了幾日就回來侍奉婆婆了。正好過段時日老太太的壽辰就要到了,顧澤行兄弟幾個也商量了,雖不好大張旗鼓為老太太做壽,但一大家子也得在家里擺幾桌,至少觀云坊要有點(diǎn)喜氣。 這話才商量了沒兩日,觀云坊就遭了大難。 這天天氣陰沉,像要下大雨又下不來的樣子,悶得人心慌。一大早時候,顧澤行就說今日不出門,等這雨下了再說。柳氏也說身上不舒爽,顧澤行見她神色懨懨的,尋思要找個太醫(yī)來給她看看。 正說話時候,就聽前院一陣哐啷響聲,動靜極大,似有金屬碰撞聲,又似狂風(fēng)吹倒了墻,重物倒地聲,還間雜呼喊哭叫聲。 柳氏驚得睜圓了眼睛:“前面出了什么事?” 顧澤行也是面頰上一抽,他向柳氏道:“你就在房間中,不要出去?!彼D(zhuǎn)身就出門,順手帶上房門。只留柳氏在內(nèi)房,與幾個丫鬟面面相覷,忐忑不安。 顧澤行剛出去沒多久,柳氏聽那動靜只頓了一下,片刻之后更響,像是其他幾房院子里都吵嚷起來。 柳氏正驚異著,她房門口忽然有人一拍,她嚇一跳,大膽的丫鬟問:“誰!” 門外的聲音是個院子中伺候的老嬤嬤的,但這會兒聲音又尖又抖,她扯著嗓子喊:“夫人!出事了!抄家來了!抄,抄家來了!” 柳氏眼前一白,丫鬟連忙扶住她。柳氏抓緊胸口的衣服,強(qiáng)自鎮(zhèn)定,她忙叫丫鬟把頭上手上的珠寶首飾都摘了揣懷里。她自己環(huán)視房間中,到處都是顧澤行的書信,手稿,圖紙,還有顧澤行收藏的古玩字畫,除了內(nèi)房,書房中這些東西更多。這些東西清沅出嫁的時候帶走了一些做陪嫁,顧澤行還說將來幾個孩子都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