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姜琴娘撩起眼瞼,目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似是害羞,又似無聲的拒絕。 深呼一口她身上的幽香,縱使心里再舍不得,楚辭也得放開她了。 喉結滑動,聲音喑啞,星目幽深,他銘記抱著她的感覺,一張嘴就含住了她白嫩微涼,在日光下還帶細白茸毛的耳朵尖。 “啊……”姜琴娘猝不及防,小小的驚呼了聲,雙手猛地抵竹他雙肩,嬌軀軟綿綿的,像一汪融化的春水。 她死命偏著頭想躲開,卻不知這樣的姿勢越發(fā)方便了楚辭。 “你……你讓開……”她又羞又急,當真有些生氣了,黑眸水光濛濛,委屈巴巴的。 “別惱別惱,我就先蓋個戳,就這一下。”他說著,戀戀不舍地松了嘴,想舔一口的舌頭還給牙齒咬了一下,縮了回去。 他果真放開她,還往后挪了點,呼吸略紊亂,眉目之間翻騰著克制和小狼狽。 “登徒子!”她斥他一口,籠著散落的裙裾彎腰跑到另一邊廂椅坐去了,不跟他一塊。 楚辭灼熱的視線追著她,目不轉睛,毫不掩飾自個的占有欲望。 就仿佛,在這狹小的車廂里頭,他退去了人前的君子風儀,徹徹底底地淪為被七情六欲支配的男人。 好在須臾之后,就在姜琴娘吃受不住他目光時,楚辭已經收斂好情緒,也壓下了奔騰的悸動。 他目色重新清明,身上那種屬于讀書人的清雋斯文又回來了,至少沒有起先那等讓姜琴娘心驚rou跳到無法面對的侵占壓迫感。 剩下的一路,兩人倒也相安無事,就是不曾交談過半句。 楚辭整遐以待,時不時挑起窗牖簾子看一眼外頭。 等到外頭依稀傳來市坊喧鬧人聲之時,楚辭說:“到縣……” “吁……”馬夫猛地一聲響亮的噓聲,馬車急停。 姜琴娘人往前栽,太過突然,根本控制不住。 楚辭飛快握住她香肩,單手抓著窗牖,使力穩(wěn)住身形。 “大夫人,”馬車外頭驀地傳來赤朱驚慌到失態(tài)的聲音,“你快出來,布帛坊出事了!” 聞言,姜琴娘一驚,人不待坐穩(wěn),一掀棉簾就要往外跳。 “別急!”楚辭低聲道,他率先跳下馬車,適才讓姜琴娘搭著他臂膀,帶著她下來。 姜琴娘躬身鉆出車廂,腳尖還沒落地,抬頭就見城內某個方向火光沖天,火勢大的照亮了半邊暮色靄靄的蒼穹。 她手一緊,抓住了楚辭的手臂,心都揪緊了:“那是……那是……” 赤朱往前跑了三丈遠,似乎確定了什么,轉身嘶聲竭力的朝她喊:“大夫人,是咱們的布帛坊走水了!” 第27章 你想要的 布帛坊,同云家錦繡莊齊名的綢緞莊子,亦是姜琴娘這些年來一點一點做大的,可以說是她的心血都不為過。 當年,她的第三任亡夫蘇大公子在故去之前,將布帛坊交到她手中之時,還只是個兩間鋪面打通的小布莊。 而如今的布帛坊,已經四間鋪子打通,并上下兩層樓的大莊子。 蓋因蘇家的月華錦,布帛坊的生意其實很不錯,每兩月一身月華錦縫制的衣裙,那都是用競拍的方式賣出去,只那一件衣裳就能賣上不菲的銀錢。 便是后來蘇家的錦繡莊也學著這樣,但姜琴娘就是心思多,一年到頭,總有出其不意的新鮮花樣拉動坊內生意。 以至于布帛坊這半年來的進賬已經遠超云家,甚至隱隱有成為安仁縣第一大綢緞莊的架勢。 這會正是酉時,暮色寂寂,天光遠退,整個縣里都籠罩在晦暗之中。 但唯有布帛坊的南門那邊,火光沖天,焰火像是從地心噴涌出來,肆意燃燒,還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有喧嘩奔走的人流,提著水桶,杯水車薪地提著往火上澆。 然火勢太大,這點水灑落上去,不過就是嗤啦一聲,冒點青煙,而后繼續(xù)熊熊燃燒。 姜琴娘渾身冰涼,她睜大了眸子,純然的黑瞳之中倒影著撲騰的火光,半張臉都被映成了橘紅色,瑰麗又冰冷。 “大夫人,是咱們的布帛坊走水了!”赤朱滿臉焦急和震驚,這些年,她可是親眼看著一個小莊子變成如今的大莊子,賺大把的銀子,也十分清楚布帛坊對姜琴娘的意義。 她咬著牙,惡狠狠的說:“大夫人,您才將這些交出去多久就出了這樣的事,二爺一定是故意的!” 楚辭冷著臉,很是嚴肅,再看著姜琴娘時,眸光柔和一絲,浮起擔心:“琴娘,你想如何做都行,有我?guī)椭?。?/br> 姜琴娘緩緩抬手,有微末力氣從腳心直躥上來,涌入四肢百骸讓她多少還能支撐。 她的臉很白,白到幾乎透明,在火光和暗影之間,面無表情。 楚辭就聽她說:“不用,這是蘇家的事?!?/br> 這樣明顯生硬的拒絕,讓楚辭很是無可奈何。 姜琴娘深呼吸,她提起裙擺,大步往布帛坊走去,走遭滅水的伙計有提著水桶撞上她的。 她也只悶哼一聲,目光堅毅而果敢的朝跪坐在地上的蘇二爺蘇航去。 楚辭見狀,只得嘆息一聲,上前緊跟在她身后,時不時伸臂格擋,將人護住。 蘇航頭發(fā)蓬亂,面容臟污,一身袍子更是臟兮兮的,袍擺還有幾個被火星灼燒出來的小洞。 他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時不時哭喊著:“讓我進去,我的月華錦,月華錦啊……” 姜琴娘站在他身后,她死死掐著手心,憋忍下心頭的怒意和顫憟,一字一句的問:“二叔,這是如何一回事?” 乍然聽到她的聲音,蘇航一愣,跟著轉頭,接著就像見著救星一樣撲過來抱著姜琴娘腿哭道:“大嫂,大嫂咱們家的布帛坊沒了,還有月華錦也沒了,大嫂這下如何是好,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也不知道為何會燒起來……” 姜琴娘忍著想將人一腳踹開的沖動,質問道:“老夫人要我將印交給你,結果你就是這樣打理的蘇家買賣?” 蘇航涕淚雙流的嚎啕大哭:“大嫂,大嫂……” 姜琴娘紅著眼,剜了他一眼,沒用的東西,這個時候連話都說不清! 好在坊中管事見著姜琴娘,灰頭土臉的連忙過來,滿臉歉疚的拱手道:“大夫人?!?/br> 姜琴娘聲色厲下:“道來?!?/br> 管事不敢隱瞞,當下一五一十的細細將走水過程說了一遍。 楚辭站在姜琴娘身后的陰影里,他身形高大,從正面看過去,幾乎將姜琴娘整個人都籠罩住。 他以為她是柔弱的,畢竟在白澤書院的榴花亭初見那次,她就一直在受人欺負。 而今,見著管事的畢恭畢敬,還有她臨危之際的有條不紊,那一瞬間,他才驟然發(fā)覺,這么些年,沒有男人可以依靠,她竟是成長到能讓整個蘇家依靠,那股子認真勁,瞧著格外讓他心動。 “就是這樣?”丹朱紅唇在火光映射中彎出嘲諷的弧度,“所以就是守夜的伙計打了瞌睡,不慎打翻油燈,引燃了坊里的布匹?” 管事點頭,神色黯然。 姜琴娘又問:“可有人傷著?” 管事搖頭:“回大夫人不曾,蓋因發(fā)現的早,守夜的伙計都跑了出來?!?/br> 姜琴娘冷笑一聲:“庫房呢?庫房如何?” 坊中設有庫,姜琴娘以前規(guī)定,庫中布匹數量不宜超過一個月,蓋因布匹保管不善,很容易生潮起霉灰變色,這樣的布匹自然就不好賣了。 故而姜琴娘從前都是一月量的堆放,多下來的布匹另放他處,令人妥善保管。 楚辭暗自點頭,如若庫中布匹量不多,便是燒了去,也不過是一 筆小損失。 “大夫人,”管事哭喊出來,一徑抹眼淚,“今年下年的布匹皆在庫中,全被燒了!” 姜琴娘腦袋嗡嗡的響,人搖晃了幾下,臉色瞬間煞白:“你說什么?” 楚辭趕緊扶住她:“琴娘,不要勉強?!?/br> 姜琴娘死死抓住他手,修長的指甲掐進他rou里,連血都滲出來了。 “你說什么?”她失態(tài)到聲音有些尖利。 管事怨懟地看了蘇航一眼,咬牙道:“是二爺的吩咐,說每次來回運送太麻煩,坊里如果斷貨了不好,所以在前些時日將下年存的布匹全部堆進了庫里,包括包括要用來甄選御品的月華錦!” 姜琴娘眼前發(fā)黑,整個人搖搖欲墜,下年的布匹全堆在了庫里? 她看著眼前的大火,亮澄的顏色,撲騰舔o舐,像是囂張至極的野獸,沒人能奈何它。 庫設在整棟樓的后面,特意選的通風陰涼的房間,平素有專人打掃。 姜琴娘提起裙擺,抬腳就要往里沖,她不能讓所有的布匹都被燒掉,特別是月華錦! 楚辭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琴娘你干甚?冷靜點?!?/br> 姜琴娘掰扯他如鐵臂膀:“你放開我,庫在后面,一定還沒燒到那里,月華錦不能有事,不然蘇家就全完了!” 楚辭抱著她腰身,將人提起來點,看了眼火勢,在她耳邊飛快的說:“我去!你給我說說方位?!?/br> 姜琴娘愣住了,她轉頭看著他,眼底是火光在跳躍,似乎是熱烈的顏色,然臉上卻清清楚楚的帶出一種無助和茫然來。 楚辭心疼極了,借著別人看不到的角度,他湊到她耳邊低聲說:“琴娘,你想要做的,我都幫你?!?/br> 心弦悸動,被一只大手撥弄,就發(fā)出嗡嗡的聲音,久遠不息。 見她神色莫名,那抹白無血色的小臉,脆弱又可憐。 楚辭又想嘆息了,他用微涼的鼻尖蹭了下她的耳朵尖:“我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兒,不會有事,你就說庫在哪就成了。” 莫名的委屈浮上心頭,姜琴娘咬唇低頭,好一會才飛快的說:“你不認識月華錦,我同你一起進去。” 楚辭眸光微動,正想勸阻,姜琴娘又說:“先生,這是我蘇家的事,我豈能讓先生為我涉險,所以我也要進去?!?/br> 見她表情堅毅,并不妥協。 楚辭驀地勾起嘴角,二話不說,脫了外裳,搶了一人的水桶,將外裳里外都浸濕了,然后拉過姜琴娘,往兩人頭上一蓋,喝了個字:“走!” 外裳并不大,要遮兩人很是勉強,姜琴娘咬了咬唇,提起水桶舉高往下一倒。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從頭到腳,將兩人身上都淋濕了。 楚辭臉上水珠滾落,睫毛濕潤,但他低頭看著姜琴娘,眉眼一彎,竟是笑了:“濕了,琴娘你濕了?!?/br> 姜琴娘不懂他話下之意,她瞥他一眼,眼波泛柔:“你也是?!?/br> 楚辭輕咳兩聲,見她眼中純然,居然有些不自在了。 兩人這番動靜,驚到了蘇航,他蹭地爬起來,抖著嘴皮問:“大嫂,你這是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