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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卿不自衿在線閱讀 - 第111節(jié)

第111節(jié)

    而她送給他與昀兒的花燈,他一直小心的珍藏著,只等著幾日后的元宵燈節(jié),他可以帶著昀兒與她一起,去長街上游燈會。

    可如今看來,一切皆是不可能的了……

    正在梅子衿失魂落魄之時,三石都是急忙跑來,驚喜道:“爺,表小姐回來了,在四宜院找你……”

    乍然聽到三石的話,梅子衿有片刻的怔愣,等他反應(yīng)過來表小姐就是水卿卿,心口一震,下一刻已是迫不及待的朝著四宜院而去。

    四宜院一片寧靜,水卿卿雖然之前已來過這里,但如今來再到這里,身份不同,心境也完全不同了。

    水卿卿記得,她第一次來四宜院,是梅子衿招她前來,當(dāng)面質(zhì)問她的身份,問她是不是真的盛瑜,被她僥幸避過。

    當(dāng)時,他問自己,盛瑜最后一次給他寫信,寫的什么內(nèi)容?

    她答出來了,是回味樓之約……

    呵,回味樓之約!

    水卿卿想起了她與梅子衿的回味樓之約,他那日同她說的每句話她都記得,而那日之后所發(fā)生的一切事情,至今都像一場夢一樣,讓她在絕望的同時,更是迷茫與無措。

    她常常在想,若是那日她沒有約梅子衿在回味樓見面,或許就沒有后來的被趕出侯府,也不用落發(fā)出家,更不用害得母親與憐姑姑喪命了……

    風(fēng)吹過耳畔,母親留給她的頭發(fā)輕輕拂過她的面頰,就像母親的雙手撫過她的臉頰,為她抹去臉上早已濕透的淚痕……

    梅子衿進(jìn)來時,看著孤單佇立在院子里的單薄身影,一身孝衣麻服,形單影只,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她第一天進(jìn)侯府,他在靈堂里初見她的那一刻。

    聽到腳步聲,水卿卿倉惶回頭,看到梅子衿的那一刻,眸光暗淡下去,心里格外的心酸難言。

    看著她臉上的淚痕,梅子衿袖下雙手不覺收緊,淡然道:“你怎么來了?”

    說罷,他又輕聲喟嘆道:“公主已逝,你也請節(jié)哀吧。”

    水卿卿心里一酸,之前在白府,那么多人圍繞在她身邊,可她還是感覺孤單,心里有一肚子的痛苦委屈之言,卻不知道向誰訴說。

    可如今看到他,她心里的痛苦與委屈卻分外的敏感,他輕輕一句話就撩動她傷痛的心,眼淚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淌。

    她心痛悲哭,梅子衿更是心如刀割。

    若像往昔,他恨不能敞開心懷擁她入懷,為她遮風(fēng)擋雨,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他若是再不管不顧,任意放縱對她的感情,就是對她的軌薄不尊,因為,她已有婚約,在他還未想到辦法改變這一切之前,他什么都不能為她做……

    想到這里,梅子衿更是心痛難耐,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要給她披上御寒,水卿卿卻抹了眼淚沉聲道:“我此番來這里找侯爺,是有事同侯爺說。”

    看著她突然變得沉重的形容,梅子衿心里一沉,竟是生出了一絲慌亂來。

    不等他出聲,水卿卿已率先朝他的書房去了。

    見此,梅子衿心里越發(fā)的難安,連忙舉步跟上。

    進(jìn)到書房,水卿卿站在梅子衿的對面,咬牙按下心中所有的傷痛,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慘淡一笑,緩緩道:“侯爺可還記得,當(dāng)日在這書房,侯爺問我到底是誰。我說我是盛瑜,我欺騙了侯爺……今日,我倒是可以向侯爺坦誠,我到底是誰了……”

    梅子衿全身一顫,深邃的眸光深沉如海,艱難開口道:“事情都已過去,如今你的身世大白于天下,不說……本侯也已明了……”

    “侯爺不怪我欺騙了你么?”

    黑白分明的眸子早已失去了光亮,水卿卿咬牙顫聲道:“其實,從一開始進(jìn)到侯府,我就在欺騙大家。我知道侯爺一直在懷疑我……事到如今,侯爺心中可還有疑問?若是有,我再無隱瞞,一一向侯爺坦露清楚……”

    聞言,梅子衿眉頭不自覺的擰緊——

    他的心中確實還有許多疑問,譬如,她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白家嫡女,還是最近與武寧公主相認(rèn)才知道的?

    她與面具刺客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而擱置在他心里最大的疑問卻是,她為什么要替代盛瑜嫁進(jìn)侯府?她替嫁是被逼迫,還是她另有目的?

    但這些疑問,到了此時,他卻無力去問,冥冥之中,他覺得她隱瞞一切的背后,是他也無法承受的沉重傷痛。

    他淡淡道:“既然如今我已知道你是誰,之前的疑惑就解開了……”

    見他眼神間的逃避,水卿卿心頭劇痛——

    在侯府這么久,梅子衿對昀兒的疼愛,她都看在眼里。

    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疼愛,就如她對昀兒的愛一樣,他給了昀兒全部的父愛。

    水卿卿心酸的想,他不知道昀兒不是他的兒子,一直將他當(dāng)成了他的親生兒子疼愛著,甚至不顧嫡庶之分,將世子之位早早的傳給了他。

    所以,如今她要從他的手里搶走昀兒,告訴他,昀兒不是他的孩子,一切都是白凌薇在騙他,他的所有付出和沉沉父愛,都白廢了、給錯了,不知道對他來說,是種怎樣的打擊……

    眸光定定的看著梅子衿蹙起的愁眉,幾乎在一瞬間,水卿卿差點狠不下心來了。

    可是,她轉(zhuǎn)念一想,昀兒是她的孩子,那怕梅子衿不能接受,她也不能讓這個錯誤再繼續(xù)延續(xù)下去。

    單薄的身子因激動而抑止不住的微微戰(zhàn)栗,水卿卿不敢去看梅子衿的眼睛,眸光虛無的看向別處,用盡全身的氣力艱難開口道:“侯爺,你可知道,在被認(rèn)回白家之前,我是誰嗎?”

    不等梅子衿開口,水卿卿已徐徐開口。

    “我是從西漠來京城尋親的孤女,當(dāng)時肚子里已懷了孩子……”

    “初到京城,我人生地不熟,誤信了專門販賣人口的牙婆子金大娘,她在我生下孩子后,搶了我的孩子,將我打暈沉湖滅口……”

    梅子衿眸光一震,心口驟然揪緊!

    “好巧不巧,我沉湖當(dāng)日,盛家小姐盛瑜因苦等侯爺不來,跳湖自盡,盛家在湖里撈人,卻是將我救上岸來了……”

    “我替代盛瑜嫁進(jìn)侯府,一為報答盛家對我的恩情,最重要卻是……我要回侯府尋回我的孩子!”

    此言一出,梅子衿全身劇烈一顫,眸光不敢相信的看著她,震驚到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水卿卿終是回眸看向他,臉色蒼白一片,咬牙顫聲道:“侯爺,搶我孩子的人正是白凌薇,而昀兒……正是我的兒子!”

    猶如五雷轟頂,梅子衿完全被震驚?。?/br>
    任是他如何猜測,都萬萬沒有想到過水卿卿進(jìn)府的目的,是為了尋孩子。

    而更讓他沒想到的,自己的兒子,昀兒……竟會是她的兒子……

    全身一陣冰涼,冰涼的寒意從心口蔓延四肢百骸,梅子衿腦子里一片空白,卻又有無數(shù)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在這一刻變得清晰。

    若真的如她所說,昀兒是她的孩子,那么,之前她為什么拼命的救昀兒。為什么明明恨白凌薇,卻對昀兒一片真心,不辭辛苦的照顧吐奶的他。還有當(dāng)初那般執(zhí)意的要留在侯府,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驀然,他想起,她第一次去世安院之時,跪在院子外的雪地里悲痛哭泣,想必,她是聽到了昀兒在屋子里哭了……

    心里在這一刻已是相信了她的話,但梅子衿還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開口問道:“你說昀兒是你的兒子……可有證據(jù)?”

    看著他形容間的震驚與傷痛,水卿卿心頭同樣劇痛,但事已至此,她除了向他證明孩子是他的,帶走昀兒,已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搶我孩子的牙婆子金大娘是金嬤嬤親meimei,她在打暈我之前,告訴我,我的孩子是要送進(jìn)侯府的……而我是九月初二生下的孩子,當(dāng)時整個京城的所有侯府,除了白凌薇生了一子,再沒有其他人生過孩子……”

    “最主要的卻是,昀兒手腕上的三顆朱砂痣……他出生之時我見過的,與我手腕上的朱砂痣一模一樣……”

    水卿卿伸出右手腕,微微拉高衣袖,皓白手腕上三顆并排而立的朱砂痣,赫然映入梅子衿的眼簾,讓他心口徹底怔住。

    昀兒手上的朱砂痣他是知道的,見過無數(shù)次,所以如今見到水卿卿手上與他一模一樣的朱砂痣,他在驚訝的同時,心底更是生出了絕望。

    他已經(jīng)失去了她,若是再沒了昀兒,讓他怎么活……

    而且,若是讓母親知道昀兒不是侯府的孩子,母親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深邃的眸光暗淡到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梅子衿心里一片凌亂,蒼白著臉色坐在書桌后面,強(qiáng)自鎮(zhèn)定沉聲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并不能靠你一人之言就斷定,容我好好思量……”

    是啊,事關(guān)侯府子嗣,而且昀兒是皇上親封的侯府世子,并不是水卿卿一句話否定了他的身份這么簡單。

    “等不及了?!彼淝湎氲侥赣H馬上要封棺閉殮,悲痛道:“昀兒是我的孩子,是母親惟一的外孫,如今母親馬上閉殮,我想帶昀兒送母親最后一程?!?/br>
    聞言一怔,梅子衿看著一臉悲容的她,終是明白過來,她隱瞞了這么久的秘密,為何在今天同自己坦露出……

    水卿卿看著梅子衿形容間的猶豫,懇求道:“請侯爺將昀兒還給我……侯爺以后可以有許多孩子,可我只有昀兒了……我希望帶他去送母親最后一程,望侯爺成全!”

    梅子衿俊臉凝霜,冷聲道:“如今他并不在府上……就算在,只怕也無法讓你說帶走就帶走的?!?/br>
    一聽梅子衿不讓自己帶走孩子,水卿卿瞬間失去了理智,眸光噴火般的看著梅子衿,咬牙顫聲道:“昀兒是我的孩子,千真萬確……侯爺已知道一切真相,為什么不將孩子還給我?”

    梅子衿心里痛苦無奈,面上卻是冷聲道:“方才我已說過,孩子的事,事關(guān)重大,單憑你一人之言和手上的朱砂痣并不能服眾。白氏是此事最重要的當(dāng)事人,若是她不承認(rèn)孩子是你的,你能拿出更多的證據(jù)來嗎?”

    世上有相似之人,那么,在同一部位長相同的朱砂痣,更是有可能,所以,梅子衿的話卻也有道理,水卿卿想憑這一點認(rèn)回孩子,根本不可能。

    白凌薇必定會咬住這一點進(jìn)行反詰的。

    所以,在沒有更多的證據(jù)之前,梅子衿讓她帶走孩子,不是幫她,卻是害她。若是讓侯老夫人或是白凌薇知道,可以反過來告她謀害侯府世子……

    可是,一心想帶著孩子離開的水卿卿,一時間失去理智,那里理會梅子衿的思慮,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梅子衿不肯將昀兒還給她,不由心生恨意。

    她憤恨道:“之前,我還以為你跟白凌薇不是一伙的,還好心的制解藥救你。沒想到,你們終歸是蛇鼠一窩——梅子衿,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告訴你,那怕告到圣上面前去,我也會搶回昀兒的……”

    說罷,水卿卿甩身絕然離去,母親閉殮時辰快到,她必須趕回去了……

    不能帶昀兒送母親最后一程,是她心中的遺憾,她卻不能讓自己也不去送母親……

    水卿卿含恨離開,梅子衿怔怔的枯坐在書桌后面,神情掩在暮暮夜色中,一片凄涼!

    不得不說,水卿卿方才帶給他的消息,不論是她生子被害,還是昀兒的身世,都讓他震驚又悲痛。

    而水卿卿最后離去時,神情話語間對她的仇恨,更是讓他心痛如絞。

    他理解她尋子的心切,可誰能體會他,痛失愛子的心痛和被欺騙的憤恨!

    雖然他嘴上不愿意承認(rèn)昀兒是她的兒子,但在他的心里,早已相信了她所說的話。

    因為,他知道感情不會騙人,白凌薇對昀兒的冷落,和她對昀兒的用心,早已告訴了他一切的真相……

    下一刻,梅子衿突然起身,大步朝外而去,三石慌忙追上去,迭聲問:“爺,這么晚了,你去哪里?”

    梅子衿面沉如霜,深邃的眸光里更是一片灰暗,他頭也不回冷冷道:“給我將白氏懷孕生子期間照顧她的所有大夫、丫鬟仆人都找來,特別是金嬤嬤姐妹,本侯要親自一一過審。”

    三石方才在屋外,也聽到了兩人間的爭執(zhí),心里一凜,立刻肅容領(lǐng)命,下一刻卻是面色惶然,擔(dān)心道:“爺,如果表小姐所說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侯爺當(dāng)初請皇上御封小世子為世子,就是罪犯欺君,到時,只怕咱們整個侯府……”

    話未說完,三石臉色已是一片蒼白,寒冷的天氣里,額間不覺流下冷汗來。

    欺君之罪,罪大連誅!

    聞言,梅子衿腳下步子越發(fā)的沉重,冷峻的眉眼染上悲色,無奈嘆息道:“如果一切真的如她所說,那么,不光白氏,我們侯府虧欠她太多太多……”

    三石一驚,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不免急道:“爺,一切都是白姨娘做下的,爺與侯府其他人并不知情,所以,爺無須自責(zé),更不能因為她一人,背負(fù)整個侯府……”

    梅子衿收腳停住,眸光沉沉的看著三石,冷聲道:“正如她自己所說,她被白氏所害,胞宮受損再難有育,昀兒是她此生惟一的孩子,難道本侯要為了一己之私,霸占昀兒不讓她們母女團(tuán)聚?。俊?/br>
    三石啞然的看著一臉絕然的梅子衿,知道他心意已決,卻是再也說不出其他勸解的話來……

    梅子衿問三石,老夫人帶著昀兒去了哪里?什么時候回來?

    三石道:“老夫人帶著小世子去平國府上去了,據(jù)說要多住兩日才會回來?!?/br>
    老夫人娘家大姐是平國府大夫人,這幾日為著水卿卿與梅子衿的事,以及白凌薇日日讓人托信讓她出面說情,終是讓老夫人不勝煩憂,于是趁著年節(jié)間走親戚,帶著昀兒去平國府多住兩日,權(quán)當(dāng)散心解悶。

    梅子衿一聽,二話不說,出了府門后,讓三石立刻駕馬去平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