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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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同事苦著臉有口難言——大半夜的誰知道會有路人經(jīng)過?這不是一時疏忽了嘛! “我出來找我的貓。”小姑娘舔著波板糖說。 隨著她的話音,走廊角落的陰影里傳出“喵”的一聲,緊接著走出來一只黑貓。它靈巧地跳到樓梯扶手上,再跳到那小姑娘的肩頭,安穩(wěn)地趴下了。 謝長寒一看,正是不久前和他發(fā)生過眼神交流的那只貓。 “能回答我么,你們是警察么?”小姑娘又說,“是來查連環(huán)命案的么?” 楊哥蹙眉:“小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從哪里聽說的什么‘連環(huán)命案’,但……” 那小姑娘沒等他說完,轉(zhuǎn)而看向謝長寒:“喬治說你是清凈派的朋友,你是嗎?” 謝長寒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恰到好處的困惑:“喬治是誰?” “貓?!毙」媚镎f,“你們大人好奇怪,就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再提問嗎?一點都不講禮貌。” 貓? 謝長寒的目光轉(zhuǎn)到貓臉上,又轉(zhuǎn)回到那小姑娘白凈的臉上——說來也怪,她分明始終舔在波板糖的同一個位置,那顆糖卻沒有變小的跡象。 黑貓有靈,成精比其他貓更容易些,只是眼前的這只,怎么看都不像是成了精的樣子。 他思量了一下:“唔……是的,在下師承清凈派,姓謝名長寒,請問你是……?” “我叫林垚?!?/br> “林?”謝長寒一怔,“你是那個林家的人?” 北城區(qū)姓林的人很多,但“那個林家”只有一個意思。 林垚張嘴一咬,崩了塊波板糖塊進嘴里嚼:“算吧?!?/br> 算“吧”是個什么意思? 沒等謝長寒問,楊哥也聽出些意思來了:“怎么,是你們那邊的人?” 普通人不知道玄門怎么稱呼,只好說成是“那邊”的人。 謝長寒是個實在人,不像他師叔那樣滿嘴跑馬,略微猶豫之下,還是實話實說道:“北城區(qū)有個林家,在這方面……也有祖上傳下來的手段,照理說,這次的事發(fā)生在北城,應該早就……” 后面的話他沒說下去。 “地盤”說白了,它是一種權(quán)力,同時也是一份責任。林家占了北城,在獲得不被外人打攪的特權(quán)的同時,也應該擔起維護境內(nèi)“治安”的責任——當然,這說的是玄門層面上的“治安”。 這次的事應該由林家來處理,他和師叔算是越俎代庖,但話說回來,林家遲遲未主動現(xiàn)身處理,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后面的話再說下去,要變成林家批判大會了,他一個外人,著實不好妄加指責。 這就是林家派來處理事情的人么?年紀這么??? 不過林家派誰出來其實謝長寒管不著,他只是在想,既然林家現(xiàn)身了,他是不是應該告辭。 師叔都沒告訴過他,在這種情況下碰見林家的人,是否應該照從前的規(guī)矩,繼續(xù)退避。 林垚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搖了搖頭,說道:“你們不要想得這么嚴肅,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我就是出門找貓,順便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不代表家里?!?/br> 謝長寒:“那……林姑娘若是不介意,一起進去看看?” “???不好吧,”小張被他的話驚呆了,“她還這么小——” “我又不怕,我出生就能看見鬼了?!绷謭愄蛑钦f,“你背后還趴著一個呢,有沒有覺得脖子后頭涼颼颼的?” “什么?哇!”小張嚇得差點跳了起來,很快又想起他們現(xiàn)在并不適合大聲喧嘩,硬著頭皮假裝鎮(zhèn)定的說,“你、你別騙我!” 深更半夜,哪個短發(fā)的人不是脖子后頭涼颼颼的?這小姑娘分明是在驢他。 謝長寒暗自覺得好笑,低咳了一聲:“咳,林姑娘,正事要緊?!?/br> “哦,好吧?!绷謭愐荒槦o辜地對小張說,“別在意,其實我是瞎說的?!?/br> 小張:“……” 身為一個怕鬼的警察,他甚至想報警。 聽說小姑娘是玄門的人,楊哥沒再阻攔,算是默認了讓林垚跟進去看的說法。一群人達成共識,謝長寒在最前面做了個照明的法術(shù),屋內(nèi)的景象頓時變得可見。 這一看,差點讓人吐出來。 只見玄關處的血泊之中,橫著一條斷口猙獰的胳膊,小臂上的rou缺了一塊,露出森森白骨……然而,最讓人感到惡心的是,這條胳膊非常小,相對完整的上臂甚至還帶著些嬰兒肥,看上去就像……幼童的手。 眾人避開血泊,走進室內(nèi),很快在客廳里看見了其他的胳膊和腿,有大有小,散落在四處,個個斷口參差,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從身體上拽下來的。微微凝固的血到處都是,濃郁的血腥味拼命往人的鼻腔里鉆,叫人幾欲作嘔。 “太殘忍了……”不知道誰喃喃說了一句。 以往的案件中,受害者最小也有十七歲,這次似乎是刷新了下限——根據(jù)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斷裂四肢來看,本次事件的受害人共有四名,一名老人,一對夫妻,以及一名大約六七歲左右的小童。 六七歲,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 林垚是一行人中最后一個踏進屋子的,她吃著糖四處看了看,目光逡巡過發(fā)暗的血及那些七零八落的尸塊,不動聲色地在某個斷口處停留了片刻,隨后像是自言自語般說著:“吃相真難看——是吧喬治?” 黑貓喬治輕輕地“喵”了一聲。 修行之人比尋常人更耳聰目明一些,謝長寒聽見了她的話,轉(zhuǎn)頭問:“林姑娘是有什么猜測了么?” “我說,你們大人真的很虛偽?!绷謭惪聪蛩?,“分明你也心中有數(shù),做什么要問我?” “光看現(xiàn)場,像是餓死鬼行事。”謝長寒笑了笑,并沒有被她直來直去的態(tài)度激怒,和氣地說,“但先前我與那東西打了個照面,感覺不像?!?/br> “那我就不知道了,學藝不精?!绷謭愓f,“我只知道你的傷口該治療了——你都感覺不到痛嗎?它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了?!?/br> 正常人聽說自己的傷口開始發(fā)黑,多半都會驚慌失措、盡快就醫(yī),但謝長寒卻像是沒聽到一樣,笑著搖搖頭:“不急,等這邊調(diào)查完再說?!?/br> 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命案,在經(jīng)歷過最初的震驚與惡心之后,剩下的處理按部就班,進行得很快。警方一回生二回熟,該調(diào)查調(diào)查,該封鎖封鎖,尸體在拍攝完照片并記錄過相關信息后就被運走,據(jù)說將會被移交到法醫(yī)那里。 楊哥和小張雖對謝長寒在場仍然沒能阻止命案略有不滿,卻依舊答應在完成調(diào)查后給謝長寒發(fā)來死者的相關資料。 很快就只剩下謝長寒和林垚兩人。 “現(xiàn)在不相干的人都走了,”謝長寒道,“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請林姑娘為在下解惑?!?/br> “你跟誰都這么文縐縐講話嗎?”林垚問。 謝長寒頓了頓:“……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br> “怪人?!绷謭愖龀鳇c評,“你是想問林家為什么不管嗎?” “……是?!?/br> “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因為好奇,所以發(fā)現(xiàn)有人在查,立刻就過來了。”林垚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能到林家去一趟,親自問問他們。” 謝長寒一怔:“他們?” “哦對,這是外人應該不知道,我說的‘他們’就是……” 林垚娓娓道來—— 往上數(shù)個兩代,“北城林家”還是個頭銜,住在北城的林姓之人千千萬萬,敢頂著“北城林家”這四個字的,只有那獨獨的一戶。 林家修的是另辟蹊徑的馭鬼之術(shù),既不求長生,亦不求稱王稱霸,只給普通人捉捉鬼,兼職看個風水,以此為營生。這馭鬼之術(shù)但凡是宗族里頭的孩子都能學,學到上一代“北城林”想退位讓賢了,就從下一代里選個能力最強的當接班人,正式移交頭銜,也算是移交了“家主”之位。 事實上越靠近現(xiàn)代,“家主”之位就越?jīng)]什么用處,畢竟二十一世紀講究“人人平等”,會馭鬼也不比誰高貴,最多就是在接活的時候能多收點錢,順便多了點責任——比如出現(xiàn)類似此次的連環(huán)命案時,派一個靠譜的人出來處理。 “那為什么沒動靜?”謝長寒奇道,“你們家……這一代的家主是誰?” “是我二伯?!绷謭惵柫寺柤?,“可他已經(jīng)死了?!?/br> 謝長寒:“……” 林垚:“大伯代理了家主的職位……不過我看他好像不是很想干活?!?/br> 謝長寒微微蹙眉:“人命關天,林代家主怎么能……” 林垚:“也可能是干不了,我就沒見他用過家里的馭鬼術(shù),說不定根本不會?!?/br> 謝長寒:“……” 他好像是不小心聽見了什么家族秘辛…… 這小姑娘這么直接真的好么? “哦,都是聽我爸說的,他說大伯的馭鬼術(shù)學得還沒他兒子好?!绷謭愅耆挥X得自己說了多驚世駭俗的事情,滔滔不絕地說,“大堂哥小時候跟我二伯學過幾年,好歹還有些真材實料。這次的事連我這種學藝不精的都感覺到了,我不信他不知道,但是我每次我想去找他問問不管的原因,都找不到人……我懷疑他是躲著我了,畢竟我沒學過陣法,他設個陣我也看不出來?!?/br> “你家就沒其他人出來管管?”謝長寒忍不住問道。 “家主不管的事誰來管?”林垚舔了舔她的糖,波瀾不驚地說,“現(xiàn)在不比以前了,信這些鬼神之事的人越來越少,生意不好做,家里好些人早就轉(zhuǎn)行了,也不像以前那樣鐵板一塊——我倒是想管,可惜能力有限。所以,大哥哥,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么?” “到我家去找我大伯,就用解決這次的事情這個理由……找他借七星盞一用?”林垚抓了抓她頭發(fā),有些苦惱地說,“有七星盞,我就能管這件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長寒有時候講話文縐縐的是有原因的,不是我古代現(xiàn)代不分哈,這就是個現(xiàn)代奇幻文。 第4章 “七星盞?”謝長寒一怔,“世上真有七星盞?” 在所有關于林家的傳說中,最出名的便要屬這個七星盞了。據(jù)傳,那是一盞上古時期遺落人間的天燈,點亮之后便擁有號令萬鬼的能力,乃是林家祖?zhèn)鞯纳衿鳌?/br> ……當然,謝長寒是不怎么信的。 怎么說呢,正如“于物無不陷也”的長矛不可能存在一樣,想用一盞燈就讓世間萬鬼都聽話,不大合乎情理——畢竟鬼中也是有刺頭的,十殿閻羅都做不到讓萬鬼對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言聽計從。 再加上早些年玄門中各派交流還比較頻繁的時候從沒見過林家拿出七星盞來“展示交流”,時間長了,大家都一致認為這個傳說就僅僅是個傳說而已,連討論的人都漸漸少了。 反正玄門吹得神神叨叨卻名不符實的傳說多了海去,不差這一條。 “有的……吧?我看族中記載上有?!绷謭愐膊皇翘_定,表情因此有些焦躁,“希望是真的,要不然我還得想其他法子。嘖,要是我能早出生兩年,多跟二伯學兩年馭鬼術(shù)就好了?!?/br> “其實……”謝長寒見她一副迫切的模樣有些不忍,沉吟片刻,隨后誠懇地說,“此事原就是林家份內(nèi)之事,若是能說動林家家主出手,在下也能功成身退……林姑娘將希望放在那虛無縹緲的傳說之上,不妨試著探探家主的想法?!?/br> 林垚:“大哥哥你能不能說人話?!?/br> 謝長寒:“哦,我是說,你想管這事為什么要自己動手,勸你大伯出手不是更快么?” “他要管早就管了,能等到現(xiàn)在?我才不信他。” “那就交給我,橫豎我也已經(jīng)接下了,自當盡心盡力?!敝x長寒笑了一下,“看你的樣子也就十四五歲,正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別總想這些事。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兒?” “我自己能回……” 話說到一半,林垚肩頭的黑貓輕輕地“喵”了一聲,她的話音就此頓住,眼珠子動了動,很快想到一個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