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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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里沒有開燈,只靠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的一絲天光才能勉強(qiáng)看清里面的情形,瓷磚地板坐便器水池花灑,乍一看沒有任何問題,可不知為何,謝長寒看著看著,總覺得這間廁所黑得有些過分了。 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沒過多久,臥室門從里面打開,林垚從里面鉆了出來,輕聲說:“jiejie說還想再睡會兒?!?/br> “嗯?!敝x長寒心不在焉地一點(diǎn)頭,目光始終流連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廁所里,“我煮了粥,你先去喝一碗吧?!?/br> “我要先刷牙的?!绷謭愓f著,“啪”一下打開廁所燈,閃身進(jìn)了里面,關(guān)上門。 謝長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他多心了么?那種奇怪的感覺一旦開燈就消失了。 這件事他得問問林淼才行,不過病人還在睡覺,不便打擾,只能稍后再議,謝長寒轉(zhuǎn)身去了廚房,替林垚把粥盛出來。 林垚不是病人,不需要吃那么清淡,謝長寒還額外幫她買了些早點(diǎn),油條糍粑麻球炸糕等等,另外還有好幾種餡料不同的包子,等一個個拿碗裝出來在桌上擺開,林垚也已經(jīng)洗漱完畢,從廁所里跑了出來。 一出來,她立刻就看見謝長寒右手上纏了塊繃帶狀的布,前幾天還沒有的,不由問:“咦,謝哥哥你手怎么了?” “沒什么事。”謝長寒拉了下衣袖,“來吃飯吧,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我各樣都買了些?!?/br> “謝哥哥真有錢?!绷謭愖テ鹨粋€包子塞進(jìn)嘴里,口齒不清地說。 謝長寒被她這副樣子逗笑了:“這點(diǎn)東西能值幾個錢?你這話說的,要是被你爸媽聽到怎么想?聽著好像家里人虐待你,不給你東西吃似的?!?/br> “沒事,要是他們揍我,我就躲我三jiejie這里來?!?/br> 聽到這話,謝長寒心頭一動,眼睛在某個白瓷碗的碗口上逡巡了一圈,假裝無意地開口道:“老聽你這么說……你三jiejie在家里地位很特殊?” “唔,算是吧?”林垚皺了皺臉,一邊吃一邊想。 謝長寒洗耳恭聽。 “這事吧……說來也有點(diǎn)歷史因素在,就是,我們家算是家傳的門派,每代都要選一個家主,這事謝哥哥你知道吧?” 點(diǎn)頭。 “然后呢,這個家主不是說,我是家主,就在我的兒子女兒里選個人當(dāng)家主,而是把所有家族中同輩的人都列入候選人,從中選擇一個最優(yōu)秀的人當(dāng)家主,被選上的那支以后就是宗族,其余的自動變成旁支。不過,因為我家的血統(tǒng)原因,大體上還是我們家這一支一路傳下來的?!绷謭愓f。 謝長寒有些好奇:“被選上的自動成為宗族?那……選擇權(quán)在誰手上?我是說,如果是家主負(fù)責(zé)選下一任家主的話,他不會有私心嗎?” “會吧?我不懂啊,這些都是聽我爸說的。不過我二伯真的是個非常厲害的人,據(jù)說是林家百年來難得一遇的馭鬼術(shù)天才……然后呢,他就……”說到這兒,林垚的表情有些苦惱,吐了下舌頭,“我這樣說可能不太好,反正二伯當(dāng)時干了件據(jù)說很‘任性’的事情,他要直接定他的女兒,也就是三jiejie當(dāng)下任家主。其實三jiejie的天賦是很好的,但是她小時候身體不好啊,二伯為了保護(hù)她,不讓她過多的展現(xiàn)出自己的天賦,所以家里其實也就我們幾個……我、林焱,還有大堂哥和二堂哥這幾個小輩知道這事,旁支那幾個是不知道的?!?/br> 謝長寒何其聰明,一挑眉:“不知道林淼天賦……所以有不少人反對?” “是啊,別說那些跟三jiejie不親近的旁支了,就連大伯都是反對的,我爸還說,最開始他也很反對……??!不過,我爸不是因為‘家主’那個位置啊,他只是覺得三jiejie身體不好,照顧自己要緊,做家主挺累人的。”林垚喝了口粥,繼續(xù)說,“唉!反正現(xiàn)在代理家主已經(jīng)是大伯了,以前的事我小時候聽他們說了個只言片語的,也不大懂,就是說呢,三jiejie畢竟是做過下任家主候補(bǔ)的人,家里還是有一些認(rèn)可她能力的人的……比如我爸媽,另外還有些人是怕我二伯,順帶怕我三jiejie,就、就變成這樣了?!?/br> “那些人是打不過我?!北澈?,突然傳來一個平靜到極致的聲音,是林淼。 謝長寒的目光幾乎是瞬間就從林垚臉上挪到了林淼身上,她披著件大外套,整個人斜靠在墻上,正閉目養(yǎng)神。 喬治不知什么時候也醒了,跟在她腳邊喵喵叫。 背后說人閑話被正主撞見,林垚嚇得差點(diǎn)被粥嗆住,整個人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咳咳,咳咳咳,三、三jiejie,你、你醒了啊?!?/br> 林淼眼皮都沒睜,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怎么了,還是困么?”謝長寒站起來,繞過餐桌走到她面前,用手背蹭她額頭,“好像沒什么熱度了,是有哪兒不舒服么?” 林淼搖頭,閉著眼說:“就是有點(diǎn)困。你們剛才說什么呢?” “說你以前在家威風(fēng)八面的事。”謝長寒笑了笑,“困的話可以再回去睡會兒,還是你想先吃點(diǎn)東西?” “我什么時候威風(fēng)八面過?”林淼費(fèi)解地睜開眼,恰好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知道他是在調(diào)侃自己,不由得撇了撇嘴,“吃飯吧,我不想睡了?!?/br> “好,你先坐,我去幫你盛一碗?!?/br> 林淼強(qiáng)提精神,走到桌邊坐下,誰料一坐下就看見林垚用一種特別古怪的表情看著自己,問了句:“干嘛,我臉上有臟東西?” “嘖嘖嘖嘖……”林垚搖搖頭,“沒有?!?/br> 林淼:“……” “姐,”她咬著湯勺,睜大眼睛問,“一會兒我能帶喬治出去走走嗎?” “可以啊?!绷猪笛a(bǔ)了句,“讓長寒跟著你。” “不不不,我自己能帶貓,就讓我自己帶喬治出去不行么?我都好久沒跟它好好玩了。”林垚跟她撒著嬌,開玩笑,她帶喬治出去除了想玩,主要目的還是給這兩個人制造點(diǎn)獨(dú)處機(jī)會,讓謝哥哥跟著她還獨(dú)處個毛線? 可惜,林淼這人還是能分清輕重緩急的,貓身上出了問題,她肯定不可能讓學(xué)藝不精的林垚單獨(dú)將貓帶走,很果斷地回絕了。 氣得林垚差點(diǎn)想暴起在這個讓她又愛又怕的jiejie腦殼上敲個栗子。 粥這個東西,在鍋里放久了容易糊成一團(tuán),謝長寒加了些熱水?dāng)囬_,重新點(diǎn)火煮了兩分鐘才盛了一碗端過來,擺在林淼面前,看著她慢慢吃。 三人一邊吃一邊閑聊,聊了沒多久,謝長寒便起身去廚房煎藥。 難聞的藥味很快在這小小的一居室中蔓延開來。 白天林垚本來就有培訓(xùn)班要去,又實在受不了這股藥味,在磨了幾次也不見林淼同意之后,便依依不舍地和喬治打了聲招呼,隨后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喬治慢悠悠地走回陽臺上的貓窩。 這藥味林淼自然也不喜歡,不過她喝了好幾天,耐受程度到底會比林垚高出一些,僅僅只是躲回了房間里,同時又想:“謝長寒可真是不容易啊?!?/br> 這么盡心盡力地照顧她,還要忍受著這么難聞的味道替她煎藥。 要不是她性子冷,這會兒應(yīng)該感激涕零哭哭啼啼地說自己無以為報了。 藥要煎一小時,正好夠林淼消化完剛喝下肚的粥,小憩片刻。照舊是謝長寒替她端到屋里,放在床頭看她自己喝。 憑他們倆的關(guān)系,喂藥有些過于親密了,再加上林淼動作小心些還是能拿得住碗的,她自己也不喜歡像個廢人一樣躺著,因此每日如此,無論是做飯或是煎藥,謝長寒做完之后,都只在旁邊默默看著她吃完。 二人也始終未覺得有何不妥。 只是今天,還是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林淼睜眼后,這才注意到謝長寒端著藥碗的手,奇道:“你的手怎么了?” 她身上的力量用不出來,眼力倒是比林垚那個小妮子毒辣得多,一眼便看出那簡單纏繞的繃帶之下,有縷縷黑氣從里頭冒出來。 這股黑氣不是陰氣,但看上去也不太像什么好東西。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稍稍湊近,依稀聞到一股焦糊味。 “你……”那一瞬間,林淼腦海中閃現(xiàn)過無數(shù)可能,又被她一一否決,最后道,“……是被天雷劈了嗎?” 第60章 天雷……她還真有創(chuàng)意。 謝長寒笑了笑,手從林淼手心抽了出來:“不是,沒什么事,過幾天就好了。喝你的藥?!?/br> “真的?”林淼一臉狐疑,接過了藥碗。 “要是當(dāng)成假的能幫你把這碗藥喝下去,那你就當(dāng)我是騙你的。”謝長寒不著痕跡地將手收回到衣袖中,背著手看著她滿臉糾結(jié)地把那碗黑乎乎的湯藥灌了下去。 即使已經(jīng)喝過好一陣湯藥了,她仍然沒法習(xí)慣這股味道。湯藥一碗下肚,熱意從胃部沿著五臟六腑全身經(jīng)絡(luò)走過一周,全身跟汗蒸一樣出一層薄汗,這時候,倦意就會涌上來,林淼一般會順勢小睡一會兒。 “對了,”見她將最后一口藥喝下,謝長寒突然想起件事,“你有沒有覺得……你家?guī)悬c(diǎn)奇怪?” “嗯?沒有。”林淼將倒空的碗還給他,“怎么了嗎?” 謝長寒搖搖頭:“沒事,我就是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但看不出究竟是哪兒……算了,不說這個,我去洗碗,你想睡就睡一會兒吧。” “誒等等,我想起來了?!绷猪堤撝鄞蛄藗€不明顯的呵欠,“之前鏡子里有……”她將那個鏡鬼的事說了一遍,隨后又道,“家里布置過陣法,一般的鬼進(jìn)不來,那個鏡子倒是我疏忽了,原本以為在家范圍內(nèi)有陣法的話,鏡子應(yīng)該也在范圍中,我倒是沒想過它們能讓鏡子連通到另一個世界……不過我事后已經(jīng)在鏡子外面畫過符了,應(yīng)該沒事?!?/br> “鏡子嗎……” 他視線在房中一掃,屋內(nèi)衣櫥組合柜,一張床,外加一張祭奠林長安的香臺,除此以外沒有更多東西,謝長寒這些天一直在廚房里忙活,可以確定廚房里也沒有鏡子,也許廁所洗臉池上方那一塊就是林淼家里唯一的鏡子了。 他再轉(zhuǎn)眼,發(fā)現(xiàn)林淼已經(jīng)瞇起眼昏昏欲睡,額上明顯出了層汗,不由得莞爾,替她掖好被角,帶上門走了出去。 他關(guān)上門后,喬治從陽臺走進(jìn)來,站在窗外天光和室內(nèi)陰暗的交界上,意味不明地“喵”了一聲。 謝長寒轉(zhuǎn)頭就去了廁所,打開燈。 鏡面十分尋常,周圍也沒有任何東西,他將手伸出去,在鏡子四邊摸索了一番。 摸到某個位置時手頓住,掌心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的力量波動,他摸遍四周,共發(fā)現(xiàn)了三處類似的波動,想來是林淼之前畫符的位置。 然而神奇的是,見過林淼畫過那么多符,他卻沒有感覺到熟悉的符文波動,只剩一點(diǎn)殘留而已。 “這里似乎發(fā)生過什么……而且連林淼都不知情?!敝x長寒想,如果林淼知情,應(yīng)該不至于防范如此松懈,并且剛才半個字都沒提起。 可他想要看清楚這里的力量波動痕跡,必須借助一些別的道具,顯然這會兒他身上不可能帶著。 林淼休息了,他倒是沒什么事要做,出去置辦些東西正好,不然留那么個安全隱患在這里,林淼還沒完全恢復(fù),他不放心。 誰料,他正打算出門,手機(jī)響了。 “喂?……什么,又?……好,我知道了,嗯我……”他視線朝那扇緊閉的臥室門瞥了一眼,“我馬上就來,嗯,好的。” 放下電話,謝長寒嘆了口氣,為以防萬一,他臨時留了道符在鏡前,便出門了。 這事還要說到他們?nèi)ヘS南之前,當(dāng)時謝長寒追蹤到那所大學(xué),在工地上發(fā)現(xiàn)了異常的陰氣,這才會在當(dāng)夜燃燒紙錢告慰陰靈。而等他們從豐南回來后,狽鼠精死后成的鬼被鬼差帶走,他本以為此事告一段落了,沒曾想有位師叔的老客戶找不到葛清夕,輾轉(zhuǎn)托到他這里,請他去那工地上做法。 謝長寒過去以后,發(fā)現(xiàn)原先十分平靜卻無處不在的陰氣發(fā)生了變化,變得躁動不安,然而,依舊沒能發(fā)現(xiàn)任何一名死者的冤魂。 沒鬼有沒鬼的做法,一般是找出陰氣莫名擴(kuò)散的來源解決掉,陰氣自然散去,只可惜那片地的陰氣很怪,源頭并不容易找到,那位老客戶又催得急,謝長寒便替他請了尊法器,鎮(zhèn)在工地中。 當(dāng)時說的是,“此事有蹊蹺,先不要急著開工,觀察一陣再議”。 后來林淼出事,他無心再管,倒是忘了回頭問問情況,現(xiàn)在那位客戶打電話來,說是又出事了。幫人幫到底,謝長寒只好先行往那廢棄大學(xué)的方向趕去。 他一離開,林淼家安靜得如同死地,喬治在地板上蹲下,甩了甩尾巴,一雙貓眼緊盯著對面的衣櫥。 咚! 不知過了多久,柜子突然發(fā)出一聲悶響。喬治炸了毛,迅速站起,看著衣櫥的表情很凝重。 雖說,一只貓露出“凝重”的表情,這本身聽上去就很奇怪,可它的的確確發(fā)生了——喬治盯著衣櫥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衡量著什么,就像獵豹在埋伏獵物時做的那樣,一面觀察,一面思考。 它試著朝前走了兩步,衣櫥那邊沒再發(fā)出什么動靜,喬治焦躁地追著自己尾巴的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又蹲下了,眼睛仍是盯著衣櫥的方向。 咚!咚咚!咚咚咚咚! 短暫沉默后,衣櫥突然劇烈晃動起來,柜門一聲接一聲地響,仿佛里面有什么東西將要破門而出似的。 喬治剛剛順下來的貓毛再一次炸起,嚴(yán)肅的貓臉上閃過狠厲之色,兇狠地“喵”了一聲,毛絨絨的后腿一蹬地,高高躍起,一爪子拍在柜門上。 “喵!” “……喬治?”睡得正沉的林淼被這股動靜驚醒,睜開眼坐了起來,看著剛從柜門上滑下來的“一攤”黑貓,奇道,“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