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chǎn)隊還是分了不少的工種的，壯勞有壯勞的活，像她們這種弱勞力，一般就是安排收種，還有看養(yǎng)豬場，放羊放牛之類的。其實放羊不錯，當(dāng)然，看養(yǎng)豬場的活也還行。

    “嗯，所以今天我們放松一下，去集市轉(zhuǎn)轉(zhuǎn)。明天就得去隊里面報道，看看是給我們幾個安排什么樣的活計?！瘪R曉蓮算計著，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便找個由頭說要去方便一下。

    “我姐肯定是吃壞了肚子，不過野苕可真好吃。當(dāng)然最好吃的，還是山塔菌啊，可惜這些得拿去賣掉換糧食了。”大妹等著的時候，和二妹嘆氣，倆人看著背筐里面一朵朵的小蘑菇，真是舍不得的很啊?？墒牵氲侥軗Q不少的糧食后，又興奮起來。

    “大姐可真勇敢，我們都不敢去深山野嶺里面，她這到好……”二妹還在感嘆，姐妹倆說了會兒話，這才意識到馬曉蓮進(jìn)去好一會兒沒出來了。

    大妹有些急，“姐，姐你沒事兒吧?！?/br>
    “我沒事啊，哈哈，告訴你們我們這一次可真是有運(yùn)氣啊。我又找到了一堆山塔菌了。喏，趕緊走集市換糧票去，若不然晚了，咱們怕是沒換的?！?/br>
    馬曉紅，馬曉楓看見她又拎著好幾串山塔菌出來，又是歡喜又是蹦。曉楓更是嚷嚷著，“jiejie，我再進(jìn)去找找吧。萬一再找到一些菌子，我們就發(fā)大財了呀?！?/br>
    馬曉蓮笑著一拽她，“還發(fā)大財，瞧你就這一點(diǎn)出息了。這十來斤菌子算下來，也就能換一些糧食和鹽而已。行了，咱走吧，我都把那一片找遍了，能有這么多成色不錯的菌子，算是好運(yùn)當(dāng)頭了呢。走了?！?/br>
    聽她這樣說了，馬曉楓這才作罷，姐妹三興奮的往集市去。

    芭蕉鎮(zhèn)是逢三六九才趕集，一到趕集的時候，人還是很多的。

    姐妹三到了市集后，先去了解了一下別人的菌子怎么賣的，大概市場價什么的對比了解之后，就把背兜里面的菌子提了出來。早前就把菌子用一有點(diǎn)尖利的草把它串起來了。這會兒提著菌子吆喝著就可以賣，不象擺別的東西還得找攤位什么的。

    “小姑娘，你這菌子怎么賣的？”

    才提出來不一會兒，便有人感興趣的詢問。實在是，她們家的菌子看著新鮮，水靈靈的，且，還是半開不開的。這樣的菌子是最好吃，也最香的。

    ……

    9.結(jié)下怨恨

    “爺爺，你看著給吧，我這也是窮的沒辦法，家里就爺奶拉拔我們，沒壯勞力干活，工分劃拔的不多，根本沒飯吃。你瞅著合適就給我換點(diǎn)糧票?！?/br>
    前來買蘑菇的是一對看起來挺和善的老夫婦，倆人瞅著三個衣著寒酸的小丫頭，老太太輕嘆了口氣，“唉，都不容易啊。這樣吧，我們也不虧你們，你這一串菌子大約是一斤的樣子，以市面價來算，一斤頂三斤糧食，我們就要兩手，給你六斤糧票咋樣？”

    這價格很公道，馬曉蓮當(dāng)下就點(diǎn)頭成交了。

    隨后又都以差不多這樣的價格售賣出去，有的人給的是糧票，有的則用的別的票來換的。最后算下來，糧票給了差不多二十斤。鹽票給了有三斤的。最讓馬曉蓮稀罕的是，這里面還有半斤的rou票。雖然十來斤菌子就這樣換沒了，但是換回來可以換吃的票也真是讓人羨慕。

    “姐，我們……可以回家吃rou么？”

    看著馬曉蓮把rou票換成了rou，大妹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們家自打爸媽沒了以后，可是再沒吃過rou腥味兒了。飯都吃不飽的人家，哪里來的rou啊。

    雖然那半斤rou就給了差不多一斤半的菌子，可馬曉蓮還是讒rou了。

    “回家包餃子，這半斤rou包野菜餃子，好吃的很。一會兒吃飯用糧票換成面粉票?！?/br>
    仨姐妹都咕嚕咕嚕的咽著口水，尤其是大妹倆人的眼睛都露出讒到不行的神色，又想樂呵，但是又怕人家笑話的捉急憋屈樣兒。這樣的倆meimei，把馬曉蓮樂到不行。也是，太久不見油腥的人，突然間要吃rou，那感覺就是撞大運(yùn)了。

    去換糧票的時候，是個穿著有荷葉邊裙子的小姑娘，看起來年紀(jì)只得十七八歲的樣子，五官也還秀氣，只是那顴骨略有些高，嘴也很薄，有點(diǎn)象是某位大作家筆下的一個刻薄的人物。這年頭，能有荷葉邊裙子穿的姑娘，算是家境很是殷實的才能有這樣的衣服，不少公家糧的都只是樸實的粗布衣服，的確良之類的都少的很。

    看見這姑娘的時候，馬曉蓮有些猶豫要不要跟她說把糧票換成面粉票。按照糧食和面粉的兌換法，其實糧票一斤可以換一斤二兩左右的面粉。可是，這姑娘給她的印象……似乎不是太好打交道。

    “有事？”她還在猶豫的時候，那姑娘就瞅見她了。秀眉一挑，下巴一抬，雖然沒更多的表示，但是她眼里的優(yōu)渥感還是很明顯。那是一種：我是城里人，你是鄉(xiāng)下的人極度鄙視感。

    這個年代的人，不少人以自己是城里人而自豪，事實上，這一種人大多數(shù)是小時候在農(nóng)村長大，進(jìn)城后，就想要處處顯示自己的優(yōu)越感來著。馬曉蓮暗自皺了下眉，還是笑著說明了來意。

    “同志，我想用糧票換成面粉票，你看可以么？”

    那姑娘眉梢再挑了挑，不耐煩的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是不行，不過只能一斤換八兩?！?/br>
    本來糧食換面粉就是一斤換一斤二兩的?，F(xiàn)在到好，還反過來要克扣掉二兩。

    “姐，咱們不換了，不換了吧?！贝竺迷缜耙猜狇R曉蓮打聽的行情，知道怎么個換法?，F(xiàn)在一聽這糧食站的姑娘要這么換，她可舍不得。

    “行，咱不吃餃子了?！瘪R曉蓮也覺得rou疼，她這才得了二十斤糧票，也不是這樣折騰的呢。米飯比面粉頂餓，還是別虧著自己了。

    這樣一想，馬曉蓮就轉(zhuǎn)身沖那看著有些涼薄的姑娘搖頭，“不好意思啊，我們就不換面粉了，還是換十斤糧食算了?！?/br>
    “給你換你還不給臉，當(dāng)自己是怎么回事呢，今天下班了沒糧食再換。要換糧食，明天再來吧。”

    誰曾想她們不想換面粉了，人家卻是不耐煩的喝斥出聲。

    “這位小jiejie，看時間，現(xiàn)在也不過午吧，我知道的下午也在換糧的，這個點(diǎn)怎么就不換了呢～”馬曉蓮急著詢問。

    那姑娘亮著自己蓄的尖尖細(xì)細(xì)的指甲，眼一瞪，“我說不換了就不換了，沒看見我們這兒正忙活著么，趕緊走，再擋在這兒，我叫人來了?！?/br>
    好家伙，這是哪家的關(guān)系戶來上的班啊，脾氣可真沖。馬曉蓮心里挺郁悶的。

    想了想，還是沒站在這屋里面，而是轉(zhuǎn)身退出屋。

    身后傳來一聲不屑的冷哼聲，“土包子，給你換就不錯了，挑三撿四，我還不侍候呢。就不給你們換，看你們怎么辦！”

    “姐！”

    大妹聽到了這嘀咕聲，她帶著哭泣口腔的叫她，囁嚅著，“人家……吃公家糧的，咱們……惹不得，姐，要不我們?nèi)ソo她道個歉，把糧票舍一點(diǎn)，換了吧。”馬曉紅說是這樣說的，可是一想到一斤糧就得減少成八兩，心就跟被刀子割了一樣痛的很。

    “不道歉，我先瞅瞅。”馬曉蓮擤緊了小拳頭，若是一般的村里姑娘，或許就認(rèn)栽了。但是，她雖然只有十三歲的身體，卻是擁有成熟靈魂的成熟女人心。剛才那糧食站的小姑娘，明顯就是想讓她們吃虧還不敢聲張。

    可惜，她想錯了……

    “姐，你要怎么做??？”大妹有點(diǎn)慌。

    “來了?！闭f著話呢，外面又進(jìn)來一個要換糧食的夫婦，也是巧了，居然是早上買過她們菌子的那對老夫婦。

    “咦，小姑娘們也來這兒換糧食啊？”老夫婦提著菌子，看見她們姐妹三還是很親切的。

    “是啊，奶奶，我們也來換糧的吧，那你們先進(jìn)去換?！?/br>
    馬曉蓮笑著，讓這一對夫婦進(jìn)去了，她站在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看見那剛才還對她們說不換糧的姑娘，正熱情接待著老夫婦呢。等到她們在稱糧食了，馬曉蓮就走進(jìn)去敲了敲桌面，“同志，我們換糧食?！?/br>
    鄭嬌杏一看又是她，沒好氣的挑高了左眉，“我說你這人怎么回事，不換了，今天到點(diǎn)了?！?/br>
    “到點(diǎn)了，可是這位奶奶她們比我們晚點(diǎn)，還是換了糧食。看來這位同志你在這兒工作所有事情全是你說了做數(shù)，你們的站長呢？我要找他投訴，問一下他，是不是工作的同志要靠著心情好壞來給人換糧食？還是要讓站長來查一下真相，那我就如實反映換面粉不成的事情？”

    ……

    10.去下晦氣

    前面，杜娟華聽著這話，再看看那換糧食的姑娘面上一掠而過的慌張，就嘆了口氣，“小鄭啊，有些事情鬧大了可不怎么好，你啊，看人家這幾個小姑娘也不容易，應(yīng)該怎么換就換了吧。”

    鄭嬌杏也知道這事若真鬧到了站長那兒，她這工作怕是要黃。當(dāng)下就黑著臉緩了點(diǎn)語氣，“剛才我跟你們開玩笑的，要換就換吧?！?/br>
    “是一斤米換一斤二兩的面粉么？”

    鄭嬌杏有心想說不行，但是還有杜鵑華夫婦倆在場盯著，她哪里敢說。當(dāng)下就憋著氣悶哼著回了，“是，一斤換一斤二兩?！?/br>
    “哦，早說么，一開始就說可以這樣換，我們也不用折騰了呀。小jiejie你以后可莫這樣胡亂開玩笑，什么一斤換八兩，我們會當(dāng)真的呢?！瘪R曉蓮嘀咕出聲，卻慪的鄭嬌杏一口老血在胸腔上下不得。

    不遠(yuǎn)處，杜鵑華再看著這姑娘的眼神，就帶著些許的鄙視：看人家這幾個小丫頭就不容易，你一個小姑娘還這么壓榨別人，年紀(jì)輕輕的，這心到是不輕！

    鄭嬌杏把稱給稱了，收票的時候狠狠瞪一眼馬曉蓮，后者還沖她頑皮的眨了眨眼，“jiejie要多笑哦，只有多笑的人，才不會顯老，五官也會好看，聽說才能找一樁好姻緣的呢?！?/br>
    正準(zhǔn)備提著糧食出門的杜鵑華聽的噗的笑出聲來，“你這丫頭，早前就聽你說話是個貧嘴的。沒想到這會兒還學(xué)著調(diào)戲小鄭了呢。不過小鄭你也確實是要多笑，小姑娘家家的，心事不要太多?！边@話可是含著別的深義，只是看她能不能聽懂了。

    鄭嬌杏趕緊附和，“可不么，現(xiàn)在的孩子呀，年紀(jì)小小的就一嘴的油，以后長大了還不定怎么樣呢?！?/br>
    馬曉蓮眨眨眼好驚奇的樣子，“哦呀，我奶奶也總是這樣說我，小jiejie的語氣，跟我奶奶一個級別啊。”

    鄭嬌杏愣住，等到反應(yīng)過來人家小姑娘是在嘲諷她太老的時候，姐妹仨早就提著糧食走出去了。

    “氣死我了，下次別讓我碰見你，臭丫頭片子，敢跟我做對?！?/br>
    鄭嬌杏柳眉到豎，長這么大，她就沒吃過這樣的虧。

    回到家時，父母還在花園里面鋤草，拜托父親是退下來的地方小官的原因，分配房子的時候，這院子是帶了花園的。鄭嬌杏慢慢走在林萌間，卻聽得父親在說。

    “我今天跟老首長打電話了?！?/br>
    “他老人家怎么樣了？當(dāng)年要不是他扶持一把你，咱們可沒這么好的日子?！?/br>
    “可不么，所以我隔一段時間會打電話問候一下老首長，也寄些東西去。聽老首長說，他孫子來咱們這一片當(dāng)兵了。若是遇到了，有合適的姑娘什么的，就給介紹一下。”

    鄭嬌杏的腳步嘎然而止。老首長的孫子，好象聽父親說小時候長的很周正的一小子，打起架來，更是呼呼的。難道，是那一個？記得父親的相框里面，還有一個那小子的相片，當(dāng)時自己看見時，也感嘆還有小子長的那么好看周正的。

    “老首長的孫子？就是當(dāng)初你拿回來的老首長爺孫倆的那個孫子？”

    “對啊，你還記著呢，我聽老首長說，他那大孫子長的挺好，就是一直不找孫媳婦兒有點(diǎn)愁人。這不讓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在咱這小地方也找找，只要讓他大孫子滿意了，能帶回家的，就算是他們家的好孫媳婦兒?！?/br>
    “老鄭啊，你哪還需要去找外面的人吶，我們家可是有倆千金呢，咱們家嬌杏，還有小妹，不都是可以找對象的?！?/br>
    “這？”

    聽到這兒，鄭嬌杏嘴角含笑。

    若是能和老首長的孫子處對象，這以后可就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了。就這樣的一個糧食局稱下稱記個賬的活，才不稀罕要呢。她鄭嬌杏生來就是有富貴命的人，就應(yīng)當(dāng)去首都生活才好。

    這么一尋思，鄭嬌杏對于老首長和他孫子的事情，也就格外的上心。

    ……

    換了米和面，還有半斤rou，走在回家的路上，馬曉蓮內(nèi)心真是火熱的很。

    “姐，包餃子，咱們趕緊回家包餃子去?！?/br>
    “是是，咱們還得在路上弄一些野菜呢。我記得早先我找到菌子的地方，還有不少的野菜，你們在后面慢慢來，我去那兒收獲野菜去。咱回家了，就好包野芹菜餃子吃了?！?/br>
    “咕?！毙∶弥苯痈纱嗬涞挠猛萄事曧憫?yīng)了她的號召。

    “哈哈，等著哈，我去收割野芹菜去，還有別的野菜，能有啥我就都收獲一些。”

    說完，也不管倆個meimei同意不，她甩開腿就往前走。

    馬曉紅背著糧食想趕也攆不上，只得咕嚕著，“大姐現(xiàn)在越來越愛單獨(dú)行動了?！毙∶檬莻€沒心的，“反正大姐越來越能干，能找到好吃的就是好大姐?！?/br>
    這話說的馬曉紅啞口無言，姐妹倆背著一人背著十斤左右的糧食，走山路都累的直喘息。沒辦法，這身體根本就沒養(yǎng)過，虛的很，走一步，白毛汗兒顆顆掉落。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就看見馬曉蓮正提著用大葉子包著的野菜，笑呤呤看著她們倆。

    “姐，這野菜看著好水靈的?！贝竺靡怀蛩掷锏囊安搜劬Χ挤殴饬?。野菜若是水靈，都出來也好吃。

    相反的，若是生長的不好，煮出來還有老莖之類的，吃著也澀的很。

    “嗯，那兒有水源，所以這些東西長的還不錯。走吧，咱們趕緊回家包餃子去?！?/br>
    家里，萬佛香在隊里曬谷子，這心里還是牽掛著幾個小的上集市的事情。

    其實她也沒怎么期盼著孩子們能帶回啥東西，畢竟只有幾斤菌子，想來最多就能換一個七八斤米差不多了。一想到米，她吞了吞口水，背上的小四啊啊的叫著。這孩子也是缺少吃的，到現(xiàn)在身子骨兒還軟氣的很。想到這日子的愁苦，萬佛香臉上的皺紋就更深了。

    自己那唯一孝順的三兒子自打進(jìn)山失蹤以后，家里的日子真是清貧的心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