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安德烈猶如身處面試環(huán)節(jié)的考場中,直面考官,卻裸考狀態(tài)的考生,冷汗涔涔,無言以對。 阿倫繼續(xù)躺在地上拍地狂笑。 他笑得痛快淋漓,四腿亂蹬,滾來滾去,出了一口惡氣。 另一邊,提米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失望,越來越失望…… 最終,他用一種‘你果然是在騙獅’的豐富表情嘆息總結說:“唉,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還重生?你就算是真重生了能有什么用?” 有一瞬間,安德烈差點兒被洗腦地為自己‘浪費重生名額’這事愧疚起來。 但是,不對??! “弟弟,我重生不是為了吃遍草原的!”他急忙說。 在提米露出‘不想吃遍草原的獅子不是好獅子’表情中…… 安德烈艱難地解釋著:“我沒騙你,但這些我不知道?!?/br> 提米篤定地說:“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一頭獅子除非早死,否則死前一定會搞清楚這些事的?!?/br> 安德烈非常無語:不,你搞錯了,我絕不是那種死前為一頭野牛就閉不上眼的獅子。 旁邊的阿倫也說:“提提,我還不想為說‘我會變餅’的安德烈說話。但公平點兒吧,你這個確實不算是獅子們的常識。其實只是你自己想知道吧?” 提米不吭聲了。 安德烈只好再次主動開口:“但我知道一些別的事情?!?/br> “什么別的事情?” 提米耐著性子問。 安德烈正想提一下未來的領地和獅群問題。 但一抬頭,看到阿倫的那一刻,他卻又說不出口了。 命運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 當他回到幼時,一切就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 馬克莫獅群中的傳說獅子餅沒出現(xiàn)。 致力于看孩子的巴克斯不再是烏云罩頂。 曾經金發(fā)美人的弟弟也胖成了球。 連他自己也有了完全不同于前世的獅群和領地。 安德烈望著不知不覺就面目全非的世界,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中…… 提米嘆了一口氣,朝著這個好像在為難的哥哥伸出毛茸茸的前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別想了,大黑!不管有沒有前世,其實都不重要。以后,我們可以一起記錄草原上的野牛群。” “可你在未來會有危險,死亡……”安德烈有點兒激動地說。 “戰(zhàn)死的獅子,所遭遇的一切都不叫危險,那叫死得其所?!碧崦仔χ卮稹?/br> “對,變成餅才叫倒霉?!?/br> 阿倫繼續(xù)在旁邊傷心地長吁短嘆。 安德烈最終也不知道弟弟到底相不相信自己…… 不過,他在提米的建議下,試著開始努力記錄草原上的野牛群了。 因為提米說:萬一你又重生了呢? 安德烈:弟弟說得有道理! 阿倫:呵呵,越聽越離譜!你們以為重生是隨處可見的牛糞嗎? 第102章 萬一你重生了呢? 在安德烈坦白了‘自己重活一輩子’這件事后,事情變得令獅無語起來。 本來按照他的理解,作為‘重活一輩子’經驗豐富的老獅子,自己說不定會作為某種擁有神秘力量,或者經歷過神秘事件的傳奇獅子,從而受到兩個兄弟如對待長輩一般的尊重、信賴和敬畏。但考慮到,對長輩般的尊重、信賴和敬畏也往往代表著距離,所以,為了消除這種距離,他甚至腦補了一番‘怎么彌補兄弟間隔閡’,要用什么樣子的溫柔態(tài)度來友善、親切地重新獲得兩個兄弟的認可…… 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樣。 提米對他完全沒有什么隔閡,只是開始頻繁地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大黑,你說獅子為什么吃rou,不能像狒狒一樣草和rou都能吃?” 安德烈沉默:“對不起……我不知道,弟弟?!?/br> “為什么獅子沒翅膀?不能像禿鷲一樣飛到天空中?” “對不起,我不知道?!?/br> “獅子怎么才能跑得比斑馬快?” “下輩子變成斑馬?!?/br> “樹皮好吃嗎?” “……沒吃過?!?/br> “路邊這種草叫什么名字?” “……沒,沒注意過?!?/br> “那旱季持續(xù)多長時間?” “……不,不太清楚。一般熬著熬著就過去了?!?/br> 經過以上問題后…… 提米就會露出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失望地嘆一口氣,搖搖頭,轉身離開。 阿倫每一次都在旁邊狂笑,笑得仿佛要斷氣。 然后,他也學會了。 “安德烈,你認識那棵樹嗎?” “我又不是狒狒?!?/br> “安德烈,你知道怎么讓鬃毛更濃密嗎?” “不知道,停,我也不知道怎么治療禿頂?!?/br> “那你知道怎么讓獅子的爪子更鋒利嗎?”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爪子比你鋒利?!?/br> 安德烈揮著爪子撲了上去,決定要給這頭嘲笑自己的獅子一點兒教訓。 雄獅和雄獅之間的仇恨,只能用尖牙利爪來解決。 在漫天獅毛亂飛中…… 提米蹲坐在旁邊,慢悠悠地舔著爪子上的小rou墊,晃了晃尾巴尖,突然有點兒小得意:“重生了也沒我聰明,大黑果然很笨,難怪我死前還得保護他?!?/br> 至于什么前世的死亡問題,金鬃毛的雄獅顯然很坦然地接受了。 “比起阿倫被野牛踩成餅,和雄獅戰(zhàn)斗至死還是很符合獅子審美的?!?/br> 他又認真地琢磨了一小會兒:“如果今生和前世不一樣,那我就不會死,根本不用cao心這個,可以繼續(xù)安安心心吃野牛??扇绻裆颓笆酪粯?,那不就意味著我只能活到八歲,那在此之前,我還是得多吃點兒野牛,死了才不后悔?!?/br> 不管什么可能,得出的結論都是多吃野牛。 哪怕為了應對危機,也要多吃多長,將來才有力氣。 總之,安德烈想象中的種種嚴肅問題并沒有發(fā)生。 相反,他每天不得不持續(xù)在兩個兄弟‘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上輩子到底都做什么了’的鄙視中。 到了后期,因為他每次都回答不出來的緣故,問問題的情況終于開始漸漸減少。 但待遇沒有任何好轉…… 提米和阿倫一些無意識的表現(xiàn),總會讓安德烈產生一種[我特么重活一輩子,居然還是個普通的獅子,既沒有變成長翅膀、跑得比斑馬還快的獅子,也沒有了解草原斑馬、羚羊、角馬等所有食物的分布,能輕而易舉咬死鱷魚、河馬……我真是一頭浪費重生名額的廢物獅啊]這種近乎悲傷的想法。 最終,安德烈受不了這種區(qū)別對待。 他巨委屈地向兩個兄弟抗議說:“你們不能這么歧視我?!?/br> 阿倫和提米排排坐著。 他們還整齊地晃晃尾巴,歪著腦袋看他。 “我是重活了一輩子,但這不代表我就能變得無所不能?!卑驳铝椅卣f。 提米和阿倫點點頭,表示認可。 “我只是比大家多知道一點兒,而且由于我前世很多時候沒注意,所以,一點兒就真的是一點兒?!卑驳铝移D難地坦誠了這個慘痛的事實。 盡管他非常想在弟弟面前表現(xiàn)得威武霸氣,無所不能,可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為此,他還沮喪地耷拉下尾巴,黑色的鬃毛垂了下來,看起來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難過地說:“其實哪怕重活了一輩子,我還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好的普通獅子?!?/br> 提米和阿倫互相對視一眼,一時間都有點兒方了。 他們沒想要這種結果的…… “呃……其實我這些日子是開玩笑的。”提米率先嗷嗚一聲說。 他問的那些問題,多數(shù)確實是真的想知道,可不知道也沒什么,如果因此讓安德烈失去自信心,那可就不妙了。 金色的雄獅擔憂得立刻站起來。 他顛顛地小跑到安德烈的身邊,開始用身子來回地蹭著對方:“嗨,打起精神來,大黑!獅之前就是太好奇了。唔,哥哥,你說得對!沒有獅是全知全能的,我們以后努力就好了?!?/br> 阿倫用后腿撓了撓耳朵,也略尷尬地承認錯誤:“我對那些問題沒興趣,只是逗你玩的,誰叫你說我會被牛踩成餅。呃,對不起?” 然后,他又忍不住地嘀嘀咕咕起來:“好吧,好吧!其實,我其實也想過自己如果重活一世會怎么樣,但只要想一想,就覺得答案沒那么美好。聽我說,安德烈。你做得夠好了,事實上,在我們離開馬卡莫獅群后,一直是你在照顧我們。怎么說呢,這話聽著有點兒rou麻。但是謝了,兄弟,真心實意的。雖然前世沒有我,可假如我在,我也愿意為了保護你而死。唔……這話說得我胃里不舒服,該去吐毛球了。” 可嘴上說著要去吐毛球,阿倫并沒有去。 他同樣站了起來,也湊過去蹭了蹭安德烈的脖子,又一視同仁地蹭了蹭提米的身子,語帶歉疚地說:“真抱歉啊,上輩子早早變成餅,沒有和你們一起戰(zhàn)斗?!?/br> 提米走過去,蹭了蹭他胸口的毛,安慰地表示沒什么。 而安德烈的短暫低落,很快就在兩個兄弟的鼓勵和體諒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