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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一覺醒來懷了崽在線閱讀 - 第54節(jié)

第54節(jié)

    “給朕滾開!”

    薛蔚怒氣未消,一把推開常公公,大步走出御書房。

    常公公整了整衣冠,倒不意外薛蔚會有此刻的震怒,畢竟薛白本就是薛蔚長久以來的一塊心病,而那莊慶竟又知曉幼枝的身世,他回想著方才在天牢里,莊慶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態(tài):“陛下,老臣雖是罪不容誅,可對您卻是嘔心瀝血、忠心耿耿,那從嘉王與幼貴妃包藏禍心,尤其是幼貴妃——”

    “她并非幼家長女,她的生父生母,都在十八年前的那場大火里被活生生燒死了,陛下,幼貴妃她進宮來,是找您與太后娘娘報仇的!”

    “真是個老狐貍,臨死前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思此及,常公公嗤笑一聲,隨即若無其事地往外走,只是途經守在門口的宮女時,他的腳步一頓,宮女心神領會,下一秒似是未站穩(wěn),常公公順手扶她一把,并趁機將藏青色的錦囊塞入她的衣袖里。

    宮女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常公公說:“臉色這么難看,不若換個人來當值?!?/br>
    宮女攥緊手里的錦囊,“謝、謝過常公公?!?/br>
    常公公點了點頭,跟上薛蔚,只盼著從嘉王府那邊可以早些收到這錦囊。

    “小姐,可要熄了燈?”

    此刻的瑤華宮里,點翠合上朱窗,回過身來望向幼枝,她側躺在美人榻上,懷里抱著小貍奴,還沒有歇下的意思,便又想起今日聽到的趣事,忍不住笑著說:“小姐,今兒個夫人派華裳進宮來送幾匹布料,華裳告訴奴婢小公子又闖了禍。”

    她忍俊不禁道:“夫人和老爺本打算給王爺做一塊“淵渟岳峙”的牌匾,結果小公子趁人不備,讓木匠把牌匾上的字改成了“呸”,可把老爺給氣壞了,差點跟小公子動手,連夫人都險些沒能攔住?!?/br>
    幼枝光是想一想這場面,就覺得定是慘不忍睹,一片雞飛狗跳,她笑咪咪地說:“清清太調皮了?!?/br>
    點翠附和道:“小公子總有各種法子把老爺惹急眼?!?/br>
    幼枝聞言又是一笑,點翠不禁多看了幾眼,隨即小聲地說:“小姐自進宮以來,也只有提及小公子和老爺夫人的時候,才是開心的。”

    “點翠呢。”

    幼枝不置可否,她低下頭摸了摸貍奴的腦袋,輕描淡寫地說:“點翠若是在宮里待膩了,不若同爹娘一道回金陵,或是留在王府里伺候清清,否則再過一段時日,這宮里……怕是沒有多少安寧的日子了?!?/br>
    點翠從來不會多問什么,只朝著幼枝搖了搖頭,說:“奴婢想在這里陪著小姐?!?/br>
    幼枝說:“你……”

    “皇上駕到——”

    常公公的嗓音尖細,驚得狐奴一跳,睜大了兩只貓眼兒,盯著門口的方向。

    幼枝蹙了蹙眉,把這個小家伙從懷里放出去,而她自己則從美人榻上起身。不多時, “吱呀”一聲,夜風捎著寒露吹拂而過,幼枝瞥過薛蔚那身明黃色的龍袍,施施然地行禮道:“臣妾參見陛下。”

    薛蔚久不出聲,只是示意常公公和點翠出去,幼枝稍微抬起眼,意外地望見他眼底的滔天怒火。

    “榮憐,籍貫臨安,其父榮少邑,其母沈滟雨。”薛蔚緩緩地開口問道:“愛妃,朕與你同床共枕五年,竟不知究竟是該喚你憐憐,還是枝枝?!?/br>
    幼枝的手指一顫,旋即平平淡淡地說:“陛下還是知道了?!?/br>
    “你……”

    薛蔚的身形一晃,常公公趕忙上前來扶住他,薛蔚甩開他的手,如同一只陷入絕境的困獸,死死地盯住幼枝,一字一字問她:“你便沒有什么要同朕說的?”

    “陛下想聽什么?”

    幼枝輕輕一笑,“是臣妾冤枉,還是臣妾這五年來,日日夜夜都想著手刃仇人,以慰爹娘的在天之靈?”

    “他們何其無辜!”

    “陛下要這皇位,太后娘娘要魏太妃的命,而我爹娘他們連年奔波于四方,只不過想要賺些銀兩,返鄉(xiāng)過些安寧的日子罷了,他們的念想,讓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尸骨無存?!庇字σ活D,眉眼間盡是涼薄,“……往日陛下總是說自己寵愛臣妾,只要臣妾一個眼神,便能知曉臣妾在想些什么?!?/br>
    幼枝問薛蔚:“陛下,那么你知不知道,臣妾進宮而來,唯一所想的,不過是要你們血債血償?”

    難怪她吝于笑顏,難怪她不冷不熱,難怪她難以討好。

    過去的種種都被打上背叛的烙印,薛蔚一一想來,只覺自己當真好笑,他費盡心思、掏心掏肺,于幼枝來說,不過可有可無。胸腔血氣上涌,薛蔚雙目赤紅,他揚手便向幼枝甩去一巴掌,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到底——有沒有心?”

    “母后為難你,朕一月不肯見她,逼她答應再也不會找你麻煩;朕為讓你做上這個貴妃,拿出頭的諫官開刀,革了他的職;你想回江南,朕便命人在你這瑤華宮里栽上瓊花,又將你這瑤華宮仿著江南宅院,重新修繕一番?!毖ξ挡豢芍眯诺貑柕溃骸澳汶y道從來都沒有過感動?”

    “感動?”幼枝偏過頭來,淡淡地說:“陛下的情深款款,怕是只感動了自己?!?/br>
    “想起來時便來我瑤華宮見一面,再賞賜些物什,升幾級嬪位,以示恩寵?!庇字Τ爸S地笑了笑,“陛下說您逼得太后娘娘不再為難于我,陛下可知曉我這瑤華宮里的下人,有幾人未被無端責難?陛下動一動嘴,便覺得是天大的恩惠,若是這滿院落的瓊花是陛下親手所植,說不定臣妾便會感動幾分?!?/br>
    “陛下口口聲聲說著寵愛臣妾,卻不知無論是皇后,還是生一個太子,自此榮寵一世,我都不想要?!?/br>
    說到此處,幼枝忽而笑了,她問薛蔚:“對了,陛下,你可知為何這五年來,臣妾始終懷不上你的龍?zhí)???/br>
    薛蔚嘴唇翕動,“你……”

    “陛下應當猜得到?”幼枝偏過頭來,定定地望著他,而后啟唇道:“當然是因為臣妾一直在服用避子藥呀?!?/br>
    “即使臣妾不生,也有人削尖了腦袋,盼著可以為陛下生一個出來?!庇浊逵朴迫坏卣f:“陛下總是問臣妾介意不介意莊妃,臣妾——怎么會介意?只可惜縱然臣妾實話實話,陛下一廂情愿地認定臣妾的心里是在意的?!?/br>
    薛蔚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幾步,他面色鐵青道:“你竟狠心至此!”

    “陛下的心,也不曾軟到哪里?!庇字ψ灶欁缘仄鹕?,冷笑著說:“難道陛下對此毫不知情,更不知會牽連無辜?”

    “……陛下日思夜想的可都是登上皇位,受天下人的朝拜,然而有魏太妃在一日,王爺便得一日的勝籌,又怎會在意區(qū)區(qū)幾只螻蟻?”

    “朕……”

    薛蔚痛心至極,他震怒道:“父皇獨寵魏妃,有意改立太子,母后又備受冷落,倘若那把火不放,朕又當如何自處?”

    幼枝定定地望了他幾眼,并不答話,過了許久才徐徐地開口道:“既然陛下已知悉真相,臣妾無話再說,任憑陛下處置?!?/br>
    薛蔚恨聲問道:“你連向朕求饒都不肯?”

    幼枝笑了笑,答案昭然若揭。

    薛蔚沉默半晌,又問她:“哪怕朕賜你鴆酒一杯,認定幼家人有欺君之罪,你也無動于衷?”

    幼枝平靜地說:“陛下不會的,況且……還有從嘉王?!?/br>
    “你!”

    薛蔚氣急攻心,他從未如此無力過,身形又是一晃,咬牙切齒道:“你真是、真是……好啊!”

    幼枝慢慢垂下眼眸,她盯著自己的蔻丹甲,片刻后淡聲道:“陛下命人拿下臣妾前,可否讓臣妾再為您沏最后一次茶?”

    薛蔚緊緊抿著唇,望著她的眼神復雜而陰沉,并沒有直接答應下來,幼枝見狀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走至柜邊。

    她抱出一個雕花木匣,“這是女兒茶。”

    “臨安一帶,有人會在女兒出生時,埋下幾壇酒,也有人會摘下當季的茶,妥善保存,直至覓來合心合意的夫婿,沏給他喝。”幼枝打開木匣,手指撫過茶餅,最終停留在一旁的鏤空香囊球上,她把香囊球拿起來,蔥白的指尖輕勾子母扣,將其打開,頓時異香撲鼻,“這是臣妾幼時,父親親手制作的香囊球。”

    提及自己的生父,幼枝不再那么高不可攀,神色溫柔而懷念,“父親總愛做這些小玩意兒來哄我與娘?!?/br>
    薛蔚沒有見過這樣的幼枝,不由心思一動,“枝枝……”

    幼枝回過神來,收斂了笑意,放下手里的香囊球。

    她沏茶的手法嫻熟,先是磨碎茶餅,再以釜煮水,添入茶末,動作行云流水,優(yōu)雅而專注。沸水翻騰,波滾浪涌,幼枝提起衣袖,緩緩將茶水倒入杯中,推給了薛蔚,“陛下,請用?!?/br>
    薛蔚握住她的手,篤定地說:“你對朕并非只有恨?!?/br>
    幼枝避而不答,“陛下,請用茶。”

    薛蔚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他迫不及待地說:“倘若你當真對朕并無半分情義,又為何將這女兒茶沏給朕喝?枝枝,在你的心里,早已默認朕是你合心合意的夫婿了,只是你自己不敢承認罷了。”

    幼枝似是沉默了幾秒,幽幽地問他:“陛下當真這般認為?”

    “五年了?!毖ξ颠瓦捅迫说溃骸凹热荒愫揠?,那么為何你這五年來,從未對朕下過毒手?你說你不想做皇后,也不要一世榮華,只為復仇而來,可是整整五年了,你不曾對朕做過任何事,難道不是因為你下不了狠心?舍不得?”

    “不是。”

    幼枝一手托腮,不悅地蹙眉道:“只是時機未到罷了?!?/br>
    說著,她頗是為難地對薛蔚說:“眼下也并非是什么好時機,但是陛下已經知道臣妾的身份,臣妾不得不來冒這個險,余下的……只好麻煩王爺了。”

    幼枝笑吟吟地望著蔻丹甲內尚存的脂膏,這是她方才從香囊球里摳挖出來的。幼枝無不遺憾地對薛蔚說:“陛下猜錯了,臣妾的心里,當真對你無半分情義?!?/br>
    “要不然臣妾怎么會在茶水里下毒呢?”

    作者有話要說:  薛蔚:我,求毒得毒。

    第66章

    “什么?”

    薛蔚一時錯愕,隨即睚眥目裂道:“你在茶水里下了毒?”

    幼枝低下頭, 用一方手帕細細地擦拭著蔻丹甲內的脂膏, 松松挽起的鬢發(fā)因她的動作散落下來幾縷, 襯著白皙的膚色, 美則美矣,卻如同一樽玉石雕刻而成的仙子,既無心, 也無情, 漠然而對世間萬物。

    薛蔚看得遍體生寒, 他一把扼住幼枝的脖頸,咬牙切齒地問道:“朕究竟——有哪里對不起你?”

    幼枝嘲諷一笑。

    “你……”

    薛蔚見狀,才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頭腦忽而暈眩起來, 他急忙按住按住茶桌, 卻仍舊無濟于事, 意識在此刻漸漸消散,撐在桌上的手也不再使得上力,薛蔚用盡全力向外大聲喊道:“來人!來——”

    “砰”的一聲, 薛蔚昏倒在地。

    因著幼枝不喜下人守在門口,是以薛蔚吩咐過下人,只要來了這瑤華宮, 便待在庭院外等待傳召,常公公隱約聽見薛蔚的呼喊,急忙跑過來, 站在門外試探著問道:“陛下,怎么了?”

    幼枝目不斜視地走過倒在地上的薛蔚,將散亂的發(fā)絲勾至耳后,確定從自己身上看不出什么以后,輕輕地打開一絲縫隙,平平淡淡地對常公公說:“陛下今夜留宿瑤華宮,要公公您把他的奏折與玉璽拿過來。”

    常公公略有猶豫,旋即又思及薛蔚的喜怒無常,應了下來,“奴才這就去辦?!?/br>
    話才落下,幼枝再度抬手合上門,常公公一抬眼,竟從這絲縫隙里望見一截明黃色的衣袖。

    下一刻,“吱呀”一聲,門徹底合上。

    常公公走了幾步,再一細想,當即驚出一身冷汗——方才除卻薛蔚的呼喊,自己趕來時,似乎還有一聲倒地的悶響。

    他的腳步猛然頓住,點翠誤以為是幼枝找自己有事,湊近來詢問道:“公公,可是小姐有何吩咐?”

    常公公張了張口,盡管心頭的猜測使得他收入袖中的手直打哆嗦,而他的面上卻是滴水不漏,瞧不出分毫的情緒。常公公若無其事地對點翠說:“娘娘讓你先回去歇著,不必守在這里?!?/br>
    點翠不太放心地說:“可是陛下來時,發(fā)了那么大的火?!?/br>
    “無事?!?/br>
    點翠嘆了一口氣,又擔憂地望一眼燈火通明的屋內,只得離去。

    將留在此處的宮女與侍衛(wèi)全部打發(fā)完,常公公神色復雜道:“糊涂!真是糊涂!”

    想必連王爺都不曾料到,幼貴妃竟會膽大至此!

    他的心中千回百轉,一時分不清這終究是意外之喜,還是功虧一簣。

    夜涼如水,乘著沉沉夜色,常公公攏緊衣衫,匆忙趕往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