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是小年了，昨天終于把甘蔗砍完，辛辛苦苦的父母，終于有了點錢過年，和孩子們下個學(xué)期的學(xué)費。一個學(xué)期學(xué)費一百多塊呢，三個孩子，家里還要開銷，種地也要買化肥……種種下來，手上的血汗錢變得沉甸甸的壓力，三三媽嘆了嘆氣，用一塊布里三層外三層的把錢包好，看見寫完作業(yè)的三三正拿起從地里帶回來的番薯葉的老根走向豬圈。

    三三媽笑了笑，喊道，“三三，過來?！?/br>
    “阿媽?！比驹谌龐屆媲?，一副乖巧模樣。

    三三媽只上過兩年學(xué)，雖是普通話都不會講，卻也還能認(rèn)識大部分常用字，為人憨厚，但同樣，生活在這個七嘴八舌的山村里，面子還是很看中的。面對自己的四個兒女，心里是滿滿的愧疚，有無能為力，她一個地道農(nóng)村婦女，又能怎么樣呢？

    “三啊，過年要穿新衣服，你去把阿哥阿姐叫來，一起量一下，阿媽今天下午去街上買。”

    三三聽完興奮的跑去豬圈丟下番薯藤就出去找阿哥阿姐，有點大了的破舊大衣被風(fēng)灌了進去，她已經(jīng)不在意這些寒冷，飛奔在鄉(xiāng)村泥路上。

    昨天期末考完后，各個小學(xué)都已經(jīng)放假，三三的二jiejie和哥哥跟著爸爸在外面馬路邊的收拾柴火，正要一捆一捆搬回家，碼在房梁閣樓。

    “阿姐，阿哥!”三三興奮的聲音在身后傳來，三三爸三人回頭看她，這孩子什么事這么開心？

    三三縮了縮肩膀，搓著手在原地跳了兩下，“阿媽說給我們買新衣服過年，快回去量一量!”

    “哇，走咯!”三三姐立刻撒開手中的木頭，三三哥兩手拍拍身上的灰塵，“阿爸，我們先回去量了尺寸再來?！?/br>
    “去吧?！卑痔ь^，手上收拾柴火的動作并未停下，他呵呵笑，“快去吧。”

    三人不顧冷風(fēng)飛奔回家，一年才有一次新衣服穿，每年的期盼一樣。看見別家小孩穿著鮮艷的衣服去上學(xué)，班里小部分人的補丁穿著，其中就有自己。雖說他們不會覺得有什么，還不懂真正的貧窮差距，但是新衣服，卻是最真實和歡喜的期盼了。

    阿媽在家拿著一條麻繩，三個孩子嘻嘻笑著圍在了她的身邊，有些虛胖，養(yǎng)育了幾個孩子后的身材變形，臉上也盡是歲月的痕跡，實際上阿媽也才四十歲，可是已經(jīng)滿是滄桑感。

    “來，最小的三先來量?！闭f完三三就已經(jīng)蹦噠到了阿媽面前，麻利的把寬大的補丁外套脫下，里面還是補丁的舊毛衣，阿媽勉強笑了笑，用麻繩量好尺寸后用很短的一小截鉛筆記在孩子們上學(xué)用過的作業(yè)本上，歪歪扭扭的數(shù)字，三三當(dāng)時想馬上長大的感覺更加強烈，長大了，就為阿爸阿媽分擔(dān)，就能為家庭掙錢過日子…

    輪到二姐，阿媽拉長了麻繩，有些黝黑的臉上露出笑容，“我們家二丫長高了，真好?！?/br>
    二丫比三三大一歲，比三三高了半個頭，都快趕上大她一歲多的哥哥。今年的三三長高也沒趕上她，二丫長的臉蛋也好看，而三三卻是黝黑黝黑的皮膚，有時候就很是羨慕高高的，白白的二姐...

    “阿媽我也要長高。”她突然開口，三人哈哈笑了起來，“會的，將來會跟你阿哥一樣高的!”阿媽隨口說道，只當(dāng)是跟孩子隨意聊聊。“來，竹兒，到你了?！卑⒏缰駜哼种煨χ埃摿似鹈珖?yán)重的黑色套頭毛線衣，里面僅著一件單薄的長袖，可以看出過于偏瘦的身材。從小就這么瘦，跟個竹竿似的，跟他小名竹兒呼應(yīng)，阿媽幾次說要改了他的小名，奈何慣了，他自己都不愿意改了。

    “阿媽，我要黑色的，班里的男同學(xué)都是穿黑色，鮮艷的都是女同學(xué)?！敝駜航衲晔粴q根本還沒到變聲期，但是聲音已經(jīng)有些低沉沙啞，三三卻喜歡聽她的阿哥說話，覺得好聽。所以喜歡聽歌的三三平時得閑了總會纏著她的阿哥唱著在學(xué)校老師教會的歌曲給她聽。

    “好好，阿媽下午就帶回來?？彀岩路┥??！卑尨葠鄣目粗置?，孩子啊，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這么大了，還有她的大女…

    “阿媽，大姐快回來了么？”二丫搖了搖阿媽的手，“我們都想念大姐了?！?/br>
    阿媽拍拍她的手開心的笑了笑，“快了吧，隔壁家的帶話回來，說是這兩天放假，那親戚就會送她一起回來。”

    三兄妹聽到阿媽這么一說，都?xì)g呼了起來，“太好了，一年沒見大姐了!”

    歡呼的三人沒注意到阿媽淡下去的笑容，對這個大女，她滿心愧疚。因為家里的經(jīng)濟問題，二丫沒有讀學(xué)前班，直接就和竹兒進了一個班，而才十二歲的大女就要外出打工，讓村里關(guān)系不錯的大人，下g市養(yǎng)豬的時候就帶了她進廠打工，然而童工被拒，又把她送了回來，來回車費也快花完了積蓄，一家人都有些發(fā)愁。后來好心的鄰居，就是生活水平在村上比較高的隔壁家來說，他的親戚就在在十里鎮(zhèn)，最近在鎮(zhèn)上開了家小賣部，可以讓懂事乖巧的大女去幫忙看店，他可以開著他小三輪車送她過去，順便去看看親戚。聽來是件好事，有著落的同時，阿爸阿媽看著還瘦小的大女又有些不忍心，但是懂事的大女卻對阿爸阿媽說自己讀書不好，種地也沒什么錢，還不如出去幫別人打工，雖然十里鎮(zhèn)離他們奇跡鎮(zhèn)遠(yuǎn)了些，但是總比出省好，來回也不用車費，自然是好極的。

    今年大女就十三了，不知道長高了沒？還是又瘦了？

    阿媽實在想念大女，盼著日子快些，快些讓她見到自己的大女。

    阿爸扛了一捆木柴回來，在已經(jīng)老化斑駁的木門前喊了一聲“孩子他媽”，阿媽才回過神來，孩子們已經(jīng)跑過去要幫阿爸。

    阿爸其實看到孩子他媽沉默的時候，就知道她是在想他們家大女了，他又何嘗不想呢。他讓三個孩子們把木柴一點一點搬回來，自己走到孩子他媽面前朗笑出聲，安慰道，“馬上就要回來了，大家高高興興的，和孩子們過個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