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開會
一大早,陸記綢緞莊掌柜周宏坐在陸家東院的會廳里,有點心煩。 自從老爺去世,少爺繼任家主以來,周宏只在老爺?shù)膯识Y上見過少爺一面。 瘦弱,還有點猥瑣,不像是能干大事的樣子。 這幾天又有傳聞?wù)f少爺在家一天到晚唱歌跳舞,沒個正行。周宏就納悶了,他到底是怎么在虎狼一般的二爺手中,搶下家主之位的? 最近綢緞莊的生意很不景氣。尤其是昨天,因為一批早就交割了定金的絲綢遲遲不到,周宏到供貨方去催貨,對方居然說那批貨已經(jīng)賣給別人了,還爽快地付了賠償款。問他賣給誰了也不說,最后竟然把他轟了出來。 那可是合作了好幾年的老伙計啊,說翻臉就翻臉。往年老爺還在的時候,哪有人敢這么對待陸家。想跟家主匯報吧,聽說他最近在跟陳家米店的人置氣,高價收了很多糧食。 難道這個少爺真的跟傳聞中的一樣,是個智障? 周宏跟陸義的老班底不一樣,他不是從土匪轉(zhuǎn)職來的。周宏在絲綢這一行已經(jīng)做了二十幾年了,是個老道的商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br> 為商之道,中規(guī)中矩是發(fā)不了大財?shù)模氤鲱^,要么壟斷,要么劍走偏鋒。也許少爺是真人不露相呢? 周宏來得早,端著茶杯想著事,心里亂遭遭的。 不久,糧行的蔣掌柜也來了,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兩人互相拱拱手,不咸不淡地寒暄幾句。會廳很大,除了主位以外,還足有十來把交椅。兩人坐在相對中間的位置。 接著陸家名下各車馬行、棧的掌柜陸續(xù)到達,都挑了蔣周二人下首的位置坐了。 當一股濃厚的胭脂水粉的氣味傳來時,眾人知道迎春樓的王mama也來了。 “唷~蔣掌柜,最近很忙啊,好久沒來,姑娘們都想死你了?!?/br> 蔣掌柜尷尬地笑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嚯!今天陣仗挺大呀,怎么周掌柜也來了。”王mama轉(zhuǎn)身看到周宏,甩著手帕給他打招呼。 周宏看著王mama那張臉就沒來由的厭惡,這碎嘴婆子是個墻頭草,在東西兩院間搖擺不定,周宏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媽了個巴子的!”一副大嗓門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路路順賭坊的牛掌柜腆著大肚子進來。 “這活沒法干了!” 牛掌柜說完大咧咧往貴位子上一坐,端起茶杯一口干了,滿嘴的茶葉,呸呸吐個不停。 “老子前段日子好不容易想出個好點子。賭蹴鞠,知道吧?咱鎮(zhèn)海城人都好賭,也都好蹴鞠。我這蹴鞠賽的盤口一開,下注的流水足有幾萬兩。光是坐莊的抽頭就能賺上千兩。更別說那幾只蹴鞠隊還是老子的熟人。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家主說停就停了?,F(xiàn)在好了,咱們不干,四海賭坊那幫小痞子干了?,F(xiàn)在整天在老子跟前嘚瑟。要不是二爺?shù)娜硕汲妨?,我非干死他們不可?!?/br> 周宏冷哼一聲,毫不掩飾他對牛掌柜的鄙視。他cao縱蹴鞠比賽結(jié)果,不知道害得多少人血本無歸。東院的名聲就是被這種人敗光的。想當初陸家鼎盛的時候,哪里需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牛掌柜正咋咋乎乎,陸遠到了。 他頂著一雙熊貓眼,腳步虛浮,搖搖晃晃地走到主位上坐下。后頭一個家丁抱著一疊紙。 周宏見狀不禁搖了搖頭,聽說家主才二十歲,怎么就這么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牛掌柜端起新添的茶水又是一口干,齜牙咧嘴的也沒正眼看陸遠。其他的掌柜也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陸遠清了清嗓子道:“人都到齊了吧,下面開會?!?/br> 眾掌柜安靜下來,扭頭看向陸遠,看他有什么話要說。 “我這個人呢,最討厭浪費時間,我就直說了。東院現(xiàn)在正是用錢之際,今天請各位掌柜的過來,就是要錢的?!?/br> 說罷陸遠拍拍手,身后的家丁就將手中的宣紙一張張分發(fā)下去。 各店掌柜的看了紙上內(nèi)容,臉色全都變了。 上頭寫著各店要上交的數(shù)目。 “路路順賭坊 2100兩 迎春樓 1350兩 陸記綢緞莊 650兩 …… ” 眾人互相交換著看了,發(fā)現(xiàn)每張紙上的內(nèi)容都一樣。 “這,家主要這么多錢是要做什么呀。” “是啊,一時之間哪里能籌集那么多錢啊。” “吶,公開公平公正,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各位掌柜,三天之內(nèi),銀兩都要交割給蔣掌柜。”眾人這才注意到這張紙上沒有陸家糧行,頓時sao動起來。 蔣掌柜大為意外,滿頭大汗,拿著一塊方巾擦個不停。 “東家?!敝芎暾酒饋碜饕?,“敢問東家要這么多錢,是要作何用途?” 陸遠看了周宏一眼,這么多掌柜里就屬他有禮貌。 “當然是跟陳家米店死磕啊?!标戇h義憤填膺狀,“姓陳的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還說他有的是米,我們陸家買不光。嘿你說氣人不氣人,我非要買光他的米給他看看!” 蔣掌柜在底下聽得一頭霧水,陳老板有說過嗎,俺怎么不知道? 其他掌柜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東家這是說笑的吧?!?/br> “做生意怎么能這個樣子,這不是跟錢過不去嘛?” 周宏定定看著陸遠,心里琢磨不透。 從那宣紙上分派的數(shù)額來看,東家顯然對各店的財務(wù)心中有數(shù),哪家錢多,哪家錢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尤其是綢緞莊,近來經(jīng)營不善,不影響運轉(zhuǎn)的情況下最多只能拿出650兩。算的好準! 東家前天剛派人來取過綢緞莊的賬冊。那賬冊流水極大,收支條目密密麻麻,就是本店專門盤賬的,從頭理一遍也要好幾天。東家短短兩天就把賬算得這么清楚?東院還是有能人的啊。是陸平?他不是下鄉(xiāng)收租去了嗎? 可是那紙上加起來,共有6500多兩,按近日東院400文一石的收購價,足足可以收購16000多石!十個陳家米店也買下來了吧!東家的目的肯定不簡單! 想到這里,周宏摸摸鼻子主動坐下,低頭不語。 邊上牛掌柜不干了。 “東家!您老當我們路路順賭坊是金礦?還2100兩,現(xiàn)在賬目上500兩都沒有!”牛掌柜拍了下自己渾圓的肚皮,“要不你把老牛我宰了,這一身膘還能賣不少銀子!” “是啊,東家,真沒有這么多錢??!” 各店掌柜紛紛應(yīng)和,會廳里吵吵嚷嚷,不像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