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慶功宴
傍晚一股寒流從北方襲來。蘇州城的夜晚變得清冷與蕭瑟。 陸遠獨自一個人走在赴宴的路上。 他下午到吳縣縣衙辦理了登記手續(xù),他這個八品散財大使就算正式走馬上任了。也許是因為籍貫跟“劉巡城使”相同的緣故,吳縣范縣令見到他這個散財大使就跟見了瘟神一樣。而且縣衙大堂上的衙役瞬間都跑光了。 陸遠說明了自己的職責,又把八船的糧食和物資全部捐獻給吳縣縣衙,表明后續(xù)還會有糧食陸續(xù)運到之后。范縣令恨不得喊他親爹。陸遠當然知道,這些物資給了衙門,可能一絲一毫都不會落在災民的手上。但是只要能把趙昊救回來,自然能連本帶利的拿回來。 不知道一會兒在天香樓的慶功宴上又是個什么情形。白天的時候陸遠就去天香樓踩過點,離他安頓隨行人員的棧不遠,又屬于蘇州城里難得的高樓。而且入夜以后,蘇州城里只有天香樓燈火通明,不怕找不到。 陸遠現(xiàn)在有各種神技傍身,孤身赴宴根本就不虛。而且他反倒希望在路上碰到個刺什么的。說不定還能收集情報。 讓陸遠失望的是,一直到天香樓下都沒人找他的麻煩。 天香樓燈火照耀的范圍之內,跟蘇州其他蕭瑟的地方仿佛是兩個世界。 正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站在門口迎接陸遠的居然是范縣令。 陸遠拿出魏忠給的淮南王府令牌以后,范縣令聳然動容:“陸大人原來是淮南王府的代表,失敬失敬!”說罷親自領著他上樓。 淮南王府的代表?陸遠心說你們都聯(lián)手陰掉了一個了,失敬個屁??! 陸遠剛走進天香樓,一股異香撲面而來,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范縣令察言觀色,得意地解釋道:“這天香樓的座椅幾案,大都用產自崖州的花梨木所做,因此帶有一股清香,聞之令人心曠神怡,故名天香樓?!?/br> 花梨木? 陸遠左右看看,天香樓一樓可以說是富麗堂皇。各種陳設的木料看上去色澤黃潤,花紋如行云流水。前世陸遠替一家家具廠商做過營銷策劃,對木料有一定的認識。 這特么不是黃花梨么! 在這年代或許還不值錢,在現(xiàn)代誰要是看到滿屋子的黃花梨家具怕不是要瘋。 陸遠一邊嘆息一邊跟著范縣令一直爬到三樓。 樓梯口站著一個面相忠厚的中年人。 范縣令忙介紹道:“府尊,這位是陸大使,今天剛就任吳縣善財大使,他受淮南王世子委派而來?!?/br> “陸大使,這位是裴太守。” 陸遠向裴社見禮,心說這太守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心怎么這么黑。 裴社側身擺手:“陸大使,請!” 三人穿過走廊,來到一間豪華包房門口。兩個妙齡少女沖三人道個萬福,將身子靠在大門上慢慢推開。 寬敞的房間正中,許多矮幾拼成了一張四方的巨桌。上面林林總總擺了不下上數(shù)十道菜肴,另有各色酒壺、酒壇。 巨桌的周圍擺放著許多圓柱體的坐墩,上頭分別坐著各位官員。這幫人見裴太守來了,紛紛站起來行禮。 裴社將陸遠帶到貴賓的座位,請他入座,自己坐到主位,宣布開宴。 房間大門洞開,一排干凈體面的侍者魚貫而入,每人手里都托著一盤佳肴。旋風般將巨桌擺滿。 原來之前擺的不過是前菜! 蘇州各官員自從吃過一頓趙昊賞賜的餿飯以后,消停了好幾天??墒撬麄冞B續(xù)幾日沒見到王世子,以為王世子不過是一時興起拿他們尋開心的。后來他們聯(lián)手做掉了“劉巡城使”,本已經做好了迎接王世子雷霆之怒的準備,沒想到世子還是沒露面。 這下各位官員放了心,又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陸遠自認算得上一方土豪,但是他看著滿桌子山珍海味,竟然還有小半不認識!不是說蘇州城缺糧嗎?這么多好東西哪來的。 其實蘇州地處運河要沖,水路運輸四通八達,什么東西沒有?如果不是官商勾結囤積居奇,糧價根本就不會漲到如今的地步。 只見裴社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祝酒道:“各位同僚,這一杯酒慶祝我們大破太湖水賊!” 說罷一飲而盡。 眾人紛紛舉杯應和。 有高呼太守英明的,也有互相吹捧的,氣氛和諧而熱烈。 侍者又給裴社倒?jié)M第二杯酒,裴社道:“這第二杯酒,歡迎陸大使,他代表王世子。另外,陸大使今天剛剛就任吳縣善財大使,各位同僚多加關照啊。” 陸遠笑著站起來亮相。 瞬間感覺到十幾道冰冷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接著是眾人虛情假意的奉承:“陸大使少年英杰?!?/br> “年輕有為啊哈哈?!?/br> 陸遠笑著又干了一杯。 裴社道:“這第三杯酒,要祭奠壯烈殉國的劉大人?!?/br> 說罷他低頭將酒灑在地上。 眾官員也紛紛照做。 陸遠感到這幫人一直在偷偷觀察他的反應,于是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很敷衍地把杯中酒倒了。 裴社四十五度角抬頭,滿臉悲憤:“可惜天妒英才??珊弈切┨\寇害了劉大人性命,縱使我們殺敵數(shù)百,也難消我心頭之恨?!?/br> 陸遠站起來,吊兒郎當?shù)溃骸芭崽?,今天大家伙這么高興,就別提那些掃興的事了吧?!?/br> 有官員假惺惺地抗議:“劉大人為國捐軀,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陸大使怎可說掃興?” 陸遠啪的一聲就把酒杯砸了:“那姓劉的關我屁事。說什么天妒英才,老子今天第一天上任,你們這么搞是不是故意咒我?” 蘇州眾人楞了數(shù)秒以后不怒反喜。這個姓陸的跟姓劉的不一樣,看他這幅德行更像是自己人啊! 裴社假裝生氣:“陸大使,要注意言行舉止。你摔的那個杯子可不下一貫錢。” 陸遠從懷里摸出一張銀票拍在桌子上道:“購買十個了!我這個散財大使本就是花錢買來的。我家中世代經商,大字也不認得幾個。我是個粗人,丑話說在前頭。大家做官都是為了發(fā)財,你好我好大家好,誰也別給誰找麻煩。” 說罷他又拿出一疊面額一百兩的銀票,給在座的十幾個人一個個發(fā)過去。搞得眾人目瞪口呆,后生可畏啊,新生代的官員都這么直接的嗎? 不過宴會的氣氛又更上一層樓。當下沒人再提“劉巡城使”幾個字。給陸遠敬酒的人猛然增多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都喝得有點暈,裴社又站了起來。 “還有一件頭等大事要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