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zé)o爭出劍。

    他出劍的那一瞬間，羅驥想起了原故事里對于這位洛陽城道上第一等的殺手中間人的描述。

    洛陽城鐵口直斷劉半仙品評洛陽人物，說秦?zé)o爭是大寫意，是夜月青丘出狂龍。

    他的劍，真的像是一條龍。

    十年不出劍，出劍必嗜血。

    這是一條，嗜血的龍。

    羅驥感覺到自己無處可逃，他感覺整個天地間都已經(jīng)被秦?zé)o爭這一劍充塞。

    那是最純粹，又最極致的殺意。

    同樣是大寫意，無窮無盡，無處可逃的劍意，葉缺的大繁天羅和秦?zé)o爭的這一劍比起來，就像是過家家一樣。

    羅驥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守。

    只能守，面對這一劍，繼承自陳小桔的戰(zhàn)斗直覺告訴他，如果不守，硬拼，那么他很有可能會死。

    在原故事里，陳小桔一定也感覺到了這種死意，但是他一定沒有守，他出劍硬拼了，因為他的身后已經(jīng)空無一人，他只能出劍，守只會慢性死亡。

    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羅驥身后不是空無一人，他還有幫手，兩個。

    所以羅驥后退一步，心中簡單心法默念，想的是一顆在夕陽之下，大風(fēng)沙襲來的時候，淡然矗立在古道路邊的，一棵小桔樹。

    任你風(fēng)吹雨打。

    我自巋然不動。

    只是秦?zé)o爭的劍意實在太強了，還沒有真的短兵相接，羅驥已經(jīng)感覺到整個面頰生疼，雨順勢從天上落下來，和秦?zé)o爭的劍一起，劈頭蓋臉地打向他。

    就是……這一刻！

    “嗡——”一聲近乎龍吟般的劍鳴聲。

    就在羅驥將要硬生生接住秦?zé)o爭那一劍的時候，原本倒在羅驥身后的葉缺驟然暴起，一劍，朝著秦?zé)o爭刺去。

    本來，這一劍的時機堪稱完美，因為秦?zé)o爭一劍刺向羅驥，雖然不可擋，但卻也是用盡了氣力和劍勢，這個時候葉缺驟起發(fā)難，秦?zé)o爭應(yīng)該不可能反應(yīng)過來，哪怕反應(yīng)過來，也要吃不小的虧，那么接下來就將完全是羅驥他們的勝場了。

    可秦?zé)o爭不愧是秦?zé)o爭，不愧是十年前洛陽城排名第一還能活到今天的刀手。

    遇到這種驚變，他居然是不驕不躁，只是眉頭微微一皺，就將原本已經(jīng)如燎原烈火般的劍勢給收了回去。

    同時，他手中長劍順勢朝著突襲而來的葉缺一點，居然就是破解了葉缺那險到了極點的一劍，整個人更是借著兩劍相撞的力道朝后退了開去。

    整個過程堪稱行云流水，沒有流露出半點破綻。

    然而，羅驥他們卻并沒有放棄的意思，哪怕被秦?zé)o爭破解了一系列的攻勢，羅驥和葉缺還是在追擊，哪怕已經(jīng)找不到任何的便宜。

    只因……

    “嘭——”的一聲，忽然，就在秦?zé)o爭將要落地的地方，地面猛然破開，一把長劍從地里穿刺了出來。

    這一劍的突兀和狠辣比之葉缺那一劍更要兇險十分。

    這是完完全全，純純粹粹的殺人的劍，出自一個殺人的人。

    王十方。

    王十方就躲在地里，這是羅驥他們商量布置的最關(guān)鍵的一劍，前面的都是試探和布置，如果可以擊殺秦?zé)o爭，那么最好，如果不能，那么秦?zé)o爭在經(jīng)過了葉缺那一劍之后，必然已經(jīng)放松了警惕，這時，王十方再從地里面殺出來，他必然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機會，極有可能是一劍必殺。

    然而。

    這里不得不用然而，只因被這一劍刺殺的不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人絕不必聯(lián)合羅驥，葉缺，王十方三人之力去擊殺，一個普通的武林高手，單單就是葉缺那一劍可能已經(jīng)死去，更不用說王十方那一劍，那是十死無生的。

    可是，他是，秦、無、爭。

    青丘狂龍秦?zé)o爭。

    只見秦?zé)o爭驚而不亂，人還在空中，明明是根本無法借力的，卻是硬生生整個人翻轉(zhuǎn)了一半，手中長劍朝著王十方的必殺一劍一點，整個人再度借力，翻騰著躲過了王十方那一劍，輕飄飄的，如同柳絮一般脫離了王十方的攻擊范圍，落在了他最初出劍的臺階上，靜靜地看著也已經(jīng)停下來的三個年輕人。

    雨還在下著，更大了。

    三個人在雨里，一個人在檐下。

    也許是江湖上新舊兩代里最杰出的劍，就那么在雨里對視著。

    秦?zé)o爭還在笑，看著雨里的三個人，說：“有意思，陳小桔，王十方，葉缺，你們?nèi)齻€人居然聯(lián)合在了一起，要殺我，這真是我今晚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羅驥不說話，王十方也不說話。

    因為既然已經(jīng)拔劍，那么就是生死相對的事情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就不要再說那么多廢話了，今夜誰贏了，就活著走出這廢園。

    只有葉缺，這個曾經(jīng)的王公之后，朝著秦?zé)o爭微微行了一禮說：“秦先生，葉家后人來討債了。”

    這位落魄的貴公子，哪怕是殺人也要說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禮數(shù)周到。

    “我明白?！鼻?zé)o爭點了點頭，“江湖上有句話，叫出來混，遲早要還，就看你們今天，能不能要了我的命。”

    他深深呼吸，閉眼。

    下一刻，再睜眼的時候，秦?zé)o爭的整個人已經(jīng)不同。

    如果說前一刻，他還是溫和，優(yōu)雅，淡然，冷冽的矛盾結(jié)合體，是一個外表親和，內(nèi)心冷漠的商人。

    那么這一刻，他褪去了那些東西，成為了一個純粹的劍，他的眼睛里有狂熱的光。

    仿佛，那個曾經(jīng)劍霸洛陽的第一刀手青丘狂龍又回來了。

    “知道，我為什么叫無爭嗎？”秦?zé)o爭發(fā)問，他已經(jīng)踏出了第一步，從臺階上。

    這一步踏出，不管是羅驥，還是葉缺和王十方，都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壓力，不自覺的，每個人都握緊了手里的劍。

    “因為……”秦?zé)o爭踏出第二步，雨落到了他的肩頭，卻好像是遇到了他身上的什么氣一樣，居然被彈開了。

    第三步。

    秦?zé)o爭終于到了雨里，他吐氣開聲。

    “沒有人，敢跟我爭。”他猛地出劍。

    這一劍，羅驥，王十方，葉缺，每個人都覺得那一劍是刺向自己的。

    大雨被破開。

    黑夜被穿刺。

    好狂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