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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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后面的對話,夏明慧忍不住搖頭。 這是什么運氣??!居然還碰到這么個室友。 要是只是傲慢點無禮點也就算了,大城市出來的姑娘,像孫燕那樣的,性格總是張揚,看不起農(nóng)村人的居多,夏明慧一點都不奇怪。 可偏偏這個沈麗珍,這會兒分明是在玩什么“一桃殺三士”的把戲,一塊糖,拉攏一個,排擠另兩個,手段耍得這么直白,像是幼兒園小孩子似的,直讓人想笑。 夏明慧自己是沒什么,可看李二女臉色鐵青,顯然是被沈麗珍氣得不輕,可見有時候越是幼稚的手段越是見效果。 挽著周志勛的手臂,夏明慧故意笑道:“志勛,我現(xiàn)在可是餓壞了,早就聽說老莫的東西好吃,不知道是冰城的華梅西餐廳地道?還是老莫的菜更好吃呢?” 不是說他們是暴發(fā)戶嗎?今天姐還就和你顯擺了。 周志勛笑笑,擁著夏明慧的肩:“到老莫,咱吃的又不是味道——幾位,不是我說話大,今天就是帶幾位去見識一下?!?/br> “見識什么?我在海城什么沒見識過?”沈麗珍立刻嚷起來,一雙眼瞪得溜圓,好像是受到了多大的污辱。 眼角一瞥,周志勛淡淡道:“海城是大,什么都有,不過你就未必真的都見識過了。” 沈麗珍的臉漲得通紅,咬牙迸出一句:“你污辱人!” 她氣得夠嗆,周志勛卻根本懶得再理她,就這么攬著夏明慧的肩走上臺階:“原來門口這有個大牌子——莫斯科餐廳,夢開始的地方。那會兒,在老莫吃飯可是大院里弟兄們最光彩的事兒?!?/br> 夏明慧抬頭,看著大理石的穹頂,沒有掩飾眼底的驚艷。 剛才遠遠的就看到高大的柱子,華美而莊重,和北京展覽館一樣,是鮮明的蘇聯(lián)式建筑,哪怕在省城冰城見多了類似的建筑,夏明慧還是為這間比華梅西餐廳大不少的莫斯科餐廳而贊嘆。 就像顧承玲說的,莫斯科餐廳以前是款待外賓的地方,那個時候中蘇關(guān)系親密,不少蘇聯(lián)老大客在此用餐。 也有國內(nèi)食客,但大多都是有些身份和地位的,那會一頓大餐可能是一家人一個月的伙食費,可沒有多少人敢這么吃的。 也就是因為這一點,莫斯科餐廳的地位在北京城成了獨一份,那段時期,年輕人都以在莫斯科餐廳用餐為榮。請人辦事你不去老莫,那是你沒誠意。 走進餐廳,就見到墻上的巨幅油畫,夏明慧不知道畫的是什么,還是周志勛說那是克里姆林宮才知道。 在油畫前是綠色的噴泉,水花在燈光下仿佛閃亮的水晶。 四壁嫩綠色的大理由蔓延而上,上面卻是雪一樣的穹頂,點綴著松枝、松果和雪花的石膏花飾。 大玻璃長窗,垂落的雙重窗簾,銀灰色的天鵝絨盡顯奢侈,不過最華美的還是廳中間四根柱子上銅片攢成的鳥獸,栩栩如生。還有那些古典的西式雕像,每一尊都是藝術(shù)品。 莫斯科餐廳的確是有讓人迷戀的資本,眼前的一物一景,都盡顯奢華,怪不得以前的人都以來老莫吃飯為榮。 不獨夏明慧看得入神,就連之前一直說“什么沒見識過”的沈麗珍也看得呆住,李二女更是直接就“呀”的一聲:“這不趕上皇宮了嗎?” 沈麗珍先是點頭,但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臉拉了下來,還故意橫了李二女一眼:“農(nóng)村人就是沒見過世面。這有什么???我們海城的飯店比這個漂亮的多了……” 轉(zhuǎn)頭看了眼沈麗珍,夏明慧笑笑,也不說破。 可能還真讓周志勛說準(zhǔn)了,這個來自海城的沈麗珍,雖然是海城人,但應(yīng)該也不過是普通小市民家庭出生,要不然也不會故意總是這么強調(diào)自己是海城人,自己見識得多了。 懶得再理會她,夏明慧也知道周志勛是在給她壯臉,很不想讓沈麗珍破壞了大家的興致。 “這里也破舊了很多……”周志勛很是感慨:“我小時候跟著堂哥他們來時,這里可真是氣派,也熱鬧,不像現(xiàn)在……這些年,這個地方都毀了?!?/br> 在大革命期間,莫斯科餐廳和很多營業(yè)場所一樣,都停了業(yè),有很長一段時間,這里成了食堂,現(xiàn)在剛剛恢復(fù)營業(yè),雖然看起來仍然豪華氣派,可在老北京眼里,卻比不上從前。 “崇文門那邊開了間叫馬克西姆的西餐廳,要不去那兒?”李紅軍轉(zhuǎn)頭問了句,周志勛卻是手一揮:“不,就在老莫吃,我之前說過請小慧在老莫吃飯的?!?/br> 側(cè)過臉對夏明慧笑笑,周志勛抬起手,挽住了她的手。 一行人進了餐廳,就已經(jīng)有侍應(yīng)生注意到他們,這會迎上前來,笑容還是多燦爛,態(tài)度多禮貌,可是問的話卻很是冷淡:“請問幾位有訂位嗎?” “沒位置了嗎?”周志勛揚眉:“這不是還有空位嗎?” “不好意思,那是給客人留的位。”侍應(yīng)生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就否認了。 一旁的沈麗珍一聽沒位置,“撲哧”一聲就笑了:“我就說嘛,暴發(fā)戶逞啥能???我都說人這種西餐廳都是需要訂位的了?!?/br> 明明一起來的,可是沈麗珍現(xiàn)在卻是擺明了看熱鬧的態(tài)度。就連一直和和氣氣,說話溫溫柔柔誰也不得罪的顧承玲都覺得有些不妥了,伸手拉了拉沈麗珍。 李二女更是直接道:“你這人怎么這樣兒?。咳思蚁拿骰鄣哪信笥咽呛眯恼堅蹅兂燥?,沒你這樣說話的……夏明慧,周同學(xué),我們沒關(guān)系的?!?/br> 言下之意,這里吃不成飯就換個地兒好了。別看李二女脾氣挺直,還滿替人著想的。 可周志勛是個什么脾氣,夏明慧一聽李二女這話,就知道今天這頓飯還真非得在莫斯科吃了。 說是紈绔,太冤枉周志勛,他可不是那種欺男霸女的人好吧!可舉凡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北京頑主們,個個都是有脾氣的,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周志勛雖說在那個年代年紀(jì)還小著,可也是跟著大院子弟后頭打過群架的小子,怎么能當(dāng)著人的面被這么打臉?尤其是旁邊還站著女朋友和她的室友們。 看到周志勛揚起眉,夏明慧就知道他是有些生氣了。 剛才沈麗珍冷嘲熱諷的他還給她面子不當(dāng)場發(fā)作,但李二女這種“沒關(guān)系”他卻最受不了。 張嘴想說“我們多給些錢,看看有沒有空位”,但話到嘴邊夏明慧還是咽了回去。 北京老莫這種地方,按理說絕不會不留幾個好位置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的,但能不能多給錢就把位置讓出來卻不好說了。 再者,她來解決眼前這問題,豈不是打周志勛的臉?這種事,她這個女朋友再怎樣也不能做。 注:莫斯科餐廳84年重新營業(yè)的,這里提前一年。 第四百二十二章 遇故人 “喲……”周志勛笑著摸了摸鼻子,轉(zhuǎn)過頭去看李紅軍:“我說紅軍,我是好多年沒來老莫了,你是怎么回事???連吃個飯都拿不到座位,你可夠慫的了!” 拿眼橫了周志勛一眼,李紅軍哼道:“老莫都多少年沒營業(yè)了?人都換了多少批,不認識你很稀奇嗎?” “不稀奇,”周志勛笑笑:“不過從前那些蘇聯(lián)姑娘可有眼力價多了……這家伙,不僅沒有眼力價,還長得丑!” 被說長得丑的男侍應(yīng)嘴角抽了抽,笑容冷了三分:“同志,如果沒有訂位,不好意思……” 他話還沒說完,周志勛已經(jīng)沉聲道:“叫你們經(jīng)理過來!總之,叫個能當(dāng)家作主的來!小爺就不信了,來老莫吃頓飯還不夠格?” 男侍應(yīng)沉著臉,似乎想說什么,旁邊卻有一個女侍應(yīng)走過來:“不好意思,同志,我們經(jīng)理馬上就過來。”又沖著男侍應(yīng)使了個眼色。 男侍應(yīng)這才咽下到了嘴邊的話,卻不再理會周志勛,好像覺得他們這一行人有點無理取鬧,不想搭理的意思。 可巧,有一對男女走近,他立刻道:“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蹦且馑贾苤緞姿麄儞趿巳说牡K了。 周志勛皺眉,還沒有動作,一旁的李二女已經(jīng)立刻讓了路,閃到一旁,后面的一對男女就越過他們。 侍應(yīng)生笑著迎上,仍是問一樣的話,顯然男人已經(jīng)定了位,侍應(yīng)生微彎了腰就要請男人進去。 夏明慧目光掃過,原本漫不經(jīng)心,卻在看清男人的面容時定住:“胡、胡大哥?” 腳步一頓,男人側(cè)過臉看過來,在看清夏明慧時目光忽閃了下,卻立刻回過頭去,好像根本就不認識一樣。 他身邊的女人卻是追問:“怎么了?誰?。空J識的?” “認錯人了,不認識。” 不認識?!這分明是胡文軒,在屯子里也生活了好幾年,雖說接觸得不多,但要說不認識有點過份了。 夏明慧叫住胡文軒,完全是下意識的,叫完之后還想著或許可以打聽一下徐梅的近況。 77年兩人一起考學(xué)離開了爾河,之后一直都沒有消息。 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插隊下鄉(xiāng)的那段生活,對很多插隊知青來說未必是多美好的回憶,就算要回憶可能也得等到老了的時候?,F(xiàn)在,自然還是要著眼于現(xiàn)在和將來的生活與工作上。 現(xiàn)在六年過去了,兩人早就大學(xué)畢業(yè),只不知道現(xiàn)在都過得怎么樣。 當(dāng)初兩人離開時,夏明慧是知道兩人之間是有點什么的,也不知道現(xiàn)在兩人是不是還在一起,徐梅知不知道何海燕的事兒呢? 或許徐梅不知道,但胡文軒該是知道點什么的吧?當(dāng)初何海燕有了身孕時,可是給胡文軒寫過信的,雖然最后幾封信退了回去,可頭前幾封總還是有收到的吧? 胡文軒這個人,頭腦是聰明,學(xué)問是有,可是照夏明慧看,那就是個渣。她也并不想和他有所糾葛,所以胡文軒一說不認識,她除了笑笑,并沒有其他行動。 可是周志勛卻是冷笑出聲:“不認識?看來胡文軒你是貴人多忘事??!怎么著?離開才幾年,就已經(jīng)忘了爾河,忘了勝利二隊?還忘了何……” “勝利二隊?文軒,不是你插隊的地方?” “啊,周志勛是吧?你瞧我這記性……” 幾乎是同時出聲,一個在追問,一個試圖阻止周志勛說出更多。 回過頭,胡文軒攬著女人的肩膀,哈哈笑了笑,又道:“瞧我,眼太拙了,竟沒認出之前插隊時認識的小朋友,也是,女大十八變,我都認不出來了……小明慧,嗯,是姓什么來著?啊,夏是吧?” 哈哈笑著,胡文軒安撫著女人,只說自己沒認出來,轉(zhuǎn)過頭來看夏明慧時笑容和善多了:“別怪胡大哥,剛才沒認出來。你們怎么在京城?” 這個能裝??! 夏明慧笑笑,其實并不想多說,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是對胡文軒有所不滿,她還是笑道:“是太久沒見了,也不怪胡大哥沒認出來。我和志勛現(xiàn)在在京里上大學(xué)?!?/br> “哦,在京城上大學(xué)???真是,一晃眼,連你們都上大學(xué)了,看來你學(xué)習(xí)成績不錯,要不然也不能考到北京來,在哪個學(xué)院上學(xué)呢?胡大哥現(xiàn)在就在教育局工作,要是能幫幫你們就幫幫你們?!?/br> 這話就問得有點瞧不起人了。 在普通老百姓心里,學(xué)院以??茷槎?,不像一說大學(xué)就是本科,胡文軒這一問,顯然是以為夏明慧是上的大專了。 雖然實際上不太一樣,胡文軒也知道并不是這樣的,但這時候問,明顯是帶點嘲諷的意思。 夏明慧也不多話,只淡淡道:“我在北大,志勛是在人大,以后要有麻煩胡大哥的地方一定開口?!?/br> 差點被夏明慧一句話噎到,胡文軒臉上的笑淺淡了許多。 他自己是財經(jīng)學(xué)院畢業(yè),雖說也是本科,但…… 抿抿唇,他看似淡然地道:“現(xiàn)在大學(xué)是比從前好考多了,不像我們那會,錄取率可低。” 眼角微挑,夏明慧臉上仍帶著笑,嘴里卻道:“可不是嘛!我記得那會兒屯子里就你和徐梅姐考上了。啊,對了,胡大哥,你和徐梅姐還在聯(lián)系吧?當(dāng)初你們倆那么好,屯子里鄉(xiāng)親們都說你們倆郎才女貌,又一起都成了大學(xué)生,可是天生的一對。” 笑瞇瞇地黑了胡文軒一記,看到胡文軒身邊女人沉下臉色,夏明慧眼底的笑意更深。 胡文軒卻是有些急了,先是緊張地看了眼身邊的女人,又呵斥夏明慧:“你可別亂說,我和徐梅什么事兒都沒有,就是一起插隊的知青。各上各的大學(xué),我怎么可能還和她有聯(lián)系呢!” 你沒關(guān)系你緊張什么啊?還特意解釋。 夏明慧嘴角微翹,心道你可是坑自己呢。 女人心思多敏感,你不解釋還好,越解釋不就越是有事兒? “那也可能是我聽錯了……”夏明慧淡淡一笑,并沒有再添把火。 胡文軒趕緊跟著道:“就是就是,你聽錯了。小孩家家的,你懂個啥?”一著急,被他鄙視的一股大碴子味的東北話都冒出來了。 夏明慧是無所謂,可周志勛卻是聽不得別人說夏明慧,直接就翻了臉:“我們是不懂,不懂你怎么一上了大學(xué)就不給人何海燕回信呢?我說胡文軒,你不是不知道何海燕的事吧?還是根本就不打算認帳,只當(dāng)你沒做過對不起人家的事兒?連那個孩子都不打算認?!?/br> “志勛……”夏明慧低喝一聲,阻止周志勛再說下去。 現(xiàn)在何海燕和郭志國兩人好著呢,雖說現(xiàn)在計劃生育了,可是何海燕還是冒著被罰的風(fēng)險,又給郭志國生了個兒子。一家四口幸福著呢,這個胡文軒要真回去要孩子還是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