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他來公主府的目的,本就是為嘉寧公主的婚事而來。 哪曾想,走到半路又被蠢狼換了身體,這才渾渾噩噩在公主府上住下了。 他并不反對嘉寧公主再嫁,相反,他非常樂意見到這種事情的發(fā)生。 嘉寧公主正值韶華,沒必要為他大哥蹉跎一生。 只是嘉寧公主要嫁的這個人,看上去可不像一個能夠托付終身的。 大夏以三公九卿治世,因早些年出現(xiàn)過三公權(quán)大,肆意廢立欺壓天子的情況,女帝李玦便設(shè)立了一支暗衛(wèi),用以與百官抗衡。 此暗衛(wèi)名喚七殺,凌駕百官之上,可以逮捕、處死任何人,只聽從天子一人的命令,故官職不大,卻權(quán)傾天下。 但此時與女帝當(dāng)政已過了幾百年,七殺因得罪之人太多,被百官合力廢除,近代人再談起七殺,早無百年前的談之色變。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xù)到李不言的出現(xiàn)。 沒有人知道李不言的過往,只知道某日上朝,他就立在宣平帝身邊,宣布七殺的再度成立,更以雷霆手段,殺死反對此事的朝臣。 此后數(shù)十年,與宣平帝政見相左之人盡數(shù)被他斬殺,成為無數(shù)人的噩夢,七殺暗衛(wèi)又重回天下人的視線。 秦衍對李不言做的那些事不發(fā)表任何意見,身為帝王之刃,做事身不由己是常態(tài),李不言今天抄家,明天刮人,都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只要是不威脅大夏朝的長治久安,李不言縱然是綠了宣平帝,也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 但是,李不言要娶嘉寧公主,就跟他有關(guān)系了。 侍從們推著秦衍往嘉寧公主的寢殿走。 嘉寧公主彼時剛起,烏黑的發(fā)披在肩膀,將下巴襯得越發(fā)小巧精致。 “咦?” 嘉寧公主站了起來,拖著長長的裙擺,走到秦衍面前,聲音頗為驚喜:“你好了?” 秦衍頷首,清冷的眸底閃過一抹不自然。 以前那個徒手拆家的世子爺,才不是他。 呷了一口參茶,秦衍微抬眉,看著嘉寧公主的眼睛,道:“你喜歡李不言?” 無論作為嘉寧公主上任駙馬的幼弟,還是作為被嘉寧公主撫養(yǎng)長大的世子,他都希望,嘉寧公主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若是嘉寧公主不喜歡李不言,嫁給李不言完全是因為宣平帝的旨意,而不得不嫁,那他覺得,他很有必要為這事去找一下宣平帝。 更何況,李不言似乎與他父兄戰(zhàn)死之事有關(guān)。 父兄戰(zhàn)死的事情實在蹊蹺,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暗中調(diào)查,前些日子,修羽來報,當(dāng)年之事,隱隱與李不言有些關(guān)系。 他正準(zhǔn)備修書讓修羽繼續(xù)調(diào)查,就被那只蠢狼占了身體,變成了一只狼崽子。 秦衍嘴角微抿,垂眸等待著嘉寧公主的回答。 與此同時,顧星河乘坐著的馬車被人攔下了。 李夜城身著錦衣武袍,騎馬而來,將身后拿著獵物滿載而歸的侍從們拋得遠遠的。 “嘉寧姑姑府上的人?” 聲音有些熟悉,顧星河挑開了轎簾。 李夜城一身錦衣武袍,聽到馬車上的動作微微回頭,碧色的眼睛映著晨曦,有種說不出來的美感。 看到她的臉,李夜城眉頭微皺:“怎么是你?” 跟多不希望馬車上的人是她似的。 她也不想在公主府啊,要不是世子爺那蠢貨在公主府犯了病,沒有人敢去世子爺身邊伺候,嘉寧公主才不會叫她過去。 顧星河腹誹著,向李夜城行禮。 華陽公主早些年被迫和親蠻夷,后來被秦衍的父親迎回,夏夷不兩立,她為蠻王生的孩子自然是不能帶回大夏的,全部死在亂軍中,只有李夜城,是她回到天啟城之后生下來的。 宣平帝憐她在蠻荒之地呆了數(shù)十年,不忍殺害她唯一的一點骨血,賜姓為李,待他自家侄兒一般,前幾年,更是不顧大臣們的反對,將身無寸功的李夜城封了候。 李夜城敷衍似的點點頭,道:“罷了,是你也無妨?!?/br> “臨近百花節(jié),母親在城外的莊子里設(shè)下了席面,要嘉寧姑姑一同過去玩樂,我懶得寫貼子了,你與姑姑說上一聲?!?/br> 說罷,便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縱馬而去。 神使鬼差般,顧星河叫住了李夜城:“侯爺,請等一下?!?/br> 李夜城在夏人眼里本就是一個異類,稍微顧忌點臉面的世家都不會與他往來過密,這種被孤離著長大的人,唯一依靠的便只有自己的母親華陽公主。 可華陽公主這個人啊,養(yǎng)的面首怕是比宣平帝后宮的女人都多。 以己度人下,顧星河認真地覺得,李夜城能對華陽公主的面首有好感才是有了鬼。 都不待見面首了,還會待見面首送的東西嗎? 看來她那支鳳釵還能要的回來,只要拿回來鳳釵,她立刻就去找秦總管要賣身契,拿了賣身契就帶著二狗子離開。 絕不在世子爺身邊多呆一秒鐘! 作者有話要說: 二狗子:麻麻我快被扒皮抽筋辣qaq 第二十章 李夜城回頭,臉上有幾分不耐煩。 顧星河從馬車上跳下來,抬頭看著馬上的李夜城,道:“侯爺,請借一步說話。” 兩個侍衛(wèi)看著,她還真不好意思跟李夜城講他.媽養(yǎng)的面首的事情。 李夜城不要面子的?。?/br> 雖說華陽公主面首三千這種事情,是個人都知道,但再怎么知道,也都是背著李夜城說,沒有人當(dāng)著眾人的面,湊到李夜城面前,笑嘻嘻地說,哎,你看你.媽又養(yǎng)面首了耶。 怕不是會被李夜城抽刀砍死。 可現(xiàn)在,她要做那個第一個,一個直面跟李夜城講他.媽養(yǎng)的面首的二三事。 求生欲讓她不敢讓侍衛(wèi)們在旁邊。 這種事情,越少人聽見越好。 哪曾想,李夜城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后,策馬走了。 走了! 顧星河愣了一下,提著裙擺就去追。 媽蛋,別人穿書女配變女主,她穿書是正兒八經(jīng)的女配,一點光環(huán)都沒有。 “侯爺——”顧星河氣喘吁吁追著:“我就說一句...” 許是在大街上被一個姑娘這么追著實在不好看,李夜城緊了下馬韁,馬蹄聲停止,顧星河終于追上了李夜城。 “說?!?/br> 李夜城看也不看她,直視著前方的路。 劇烈奔跑后,長時間不運動身體有點供不上腦袋上的血,大腦一片空白,斟酌推敲說辭也就不想了,顧星河喘著氣,單刀直入:“我...我有一個鳳釵,被人拿去壓在珍寶樓,被貴府的人買了去...” “...只是鳳釵,想來貴府并不在意。” 顧星河仰起臉,可憐巴巴地看著李夜城:“還望侯爺還給我?!?/br> 李夜城冷聲道:“我不曾買過什么鳳釵?!?/br> “呃...” 顧星河眨了一下眼,小心翼翼道:“是...是公主的朋友買的。” 她可不敢說是他媽的面首買的。 “當(dāng)然,貴府花了多少錢,我一分不少的給貴府。” 逆著光,她有些看不清李夜城的表情,只瞧到李夜城碧色的眼底明明暗暗,像是地獄深處的鬼火一般,握著馬韁的手指微微緊了緊,聲音更是比剛才冷了幾分:“誰買的,問誰要,與我何干?” 晨風(fēng)微涼,李夜城便轉(zhuǎn)身要走。 他要是走了,她要鳳釵更難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顧星河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連瘋了的世子爺都能哄得了,還哄不了一個桀驁孤僻的李夜城? 顧星河拉著馬韁,貼著馬身倒了下去,上演了一幕古代般的碰瓷。 她是秦衍的貼身侍從,李夜城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會直接縱馬從她身上踏過去。 狠掐了一下手心,霧氣就聚滿了眼眶,顧星河抬起頭,端的是不勝可憐:“侯爺!那個東西對我而言非常重要,是我不曾見過的母親留給我的——” 許是她的模樣實在可憐,又許是母親留的遺物觸動了李夜城的心腸,李夜城控馬韁的動作停了一下,轉(zhuǎn)過身,探究似的看著顧星河。 顧星河的眼淚說來就來,宛若一朵在風(fēng)雨中飄搖的小白花:“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娘,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想她了,只能看看鳳釵?!?/br> 美人落淚,梨花帶雨,李夜城雖面上沒有什么表情,但眼底的冷色終于淡了幾分,遲疑了一會兒,道:“什么樣的?” 顧星河忙不迭把款式顏色特征說了一遍,又說是哪日買的,又是誰買的。 李夜城眸色幽深,略微頷首:“知道了?!?/br> 顧星河試探道:“那,我何時找侯爺???” 李夜城看了她一眼,道:“找到了,我自會派人通知你?!?/br> 顧星河松了一口氣。 以李夜城的身份,沒必要誆她,她安靜等他的消息就行。 再三謝過李夜城后,顧星河擦著淚,揮著小手帕,目送李夜城孤單的背影消失在薄霧里。 侍衛(wèi)們趕來了馬車,看著顧星河的目光有些復(fù)雜:“姑娘,您居然敢攔他?!?/br> “他就是一個怪物,天家的污點?!?/br>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蠻夷與夏人千年血仇,恨這種東西早就刻在了骨子里。遠嫁蠻夷和親的華陽公主,因嫁了蠻族之王,成為了夏人眼中的恥辱——夏人寧愿戰(zhàn)死,都不接受天家向蠻夷示好和親。 至于華陽公主與蠻王生的兒子李夜城,更是被世人孤立的存在,生平好友,不過林文啟與秦衍二人。 顧星河無力地爬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