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康熙遠遠的看著,抿了抿唇,大踏步往前走,誰也不敢攔他,眾人退到自己座位前立著,見皇上跟皇太后寒暄過,回身讓眾人坐,這才都坐下了。 佟氏怔了怔,見康熙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不由得失落的坐下。 眾人心中想著事,這氣氛就有些緊繃,康熙先是看向皇太后,笑道:“皇額娘福壽安康,若是寂寞無聊了,這滿宮的美人盡你調遣,隨意的叫來陪你玩耍便是。” 皇太后覷著他,笑瞇瞇的應了,柔聲道:“嗨,有花朝陪著便盡夠了,這孩子實誠,有事沒事的總來瞧瞧,縱然不說話,略坐一坐,也是極好的?!?/br> 康熙在腦海中搜索了一圈,記不起誰叫花朝,看向下頭,就見董氏笑盈盈的立了出來,羞澀道:“嬪妾喜歡陪著太后,幸而太后不嫌棄而已?!?/br> 自打無寵后,她殷勤侍奉皇太后數(shù)年,才終于敲開她的心門,得已真正走到她心坎上,時時喚她來陪著,犧牲那么多時間精力,圖的就是這一刻在皇上跟前露臉。 說罷端莊的行禮,又退回原位,并沒有死揪著皇上不放。 看到皇太后滿意的眼神,董氏就知道,自己這一步又走對了。 康熙也頗為贊賞,溫聲道:“既然如此,你就搬到壽康宮,時時陪著皇額娘,也算是盡盡心意?!?/br> 董氏一噎,她若是搬到壽康宮,那便是斷了侍寢的可能了,她為的就是這個,直接斷她的希望,比殺了她還狠。 “她一個小孩子家,偶爾來陪陪便是,整日和我們這些老婆子聚一起像什么話?!被侍蟠葠鄣目聪蚨希剖强闯鏊臑殡y,出聲調和。 康熙不置可否,沒有應聲,只起身帶著大家往前殿去,宴席都擺在那。 顧夏瞧著,還叫了絲竹管弦來助興,貌美的舞姬柔弱無骨,做出各種挑戰(zhàn)身體極限的動作來,她仔細的盯著瞟了兩眼,暗暗贊嘆,這年代連跳舞都不容易,那緊實的肌rou,瞧著就很有力量。 鈕妃看她走神,湊近些問:“喜歡的話,到時候我?guī)闳タ??!?/br> 顧夏搖了搖頭,夾了一筷子紅燒rou吃,低聲道:“你看那些舞者,肌rou這么結實,瞧著還有些男相,由此可知多辛苦。” 鈕妃:…… 所以你又在想什么?! 在她們上頭的康熙聽到兩人的對話,有些無語的瞪了顧夏一眼,看女人都能看出男相來,到底在想些什么。 顧夏不動聲色的轉過臉,她才沒有看到康熙瞪她呢。 結果忍不住眉頭皺起,那個男相的舞者,手上隱約有銀光乍現(xiàn),冰冷的鋒芒看的人不寒而栗。 那一閃而過的光芒讓她有些不確定,還未能細看,銀光鋪面而來,十數(shù)個舞者包括樂師手中執(zhí)著匕首,往主座涌來。 “護駕!”顧夏高喊一聲,猛地將鈕妃往她后頭一推,就要往主座退去,大門口這時候被刺客圍了,她若是想出去,定然面臨沖殺,肯定是出不去的。 這會子情況非常緊急,她顧不得別的,往頭上一摸才想起來今天戴的是玉簪,不能當武器用,索性抄起銀著,拿在手中防備著。 一時間大殿內全亂了,誰都知道康熙身邊是最安全的,一時前頭的幾個起身都往主座涌,董氏便是其中一個,只她不湊巧,剛好攔在刺客前頭,聽到王佳氏變調的哭喊聲,毫不猶豫的隨手一推,對方便迎著刀刃而上。 還是康熙情急之下,將自己桌前的盤子擲起,打在刺客頭上,這才讓王佳氏免于血濺當場。 一雙眼直直的往顧夏身上看去,她身子重,這時候亂,那個不長眼的要是磕著碰著,他就沒地后悔去了。 王佳氏驚悚萬分,收不住力一下子滾到桌子下頭去了。 現(xiàn)場便更加亂了,誰都怕死,這些刺客面容肅殺冷厲,誰若是攔路,便直接劈過來,董氏的宮女已經(jīng)不小心被刺了一刀,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是誰。 顧夏也很害怕,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打從她長大到現(xiàn)在,打架斗毆的場面已經(jīng)是最殘酷的,從來不曾想還有遇見兇殺現(xiàn)場。 但是她力氣大,她得護著鈕妃,還要護著自己得肚子,好在她是第二位,桌子也是很好的阻擋,快要走到主座的時候,刺客也差不多沖到主座了。 簡直生無可戀。 顧夏就立在邊角,不敢再上前了,她并沒有打斗經(jīng)驗,力氣再大,拖著個大肚子上前,也是去送菜的。 結果看到康熙一個有力的劈砍,護著她的桌子被刺客壓了個粉碎。 顧夏:…… 哭唧唧,她該怎么辦,好多血啊,她害怕。 想著身后的鈕妃,想著自己的大肚子,抄起一旁的凳子,高高揚起砸在刺客的頭上,這會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她下了狠手。 頭骨碎裂的聲音讓她直接哭了,實在太可怕了,她殺人了。 還沒來得及舒口氣,侍衛(wèi)們聽到動靜趕了進來,刺客們便愈加發(fā)狠,不要命的往前沖,還有一個女子看到她挺著大肚子,舉著匕首就往她肚子上戳。 “啊啊?。?!”顧夏嚇的想要大叫,卻把聲音憋在肚子里,就怕引來其他刺客的注意,手中的板凳發(fā)了狠的揮舞著,砸到厚實的rou后,她不敢睜眼看,又狠狠的砸了好多下,這才停下。 她的動作還是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又有一個刺客往這邊來,想要將她擊殺,顧夏流著眼淚,嚇的牙齒都發(fā)顫,手下的動作卻又狠又穩(wěn),這些能沖到康熙跟前行刺的人,都是打小訓練出來的死士,一個不好,就會要了她的小命。 手中的繡凳已經(jīng)沒了面,只剩下四條腿,被她握在手里,揮舞起來嘎吱嘎吱的響。 康熙聽到這邊的動靜,眼都紅了,偏他沖不過來,只得沖納蘭容若怒吼:“保護嬪主!” 納蘭臨時改道,艱難的往顧夏身邊沖。 鈕妃看著熙嬪挺著大肚子,小臉上滿是淚水,卻堅定不移的立到她跟前,所有的害怕都跟著消失,她一個快死的人,何必懼怕。 當顧夏在抵擋前頭的刺客的時候,后頭又殺來一個舞姬,冷艷的臉龐上滿是勢在必得,冷冷的看著她。 匕首刺來的時候,鈕妃想也不想的擋在前頭,迎面面對那冰冷的刀鋒。 利刃入rou的聲音很小,小到在這嘈雜的環(huán)境中聽不清楚。 可顧夏五感敏銳,還是捕捉到這個聲音,回眸一看,不由得目眥盡裂,狠狠的將繡凳腿砸到刺客頭上,隨手又抄起一個,砸到被鈕妃緊緊抱住的那個刺客頭上。 她力氣大,一板凳下去就是一個坑,基本也就廢了。 可鈕妃臉上身上全是血,顧夏才真的慌了,迎面而來的刺客讓她連檢查的功夫都沒有,又起身拿著板凳揮舞。 鈕妃為了拖住刺客,抱住對方的時候,被對方用手肘擊了好幾下,唇角掛著血跡,瞧著可憐極了。 納蘭容若離她們一步之遙,卻被董氏拖住腳步,看著又有刺客奔向顧夏,不由得也跟著急了,揮刀斬向自己的衣袖,大踏步竄了出去。 和顧夏背靠背防備著周圍,納蘭容若低聲問:“可還好?” 看到她身上的血跡,他嚇的魂都快飛了,失職事小,她還懷著身孕呢,若是有個差池,他萬死難辭其咎。 “無事?!彪S手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污,顧夏冷靜道。 兩人戒備起來,看著曹嬤嬤和碧璽合力,將鈕妃抱到角落里,她一張小臉怎么也擦不干凈,身上有血不停的涌出,顧夏眼神狠了狠,覺得不能再拖下去,就厲聲道:“你去給她止血,這里本宮自己來?!?/br> “娘娘,奴才的責任是保衛(wèi)您?!?/br> 納蘭頓了頓,輕聲拒絕。 顧夏無法,不再防守,只要有人經(jīng)過她面前,就是一繡凳下去,不得不說,力氣大還是有好處的,等這一波刺客平定的時候,她跟前也摞了不少尸體。 只是她嚇的手都是抖的,最后站不住,靠在納蘭的身上,借著他的力,軟的跟面條一樣的腿才能立住。 最后清點,二十五個刺客,她跟前躺了八個,只有三個活口,是被康熙打暈的。 大家都很疲憊,一身血污,互相攙扶著,往外頭走去。 皇太后由自己的嬤嬤扶著,康熙趕緊來到顧夏身邊,看到她身上的血污,心里就是一跳,又看到她無力的靠在納蘭身上,更是心跳都要停擺了。 “你怎么樣?”康熙低聲問。 顧夏搖了搖頭,開口卻說不出話來,兩行眼淚爭先恐后的出來,看向后頭被曹嬤嬤和碧璽扶著的鈕妃,眼淚流的更兇了。 康熙無暇多顧,見納蘭容若還算平靜的樣子,心中就知道,她的情況還不錯,就是嚇到了。 等一切事了,眾人坐在院子中,看著太醫(yī)跟穿花蝴蝶一樣給眾人診治,只是鈕妃和顧夏被叫到內室,大家都看不清楚情形。 “太醫(yī),鈕妃jiejie怎么樣?”顧夏扭著手,緊張到不行。 太醫(yī)嘆了口氣,沉聲解釋:“娘娘這傷了肚腹,幸好刺的偏,若是能醒來,自然萬事大吉?!?/br> 若是醒不來,自然該準備后事,剩下的話,太醫(yī)沒敢說出口,實在是熙嬪的眼神太過嚇人了。 御醫(yī)正在替康熙包扎,他的手臂、胸前都有不同程度的刺傷,顧夏看的心疼,回眸看看他,又看看鈕妃,又忍不住哭了,哪個天殺的做出這樣的事,竟是要一網(wǎng)打盡。 動了動胳膊,顧夏這才覺得自己肩膀好痛,摸了摸,有猩紅的血液,動作間,被刺破的衣衫便裂開了,露出里頭鮮紅的血rou來。 輕嘆了一口氣,無奈的坐在屏風后頭,跟柏太醫(yī)道:“我肩膀上好似有傷,您給看看?!?/br> 柏永年趕緊起身,先說一聲得罪了,這才小心翼翼的撥開碎裂的衣衫,見刀痕并不是很深,卻也不淺,趕緊起身,拿著放大鏡、燭火來照,看到顏色如常,這才放心。 “幸好無毒,微臣替您包扎,您好生的養(yǎng)著,月余便好?!?/br> 柏永年伸出手,尷尬的發(fā)現(xiàn)這位置不對,是要褪去上衣的,只得又躬身請罪:“微臣叫醫(yī)女來。” 說著便來到康熙跟前,將顧夏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又請批醫(yī)女,這才道:“醫(yī)女們也是學過的,您盡管放心?!?/br> “醫(yī)者如父母,不必諱疾忌醫(yī),你盡管盯著便是,若醫(yī)女不成,你替她包扎。”康熙搖了搖頭,在性命面前,這些俗禮哪還有計較的份。 柏永年應了,將衣裳剪開些許,親自處理傷口之后,還是很遵守禮儀的立在屏風外頭,不急不徐的指點著醫(yī)女該怎么包扎。 最后見曹嬤嬤服侍顧夏穿上衣裳后,才上前去,仔細的打量著顧夏的面色,最后滿意的點點頭,去康熙跟前復命了。 這會子熙嬪受寵,這些自然不值當什么,可有朝一日她失了圣心,那么被他看了肩膀這樣的事,便足以致命了,還不如打從開始便沒有這個禍患,豈不是要好上很多。 康熙見她沒事人似的又守到鈕妃跟前,不由得訓她:“快回去歇著,鈕妃有好幾個太醫(yī)看著呢,你莫要裹亂。” 自己尚且懷著身孕,受著傷,怎么一點都不為自己想想,光想著別人了。 顧夏弱弱道:“我覺得還行。” “行什么行,能耐了是不是?!笨滴鯔M眉以對,一點都不溫柔。 顧夏哀求的看向柏永年,期盼道:“您跟陛下說說,我已經(jīng)無事了。” 柏永年看著康熙的冷眼,默默的忙活去了。 顧夏:…… 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躺到鈕妃身邊,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看到她連呼吸都帶著痛楚的臉頰,顧夏的眼淚又出來了。 她一個連勺都沒掂過的貴女,為她擋刀之后,還死死的纏住對方,被別人擊打的時候,該有多痛。 真傻。 她力大無窮,怎么輪到她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人來保護。 摸了摸鈕妃的臉頰,顧夏將手虛虛的放在她的肚腹上,想了想,還是往她口中滴了一滴綠液,她知道不管用,卻忍不住心生盼望。 當臉上的血污胭脂都擦掉之后,就能看出那微微帶著青白的氣色,呼吸微弱的模樣,太過令人驚心。 “你一定要好好的,來年我們一人抱一個孩子,去御花園中賞景,你說過的,杏花春雨,定比不上我一個笑容,快醒來吧?!?/br> “說好的不見不散,那你可不能爽約了?!?/br> “你的枇杷樹,沒有你的照看,肯定很快就會枯死,就算不枯死,我也會將它砍掉的。” “醒醒啊,鈕妃jiejie……” “我想你了,你為什么還不睜開眼看看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