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一邊的白綾很好看,可是套在人脖子上,勒的脖頸青紫,舌頭伸出來,面色定然也是再扭曲不過,實(shí)在是…… 閉著眼睛摸向鳩酒,這個斷氣快一些,好歹沒那么多的痛苦。 梁九功一直笑吟吟的等待著,好像送來的不是死亡,而是美味的御膳。 為著她,梁總管挨了多少責(zé)問,多跑了多少腿,若不是最后查出來了,他總管的名頭能不能保住還兩說呢,害他至此,李氏這一遭,是逃不掉的。 李氏苦笑,看著他古井無波的臉龐,顫顫巍巍的伸手,端起鳩酒,一口灌在口里,從此安貴人落幕。 梁九功看著她涌血無數(shù),閉著眼睛倒在幾案上,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魏珠沖著外頭招呼:“安貴人歿了,快去安排?!?/br> 李氏的大宮女臉色煞白,貴主子沒了,下一個便是她,畢竟主子做事,下頭人總要跑腿的,而她做過的事,數(shù)不勝數(shù),她自己都不記得替李氏做過多少事。 也不用旁人說,那大宮女撿起地上的白綾,往梁上一掛,這便一了百了了。 消息傳到景仁宮的時候,顧夏正摟著胤禛,喂他吃胡蘿卜面條,龍須面煮的軟軟的,里頭撒上剁碎的胡蘿卜,一點(diǎn)點(diǎn)的甜,他西里呼嚕的能吃一大碗。 胃口棒棒的胤禛,在筷子還沒有伸過來的時候,就張著自己的小嘴巴,迎接面條的到來。 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飯碗,比瓜娃子還要護(hù)食一些。 只要顧夏將筷子轉(zhuǎn)一個彎,有往自己嘴巴的意思,他就虎視眈眈的,那小眼神奶兇奶兇的。 胤禛吧唧吧唧小嘴,像是小鳥一樣張大,等待著額娘的投喂。 “啊,不著急哦,還有好多的?!鳖櫹陌矒岬恼f了一句,給他喂了一口湯,胤禛嘴巴里含著湯呢,小眼神已經(jīng)飄到碗里了。 曹嬤嬤在一旁喜氣洋洋的笑,輕聲道:“看著孩子吃東西,真暖心的緊?!?/br> 那種飯碗就是全世界的感覺,哪里暖心了。 連她這個額娘都不給吃一口的,簡直了。 顧夏心中有些不滿,放下飯碗點(diǎn)點(diǎn)他光潔飽滿的額頭,笑罵:“小沒良心的?!?/br> 胤禛討好的親親她的手指,特別的乖巧。 水靈靈的兩只大眼睛帶著孺慕望著她,顧夏瞬間覺得,臭小子也有暖心的時候。 “真……”乖。 “尿了尿了,嬤嬤快拿墊子來?!鳖櫹目粗约荷砩系囊\子,心疼的要命。 這是羽絨的啊,她廢了多大的價錢,才得來這一件,結(jié)果被瓜熊娃子一泡尿給澆了。 “這么大了還尿褲,羞羞羞?!?/br> 胤禛一點(diǎn)都不知道羞,還摸了摸自己尿濕的地方,高興的咯咯笑。 小孩子就這樣,吃飽了就尿,一點(diǎn)功夫都不帶耽擱的。 在這么慌亂的時候,香襦神色鄭重的進(jìn)來,見胤禛小阿哥被抱下去,才小聲道:“李氏歿了?!?/br> 顧夏怔了一瞬,輕輕的哦了一聲。 轉(zhuǎn)瞬有些頭疼,這樣的天,她還要跑前跑后的忙活喪禮,還能不能好了。 可是她跟個死人也計(jì)較不起來。 大雪還在下,門口已經(jīng)結(jié)成溜冰了,顧夏試探著往外頭走了走,就被冷風(fēng)吹了一個跟頭。 剛要撩簾子進(jìn)屋的功夫,就見二門處走過來一個小太監(jiān),不過十來歲的樣子,眉眼秀致,緩緩而行。 看到顧夏之后,先笑得露出兩個酒窩,遠(yuǎn)遠(yuǎn)的請安了,走進(jìn)了才輕聲道:“奴才是梁總管的徒弟,賤名魏珠,萬歲爺交代了,說是李氏的事兒,不必娘娘辛苦,交給奴才去辦便是。” “照著什么規(guī)格來?” 顧夏好奇,多問了一句。 這是不打算大辦的意思了。 “萬歲爺說了,李氏因罪而歿,從簡就是,這些時日天兒不好,您好生的休息著。” 顧夏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再多說,從手腕上擼下一個金鐲子,塞到小太監(jiān)手里,笑道:“拿去買糖吃,你這樣的年歲,還是孩子呢,且對自己好些。” 魏珠躬身接下,甜甜的道謝之后,迎著風(fēng)雪又離去了。 就站這一會兒的功夫,顧夏就覺得自己手凍得冰涼,這天兒實(shí)在是太冷了,也不知道百姓的日子怎么過。 “今年冷,給宮女太監(jiān)的炭例加一分,別凍病就不好了?!?/br> 顧夏想了想,吩咐道。 這一次皇太子事件,內(nèi)務(wù)府、各大包衣在宮中的得力人物,落馬了不少,而適當(dāng)?shù)奶岚螏讉€太監(jiān),形成互相博弈的局面。 而不是以前那種,包衣一面倒的趨勢了。 好幾個管事她都有些不熟悉,還在磨性子,不過他們的日子肯定好過,就怕下頭的小宮女、小太監(jiān)不好過。 海寧垂眸應(yīng)了,接著遣小太監(jiān)去內(nèi)務(wù)府傳話。 “主子慈悲,時刻念著奴才們?!焙幜⒃谝慌?,緩緩說道。 顧夏詫異的覷他一眼,什么時候,羞澀的海寧也會拍馬屁了。 她一看,海寧就有些羞澀了,摸了摸鼻子,不顧耳根燒的通紅。 想到李氏,顧夏就想到皇后,心情就有些低落,輕輕嘆了一聲,打不起精神,低低的道:“去承乾宮瞧瞧枇杷樹去?!?/br> 說著打上青竹傘,在前頭走,海寧跟在后頭,看著她的背影,無端的覺得,她的背影略有些落寞。 顧夏覺得有些凍耳朵,停下戴上兜帽,將小臉遮得一大半,這才接著走。 剛轉(zhuǎn)過夾道的功夫,就見路兩旁有小太監(jiān)熱火朝天的鏟雪,只是通往承乾宮的方向,被眾人排在最后,這會兒還鋪了一地的雪,腳踩上去,瞬間漫過腳踝。 顧夏走了幾步,覺得有些不成,雪灌到短靴中,瞬間就化成了水,難受極了。 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承乾宮的牌匾,好似有一個宮裝麗人,身上是藏青色直筒錦袍,梳著簡單的小兩把頭,簪著素雅的通草絨花,后頭跟著十來個奴才,含笑等候她的到來。 顧夏捏了捏拳,那是她們的初見。 再一眨眼的功夫,面前哪還有什么宮裝麗人,只有冰冷的雪景。 漫天的白,只有厚重的宮墻是深紅色的,也是唯一的亮色。 小太監(jiān)沒看出來帶著兜帽的貴人是誰,卻認(rèn)出來她身后跟著的海寧,都趕緊行禮問安,放下手中的掃把立在一旁。 顧夏擺擺手,輕聲道:“起身吧,都辛苦了?!?/br> 說著看向最近的一個小太監(jiān),他年歲很小,雙手腫的跟蘿卜似的,拿著的鐵锨跟他身高差不多,憋的小臉通紅,也沒有偷懶一刻。 “等會兒煮點(diǎn)姜湯送過來。”顧夏輕聲吩咐,既然被她看到了,就不能就這么掠過。 第66章 不過吩咐一句, 顧夏就踩著雪, 深一腳淺一腳的接著往承乾宮里頭去。 用手扒拉掉銅環(huán)上的積雪,顧夏又怔在原地, 人已經(jīng)不在了,瞧著更加傷情。 冰涼的銅環(huán)握在手中,像是抓不住的時光。 “回吧?!?/br> 顧夏掉頭, 平靜的又走了回去。 等回了景仁宮,顧夏沉吟不語的坐在太師椅子上,海寧等了又等, 終于忍不住, 單膝跪在她跟前, 抬起精致的下頜,沉聲道:“娘娘,您還換鞋襪了?!?/br> 顧夏垂眸, 在他蒼白精致的下頜上掃了一眼,又放空眼神。 香襦從旁邊過, 聽到這話有些奇怪,歪著頭問:“怎么回事?” 娘娘不過出去一趟,回來就坐著不言不語,她和嬤嬤嚇得不輕, 也不敢多說什么,想著娘娘一會兒自己就想通了。 海寧沒有回答香襦的話, 只執(zhí)拗的抬眸看向顧夏, 薄唇緊緊的抿著, 繃成了一條直線。 “無事?!鳖櫹幕厣?,覺得雙腳確實(shí)有些不舒服,可心情壓抑之下,她有些不想管了。 李氏已經(jīng)不在了,她知道的那點(diǎn)線索也斷了…… 線索……斷…… 顧夏猛然起身,如果鈕妃jiejie真的為人所害,這個人是否和康熙利益相關(guān),他不能讓她知道,所以才直接滅掉李氏的口。 這個想法在心中亂竄,顧夏控制不住亂想,半晌才勉強(qiáng)按壓下來。 鈕妃jiejie的身體一向不好,如果她真的是中毒,沒道理那么久所有人都看不出。 李氏…… 她知道的到底有多少。 怔然的又坐下,就聽到海寧啞著嗓子,輕聲道:“娘娘,冒犯了。” 說著就要去褪她的鞋襪,顧夏被他那冰涼如玉的指尖一激,頓時顧不上別的,收回腳,自己脫了鞋襪,把腳塞到一旁的木桶中,繼續(xù)發(fā)呆。 海寧低眉順眼的替她洗腳,知道自己的手指冰涼,還特地在水中泡了一會兒,才輕輕的執(zhí)起顧夏纖白的小腳,輕輕的揉捏起來。 “唔,手藝不錯啊?!?/br> 顧夏腦海中轉(zhuǎn)了個遍,最后決定接著查下去,她窩在這悲傷啊胡思亂想什么的都沒有用,只有強(qiáng)大起來,才能獲取更多的利益。 綠液最大的好處,不是讓她有吃不盡的美食,而是給她一個強(qiáng)大的大腦。 能夠清晰的思考,并且有接近過目不忘的能力,還有一身蠻力,可以把鐵器擰巴著玩那種。 顧夏想了想,挑起海寧的下巴,仔細(xì)的打量著,本來沒覺得有什么,可看到他緋紅的耳尖,不由得覺得好玩。 綠液是海寧日日都要接觸的東西,瞧著他白玉無瑕的臉龐,應(yīng)該得益不少才是。 現(xiàn)在綠液又有了升級的苗頭,隱隱有要凝固,變成果凍狀的樣子。 顧夏把它當(dāng)果凍吃掉,當(dāng)晚就拉肚子了,把海寧嚇得不輕,差點(diǎn)直接飛奔出去請?zhí)t(yī)。 攔住他以后,顧夏就輕聲道:“閉上眼睛?!?/br> 海寧一向很聽話,不管吩咐什么,從來不曾反駁過,依然閉上自己深邃的眼眸,顫顫巍巍的眼睫毛,卻暴露了自己心底的不平靜。 顧夏往他嘴里塞了一顆果凍狀的綠液,見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接著就神色痛苦,連告退都來不及說,就往外頭飛奔,不由得哈哈大笑。 這會子仔細(xì)的打量著,顧夏覺得,她手中的綠液,終于能對人有效了,可她最想救的那個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