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眾人聞言便也跟著一道朝那輛馬車看去,當(dāng)日榮國公去后,這位榮國公夫人便也跟著一并暈了過去,聽說在那床上足足躺了大半個月才醒過來…他們這些士族圈子說大也不大,來來回回也就這么些人,所說的八卦自然也就這些。 榮國公夫人和榮國公夫妻恩愛,臨來卻出了這樣的事,還平白得了這么一個差不了多少年歲的兒子,雖說這陸家關(guān)著門瞧不見,可憑借他們對這位榮國公夫人的認(rèn)知,她可不是個能忍事的主。 就在眾人的猜測中,那馬車的布簾終于被人掀了起來,首先走下來的是一個身穿綠色比甲的丫鬟,而后是一只手從馬車?yán)镱^伸了出來。 此時日頭正好,那手柔弱無骨得在這日頭的照射下恍如白玉一般精美,周遭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得看著那輛馬車,誰也不曾說話。 而就在這一片靜謐的氣氛下—— 沈唯把手搭在墨棋的胳膊上,而后便彎腰從里頭走了出來,她自然也察覺到了眾人看過來的視線,這幾十雙眼睛有男有女,沒個避諱得打量其實讓人很不舒服。不過沈唯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注視,當(dāng)年在公司千余人面前,她都能面色自若的說話,更何況是面對這么些人?她的眉目平靜,容色如常,由墨棋扶著穩(wěn)穩(wěn)得踩過腳踏走下馬車,動作也沒有絲毫慌亂。 等到陸覓知也由人扶著走了下來—— 沈唯便牽了人的手與陸起淮淡淡說道:“好了,我們走?!?/br> 陸起淮聞言自是恭聲應(yīng)了。 王氏等人也已下了馬車,此時他們這一行人便往前走去,原先圍繞在外頭的眾人見他們過來自是紛紛讓開了路,霍家的門房也終于能夠迎了過來…他看著沈唯一行人先是恭恭敬敬打了一禮,而后便恭聲與沈唯說道:“您來了,長公主先前還遣人過來問您可曾來了。” 他這話說完是又彎著腰讓開了路,跟著是又一句:“快請進。” 沈唯耳聽著這番話也未曾說道什么,她只是朝人點了點頭,而后便牽著陸覓知的手繼續(xù)往里頭走去。 身后的眾人卻是等他們離開后才說起話來,他們看著沈唯這一行離去的身影,所說的話左右也不過是這個意思“原本還以為這位榮國公夫人定是容不得這位長子,倒是未曾想到兩人竟是半點嫌隙也沒有?!?/br> 沈唯這一路也未曾說話,等到走到前院垂花門的時候,她才停了步子朝陸起淮看去…大族會宴以男女而分內(nèi)外兩院。 今日男子皆在外院由霍龍亭接待,而女子便在內(nèi)院由趙紈接待,雖然知曉憑借陸起淮的本事決計不可能受到什么委屈,可她這心中總歸還是有幾分擔(dān)心。 這說到底還是陸起淮頭一回參加這樣的會宴。 何況書中可沒有這一段劇情… 陸起淮察覺到沈唯看過來的眼神便也跟著一道止了步子,他的面上仍舊掛著溫和的笑容,口中是溫聲一句:“您別擔(dān)心,我不會有事的,何況——”他這話說完是朝身后的陸起宣兩兄弟看去,跟著是又柔了嗓音說道:“何況還有兩位堂弟陪著我呢?!?/br> 沈唯聞言便朝陸起宣兩人看去,一個心思深沉、口蜜腹劍,一個行事說話不經(jīng)過大腦,指望他們就算了。 不過她到底也未再說什么… 陸起淮可不是個普通的角色,若是他連如今的麻煩都對付不了又怎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坐上那個位置?倒是她白擔(dān)心了。 沈唯想到這便朝人點了點頭,而后便繼續(xù)牽著陸覓知往垂花門那處走去。 等走過垂花門—— 王氏看著身側(cè)的沈唯的面色,還是忍不住說道一句:“瞧大嫂您的樣子,倒還當(dāng)真是把他當(dāng)做親生兒子了…”她說到這便又輕輕笑了笑,跟著是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道:“您呀別怪我說話不好聽,不是自己生的總歸是隔著個肚皮,如今他勢弱自是對您百依百順,可假以時日,誰又會曉得他做出什么樣的事來?您說,是不是呢?” 她這話一落,沈唯還未曾開口,倒是陸覓知虎著小臉沖人說道:“你胡說,哥哥才不會這樣!” 這還是陸覓知生來頭一回頂撞人,面對的還是王氏… 不止身側(cè)的丫鬟都怔了一回,就連王氏也跟著愣了一下,等她回過神后就沉下了臉…沈唯也就罷了,一個庶女都敢踩到她的頭上?她剛想發(fā)作便聽到沈唯也停下步子。 沈唯面朝王氏,容色平淡得說道一句:“二弟妹慎言,若是讓母親知曉,也不知她該怎么看待二弟了?!?/br> 王氏聞言,原先還添著幾分怒色的面容驟然就變得慘白起來。她先前只顧著離間沈唯和陸起淮的關(guān)系,倒是未曾想到陸步鞅…倘若讓老太太和陸步鞅知曉她說這樣的話,只怕就不是像以前那樣一頓責(zé)罰這么簡單了。 且不說陸步鞅心中是怎么想的,可明面上他卻是由老太太養(yǎng)大的。 她的眼中閃過幾分慌張,到后頭還是強撐著身子梗著脖子說道:“你,你別胡說,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等這話說完她也懶得再理會沈唯只匆匆往前走去,好似慢上一步就會出事一般。 沈唯冷眼看著王氏離去也未曾說話,她剛想繼續(xù)邁步往前走去便聽到陸覓知輕聲說道:“母親,我是不是給您惹麻煩了?” 沈唯耳聽著這番話便止了步子垂了眼,她眼看著陸覓知微微仰起臉上的蒼白卻是輕輕笑了笑,她把手撐在陸覓知的頭頂,口中是溫聲一句:“沒什么麻煩,不必?fù)?dān)心。” 她這話說完是又跟著一句:“不過覓知,你可后悔頂撞她?” 陸覓知聞言忙搖了搖頭,她仍舊攥著沈唯的手,雖然聲音還帶著幾分微弱的顫抖,可語氣卻很是堅定:“不后悔,我不喜歡她這樣說您和哥哥,就算二嬸要罰我,我也不后悔這樣說?!?/br> 沈唯看著她這幅模樣便又輕輕笑了一回,她輕輕撫了撫陸覓知的臉,而后是柔聲與人說道:“傻丫頭,沒有人會罰你的?!?/br> 等這話一落—— 身側(cè)的墨棋便輕聲說道:“夫人,我們該走了。” 沈唯聞言便也未再說道什么,她輕輕“嗯”了一聲,而后是繼續(xù)牽著人往前走去。 … 內(nèi)院的宴席是擺在花廳那處,此時時辰已差不多,今日所邀的人也差不多都來齊了…沈唯由丫鬟引到那處的時候,尚還未走進便已聽到里頭傳來一眾女子的說笑聲。外間侍候著的丫鬟瞧見她過來便恭恭敬敬打了一禮,而后是朝里頭通稟了一聲,跟著是又打了簾子請她進去。 沈唯見此也未曾說話,她只是伸手撫了撫袖子,而后便繼續(xù)牽著陸覓知往里頭走去。 坐在里頭的人早在先前聽到通稟聲后便止了聲,這會眾人便循聲朝外頭看來,眼瞧著那布簾被人打起,而后是一個年輕婦人牽著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大抵是因著這會外間的日頭逐漸高升,沈唯這甫一進來恰好披了一層外頭的光芒,眾人一時便也未曾瞧清她的模樣。 等到離得近了—— 眾人才窺清沈唯的面容,于她們記憶中那位榮國公夫人不同,今日在她們眼前的沈唯雖然穿著尋常服飾就連身上的首飾也不顯貴重,可這般俏生生得立在那處卻讓人怎么也移不開眼。 沈唯察覺到眾人看過來的視線也未曾止步,卻是又走了幾步,她才朝趙紈打了一禮,口中是跟著一句:“請您大安?!?/br> 身側(cè)的陸覓知也跟著朝人規(guī)規(guī)矩矩一禮。 趙紈眼瞧著兩人,面上的笑卻是又深了些許,她忙伸了手托扶人一把,而后是笑著與人說道:“總算是把你盼來了?!彼@話說得極為親近,卻是讓場上眾人都怔了一回,她們原本就對清河長公主會邀請陸家赴宴感到奇怪。 這么多年,無論是陸家也好、清河長公主也罷,她們可從未見他們有過什么往來。 可今次—— 長公主不僅邀請了陸家人,對這位榮國公夫人還多有親近之意。 這卻是一樁什么事? 沈唯自然也察覺出趙紈話中的親近之意,她心下原本就存著的疑惑卻是又添了些許,不過面上卻未有絲毫變化。她仍舊掛著笑,聲音也很是柔和:“原是早就出來了,只是路上太過擁堵,這才多費了些功夫?!?/br> 等這話一落,她是又笑跟著一句:“母親前些日子偶感風(fēng)寒,她怕來了擾了眾人的興,至于三弟妹…” 她這話還未說全,趙紈便已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拍了一拍:“你不必多言,我都明白的…”她說到這是又跟著一句:“今日你家嫂嫂也在,我把你的位置安置在她的身側(cè),你們姑嫂兩人也能說說話?!?/br> 沈唯原先進來的時候便瞧見褚浮云了,因此聽得這話,她自是好生謝了一回人… 趙紈聞言便又笑了笑,而后是讓丫鬟引著她入了座。 等到沈唯坐下—— 周遭的說話聲也就起來了,有人繼續(xù)和趙紈說起話來,自然也有不少與沈唯舊日相識的和她打起了招呼…沈唯一一與她們見過禮,眼瞧著褚浮云笑著朝她看過來便問道:“今日春庭未來嗎?” “他近些日子去學(xué)堂了,何況他來了這處也怪是拘束的?!?/br> 褚浮云一面笑說著話,一面是給陸覓知遞了一把糖果過去,跟著是又一句:“你家這位七小姐如今倒是養(yǎng)得越發(fā)水靈了?!彼粘Hリ懠?,對陸覓知自是熟悉的,以往這位七小姐雖然看著懂事乖巧,卻太過拘謹(jǐn),少了些鮮活氣。 可今日一看倒是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沈唯耳聽著這話也只是笑了笑,她握著帕子擦拭了一回陸覓知的唇角,而后是說道:“小孩子就該水靈些?!?/br> 霍飛光等一眾閨秀自是在另一處說著話… 而她們這些婦人在花廳坐了一會索性便去外頭看起戲來。 趙紈請來的戲班子是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往日鮮少會去別家府中搭臺唱戲,今次還是托了趙紈皇家長公主的這一層身份才能讓眾人坐在這處好生看戲…沈唯原本對這些戲折子倒是沒什么興趣,不過瞧了一會倒也有些入迷了。 這戲剛剛演到最**的地方,卻有一名丫鬟疾步走了過來,她的腳步慌亂,即便掩飾得再好可面上的蒼白卻還是掩不住…等走到趙紈身側(cè),她是先朝人打了一道禮,而后便壓低了聲音與人說道:“長公主,出事了?!?/br> 趙紈耳聽著這話便皺了眉。 她擰頭朝人看去,待聽丫鬟細(xì)細(xì)說了一遭后,原先便攏起的眉卻是又緊鎖了幾分。 她把搭在一側(cè)的手收了回來,而后是輕聲吩咐道:“你讓人先去解決,別驚動旁人…” “長公主,來不及了…” 丫鬟的聲音仍舊壓得很輕,等前話一落,她是又跟著一句:“先發(fā)現(xiàn)尸首的是今日來會宴的小姐,因著動靜鬧得大,郡主和其余小姐也都知曉了。這會郡主已經(jīng)趕過去了,其余小姐知曉出了事也不肯待在屋子里一道過去了?!?/br> “那處又連接著外院,估摸著這會外頭也知曉得差不多了。” “還有…”丫鬟說到這的時候卻有些吞吞吐吐,她看著趙紈抬眼朝她看來卻是過了好一會才咬著唇繼續(xù)說道:“郡主身邊的嬤嬤說溺水的那位丫鬟看起來不僅是溺水那么簡單,她的身上有,有男子的痕跡?!?/br> 趙紈耳聽著這番話卻是勃然大怒,原本以為那丫鬟只是溺水,雖然晦氣卻也算不得一件大事…可若是按照丫鬟所說的話,那丫鬟的死就不止是溺水這么簡單了。且不管她是受不了羞辱投河自盡還是旁人把她扔進河中,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出這樣的事,尤其還是飛光的生辰宴。 這是把她們的臉面放在腳底下踩啊! 她想到這也顧不得旁的,只是冷聲說道:“去查,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宵小賊子敢在我霍家生出這樣的事!” 趙紈這一聲并未遮掩,場中眾人自是都聽了個全。 高臺上原先還在唱戲的一眾人都因為這一聲暴怒而跪了下來,而其余一眾人也都循聲看去。趙紈坐得是頭一排中間的位置,先前那個丫鬟過來的時候,她們自然也瞧見了,只是她們原本以為不過是家中一些內(nèi)務(wù)雜事需要長公主處理,倒是未曾想到長公主竟然會發(fā)這樣的脾氣? 宵小賊子? 難不成這霍家竟是遭賊了? 沈唯就坐在趙紈的身側(cè),先前那丫鬟雖然聲音壓得低,可她隱隱約約卻還是聽見了幾句…霍飛光生辰這樣的大事,就算再放縱不羈的人也不會在霍尚書和清河長公主的眼皮子底下生出這樣的事來,只怕今次這樁事并不簡單。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心下有些不安。 褚浮云看著她的面色便壓低了聲輕聲問道:“歲歲,怎么了?” 沈唯聞言卻只是搖了搖頭。 不過她袖下握著帕子的手卻是忍不住握緊了些,她也說不出為何會有這樣的不安,只是一種感覺…職場這么多年,她的第六感一直都很準(zhǔn),而這次的感覺告訴她,今次之事或許與陸起淮脫不了干系,或者可以說,今次之事也許就是沖著陸起淮去的。 等過會她得讓墨棋尋個法子去外院看看陸起淮,看一看…他有沒有事。 丫鬟已受趙紈的命往外去… 而趙紈此時也已平復(fù)了心中的怒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她轉(zhuǎn)過身子朝眾人說道:“家中出了一些事,倒是讓你們不自在了…”等這話一落,她是又跟著一句:“原本內(nèi)宅之事,本宮也不該放在明面上來說,只是此事鬧得大,本宮思來想去也不好瞞著你們?!?/br> 她這話一落—— 其余一眾婦人雖然還不知曉是個什么事,可總歸不會是樁好事,因此她們聽得這話也只是說道:“長公主切莫與我們見外,既然有事,咱們在這處聽?wèi)蛄臉芬膊幌駱幼印褪遣恢?,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我們可能幫得上忙??/br> 趙紈聞言卻未曾說話,她只是抬了手由紅菱扶著站起身,卻是又過了一會,她才開口說道:“請諸位夫人隨本宮走一趟?!?/br> 眾人耳聽著這話卻是互相張望了一眼。 不過她們也未曾說道什么,只是輕輕應(yīng)了一聲“是”,而后便隨著趙紈的步子往外走去。 … 沈唯牽著陸覓知的手隨著趙紈的步子往前走,她原是想讓墨棋尋個法子去外院瞧上一遭,可如今前后都有人,倘若此時出走反倒是要旁人多思了,沈唯想了想還是歇了心思。 趙紈未曾說話,眾人自然也不會開這個口,她們這一路走去倒很是安靜。等走到一處花園的時候,那里倒是傳來了不少聲音,有男有女…眾人耳聽著這些聲音便又互相對望了一眼。 此處靠近垂花門又連接內(nèi)外兩院,只是究竟是出了什么樣的事才會讓他們都匯集到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