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這會沈唯便坐在馬車里頭看著書。 如意齋的生意紅火每日又有限量,每至這個時辰便有不少人過來排隊…李大已去那處排了快有兩刻鐘的隊伍了卻還未曾見人回來。 水碧掀了車簾往外頭看去一眼,眼瞧著李大快排到了便又同人說道一句:“夫人,快了。” 沈唯聞言也未曾說話只是朝人點了點頭。 水碧見此便也未再說話,她落下手中的車簾剛想替人重新續(xù)一盞茶,只是車簾剛剛落下卻又被人掀了起來。那外頭的光亮打進來,水碧自然先發(fā)現(xiàn)了,她忙放下手中的茶盞朝那處看去,眼瞧著馬車外頭的那道身影,臉色卻是又沉了些許。 怎么是他? 只是還不等她說話—— 沈唯倒是也察覺到了,她抬了眼朝那處看去,眼見梁令岳一身白衣坐在馬上又見他半彎著腰氣喘吁吁的模樣卻是一怔。 她把手上的書一合,而后是朝人開口說了話:“梁公子,怎么是你?”等前話一落,她看著人這幅模樣便又不解得跟著一句:“你,這是怎么了?” 梁令岳透過那菱花窗朝里頭看去,眼瞧著背靠著車廂坐著的年輕婦人雖然面有疑惑,神色卻很自然…他也不知道是何緣故,只是突然想笑,而后他便真得笑了起來。 此時正值黃昏,紅日也還未曾落下,那抹紅日落在他的身上,越發(fā)襯得他面如冠玉。 沈唯眼見他這幅笑意盈盈的模樣自是又一怔,一時喉間想說的話倒是也未能吐出。 身側(cè)的水碧自從瞧見梁令岳后,眼中的神色便一直沉著,如今見他這幅模樣,俏臉更是沉得厲害…只是唯恐沈唯怪罪,她便只好斂了神色壓低了聲音同她說道:“夫人,這處人來人往,李大也該回來了?!?/br> 沈唯耳聽著這話倒是也回過神來,此處正在東街,來來往往不少達官貴人,若是被旁人瞧見的確不妥… 她剛想說話便聽得梁令岳先開了口:“明日,夫人有空嗎?” 明日? 沈唯聞言,神色微楞,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又聽得梁令岳繼續(xù)說道:“明日,我會在西山寺的那個梅林等著夫人,無論多晚,我都會在那等著?!彼@話說完也不等沈唯說話,趕在李大出現(xiàn)前便先打馬離去,沈唯也只能透過那還未曾落下的車簾看著梁令岳打馬遠去。 紅日照射下的那道身影越行越遠,而沈唯面上的怔忡卻還未曾收回。 倒是水碧聽得這一句,俏臉越發(fā)陰沉得厲害,她心中思索著一定要把此事告訴主子…主子若再不抓緊,保不準夫人真得會被人勾走。 這些江湖人行事本就不拘小節(jié),他先前看向夫人的眼神,夫人可能或許未曾注意,可她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位梁少莊主的眼中明明白白藏著對夫人的情意,這回邀見還不知道會說些什么?雖說如今夫人的身份他們還未曾調(diào)查清楚,可既然是主子的心上人,她自然不能讓人勾走了夫人。 李大已經(jīng)回來了,他把手里的糕點遞了進來,而后是在外頭恭聲說道:“夫人,可還要去別的地方?” 沈唯聞言倒是也回過神來,她收斂了面上的神色,口中是淡淡說道一句:“回去…” 她這話一落,李大便應了“是”。 沒一會功夫,馬車便緩緩往前駛?cè)?,沈唯背靠著車廂坐著,眼瞧著跪坐在一?cè)的水碧低垂著臉也未曾多想,只是說道:“先前的事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 水碧耳聽著這話,袖下的指尖一頓,卻還是應了一聲。待又過了一會,她才微微掀了眼簾朝沈唯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夫人明日真得要去見他嗎?” 沈唯耳聽著這話卻未曾說話,她的眉目微斂,恰好掩下了眼中的思緒。 她心中其實也說不清楚要不要去見梁令岳,只是想起先前他臉上的笑,那樣不加掩飾得純粹笑容的確讓她心下一動… 那個時候,他的臉上也有著這樣的笑容。 沈唯修長的指尖滑過衣服上的紋路,車簾因為馬車的前行時不時晃蕩,而她就這樣擰頭看著外頭的光景,過了許久才淡淡說道:“再說?!?/br> 水碧看著她這幅模樣,心下一沉,話卻未再多說一句。 … 夜里。 文淵館。 水碧單膝跪在地上,待把今日之事與人細細說了一遭后,而后才看著男人的背影輕聲問道:“主子,我們該怎么做?” 陸起淮耳聽著這話卻什么也不曾說。 他的指腹磨著玉佩背面的那個字,眼看著外頭的月色,卻是過了一會才開口:“下去。” 水碧聞言卻是又不自覺得皺了一回眉,倘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會置喙陸起淮的意思,可今日…她看著男人的身影還是忍不住說道:“主子,您不擔心嗎?夫人待那位梁公子本就不同,若是——” 她這話還未曾說全,便又聽得男人沉聲一句:“下去。” 這道聲音有著未曾遮掩的淡漠,水碧只覺得心下一凜,她不敢多言甚至不敢抬頭,她今日是真的逾越了,竟然敢置喙起主子的意思,只是想著明日的事…她咬了咬唇看著男人的背影,終究還是什么也未再說,待一禮后便往外退去。 等到水碧退下… 陸起淮眼看著外頭的夜色仍舊未曾說話,只是眼中的幽深卻是越發(fā)深沉了些許,就連握著玉佩的手也收緊了幾分。 … 月上柳梢頭。 自從有了當日陸起淮送來的玉佩后,沈唯即便夜里不用冰也能睡得踏實。 這會已是子時時分,沈唯睡得很沉,其實當初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她夜里還會顧忌著些,可如今許是待得久了,何況現(xiàn)在底下的也都是她自己提上來的,她倒是也沒了什么顧忌。 陸起淮眼看著躺在拔步床上的沈唯,不曾有所動作,他就這樣站在床前透過那輕紗帷幔往里頭看去。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也睡得很香。 此時正值夏日,沈唯夜里穿得是輕薄衣衫,這會她一段皓玉似的手臂便露在外頭,隱隱還能瞧見那脖子上系著的玉佩,那玉佩上的圖騰在那昏暗燭火的照映下越發(fā)顯露出幾分歲月的痕跡。 陸起淮不知這樣站著看了多久,而后才掀開帷幔。 軒窗外頭的風漏進里頭,夜里的風大抵還是有些冷了,沈唯露在外頭的肌膚察覺到那股子風便不自覺得皺了回眉…陸起淮看著她這幅模樣重新合上了手上的帷幔,而后他便坐在床沿上依著那昏暗的燭火朝人看去。 燭火昏沉,可她的眉眼卻依舊清晰。 陸起淮把人露在外頭的胳膊重新放進了錦被,眼瞧著沈唯重新舒展開來的眉眼便伸出指尖照著人的眉眼一遍又一遍拂過。他指尖上的溫度無論什么時候都涼得厲害,沈唯雖然睡得熟卻還是察覺到了,她覺得不舒服便想避開。 陸起淮自然也察覺到了,可他卻不許人掙扎… 他的手緊緊箍著沈唯的手腕,就如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蓋在她的身上一般,讓她掙扎不出。等察覺到沈唯不再掙扎,他臉上的神色才又重新變得溫柔…他什么話也不曾說,只是細致而又專注得繪過她的眉眼。 … 秋歡一覺醒來已有些晚了,她推開門看了看里頭,眼瞧著拔步床上的女子仍舊睡得很熟,唯有那原先開著的窗卻都合上了… 她揉了揉眼,口中是疑惑一句:“奇怪,這窗怎么都關上了?”以往夫人睡前都會讓她們開一會窗通通風,可她今日想著夜里有些冷便打算過了子時給人關上,沒想到這窗竟然被關上了。 難不成是夫人醒來關得? 秋歡想到這便又朝拔步床看去,見女子沒有醒來的跡象便也未再多說什么,只是悄無聲息得重新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老梁都要告白了,小淮這只大豬蹄子看你急不急。 ps:嚶嚶嚶,想求一波營養(yǎng)液~ 第66章 陶然齋。 沈唯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清晨了。 她的手撐在額頭上輕輕揉著, 其實昨兒夜里她睡得并不舒服,起初的時候因為梁令岳的話一直未曾睡好,后來也不知怎得總覺得被什么東西壓著, 偏偏怎么掙扎都沒用,倒像是被什么魘住了一樣。 難不成是遇到鬼壓床了? 沈唯想了一會也想不出個什么結果, 索性便朝外頭喊了一聲, 沒一會功夫水碧便領著一眾丫鬟進來了。她由人穿戴好,而后是接過水碧遞來的帕子, 眼瞧著人眼下烏青一片便問了句:“昨兒個沒睡好?” 水碧耳聽著這話, 一時也有些未能反應過來,眼見沈唯朝她看來才說了一句:“沒什么,就是昨兒夜里多用了些水,夜里起得多了幾回,您別擔心?!?/br> 沈唯見她這般便也未再多言, 她把手上的帕子重新遞給了水碧,待由秋歡扶著去梳頭的時候,口中卻還是提了一句:“過會除去給嫂嫂的糕點,還有給春庭早些備下的東西也不要忘記…” 水碧聞言自是一一應了,只是眼瞧著被秋歡扶著往銅鏡走去的年輕婦人, 她的眼中還是顯露出幾分掙扎…昨兒夜里她因為梁令岳的那句話一直未能睡好,偏偏這兩位主子倒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 可話是這么說… 水碧這心中卻還是免不得惦記著。 她心下一時想著著夫人昨兒聽到這樁事時的模樣,一時又想著主子昨兒夜里的那番態(tài)度,難不成主子對夫人沒有情意?若不然怎么遇到這樣的事都沒什么表示…可若是真得沒什么情意, 那個夜里又是怎么回事,還有他給夫人的那塊玉佩。 她想到這,原先便擰起的眉心卻是越發(fā)攏了幾分。 身側(cè)的小丫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便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水碧jiejie,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水碧耳聽著這話倒是又斂了面上的神色,她搖了搖頭待把帕子重新置回到盆中,而后便領著其余人先往外走去…而原先端坐在銅鏡前的沈唯耳聽著那一番動靜便朝人那處看了一眼,只是如今能瞧見的也只有水碧的背影罷了。 沈唯心中隱約能猜出幾分,水碧如今這幅模樣大抵和昨兒梁令岳說的那番話有關。其實到底要不要去見梁令岳,她這心下一時也還沒個章程。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心中隱約也能猜到幾分梁令岳要同她說些什么,可她卻摸不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態(tài)度…梁令岳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風趣而又幽默,和他相處的時候她覺得很自在。 何況,他和那個人是這樣的相像。 這么多年,她的身邊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優(yōu)質(zhì)的男生,若說動心的倒是也有過,可每每接觸下來總是有些不自在。 沈唯想到這是又朝軒窗外頭的天色看去一眼,外頭碧海青天、蔚藍無云,恰是一個好天氣,可她心里卻覺得有些茫亂不堪。 她鮮少有這樣的情緒,就連侍立在他身后的秋歡也察覺出了沈唯的不對勁,她一面替人梳著頭,一面是問道:“夫人是有什么心事嗎?” 沈唯耳聽著這話倒是回過了神,她什么也不曾說只是收回了看向外頭的眼神,卻是過了一會,她才淡淡說道:“沒什么?!?/br> 秋歡見此便也未再多言。 … 等到沈唯給謝老夫人請過安,影壁那處也早就安排好了,她由水碧扶著坐上了馬車,等坐穩(wěn),李大便也趕起了馬車。 此時日頭還早,路上也沒什么車輛,馬車一路過去自是時分通暢。 約莫兩刻鐘后,馬車便停在了沈家的門口。 沈家昨日便得了信,這會已有人在外頭候著了,眼瞧著沈唯被水碧扶著走了下來,領頭的盼巧便笑著迎了過來。她是先朝沈唯打了一禮,而后是與人柔聲笑道:“夫人知曉您來,早早便讓人備了一堆吃的,這會正在屋里頭候著您呢?!?/br> 沈唯聞言,臉上倒是也泛起了笑,口中卻是無奈一句:“怎么嫂嫂如今也學得跟哥哥一樣…”她這話說完是又朝人說了一句:“馬車里頭還有些東西,你且讓人去取下來?!?/br> 盼巧輕輕“哎”了一聲,她一面是打發(fā)了人去取東西,一面是扶著沈唯往里頭走去,目光在劃過沈唯身側(cè)那個丫鬟的時候便又笑著同沈唯說道一句:“前幾日,奴倒是瞧見墨棋了,拖您的福,她如今當真是做了富貴太太。” “她那夫君為人沉穩(wěn)又能干,家里也清白,小兩口日子過得不知有多舒坦?!?/br> 沈唯耳聽著這話倒是又笑了一回,墨棋過得好,她自然是知曉的,前幾日墨棋還帶了不少吃得上門來看她,比起以前在府里的時候,她呀不拘是氣色還是面容瞧著都要好上許多。 到底是來到這個時代,她睜眼瞧見的第一人,如今墨棋過得好,她心里也開心。 朝內(nèi)院走去的一路,盼巧時不時與她說起些趣話,沈唯的面上也掛著笑,只是剛剛穿過月門,原先還湛藍的天空驟然就沉了下來…沈唯眼瞧著這幅模樣,步子便是一頓。 身側(cè)的盼巧自然也察覺到了,她也跟著一道停下了步子,待瞧了一回天色便與人說道:“您別擔心,這八月的天就是這樣,前頭艷陽萬里,后頭烏云密布,好在咱們這也沒幾步路了,淋不到這場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