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等到以南退下,魏嬤嬤眼看著坐在羅漢床上,神色還是有些恍惚的謝老夫人便柔聲說道:“若是三爺?shù)牟≌婺芎闷饋?,以后國公府也就有人撐著了?!?/br> 謝老夫人耳聽著這話,神色倒是恢復(fù)了些,她擰頭朝窗外看去,好一會才吶吶說道:“是啊…”老三的身體要是能好起來,她也就不用擔(dān)心許多事了。 她想到這便又說了一句:“今次之事,歲歲的功勞是抹不掉的?!?/br> … 而此時外間的小道上。 王氏眼看著走在前頭的沈唯,臉色還是陰沉著,她的確未曾想到那位看起來一副騙子樣的老頭還真有些本事。 以前沈氏在府中的地位就已經(jīng)不得了了,若是陸步侯的身體真能好,那這沈氏可是直接成了他們榮國公府的大恩人,日后誰都得念著她的好。老太太原本就偏頗沈氏,日后這心還不知道要偏到什么地方去?王氏想到這,心下這口氣就難平,原先攥著暗香的手腕也多用了幾分力道。 暗香吃痛也不敢吱聲,若是吱聲免不得又得挨一頓罰,因此她也只能抵著舌尖把那疼呼給咽了回去。 沈唯卻不曾知曉身后的這些事,當(dāng)然,就算她知曉也不會去理會… 只是等回到了陶然齋,她便讓秋歡喊了水碧過來,等人進來后,她也不曾說話,只是伸出指尖扣著茶案,卻是過了許久才看著人說道:“你現(xiàn)在能否聯(lián)系到他?我想見他?!?/br> 作者有話要說: 激動的搓起小手手。 第78章 水碧耳聽著這話, 一時卻有些未曾反應(yīng)過來,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她才試探性得問道:“夫人想見樓主?”除了樓主,她也實在想不到夫人這個時候要見得那個“他”會是誰。 沈唯聞言卻未曾出聲, 她仍舊半垂著眼, 修長的指尖依舊輕輕扣著茶案, 此時外頭沒什么聲音,這一聲聲輕扣便越發(fā)顯得清脆…她其實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見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并不舒服, 每次靠近他的時候, 她總覺得有些踹不過氣。 明明那個男人什么都不曾做, 可她就是覺得被人壓制得有些喘不過氣。 可是—— 沈唯偏頭朝木架上的那只木盒看去。 那木盒里頭放著昨日那封已經(jīng)拆封過后的信,那個男人此番舉動實在令她疑惑不已, 倘若不去問清楚,她實在寢食難安。她想到這索性便合了眼, 待把放在桌案上的指根一根根收攏起來, 而后沈唯便對著水碧點了點頭。 水碧見她應(yīng)允便輕聲說道:“樓主平日蹤跡難尋, 不過奴可以試著去聯(lián)系下施管事,看他有沒有法子?!彼@話說完見沈唯未曾拒絕便朝人打了一禮, 而后是又跟著一句:“那奴現(xiàn)在就去安排?!?/br> 等到水碧退下, 沈唯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軒窗外頭的天色看起來有些昏沉, 而她半仰著頭望著外頭,一雙眉卻還是攏得厲害。 … 水碧辦事向來利落,很快就來回稟了結(jié)果, 道是“明日樓主有空,他會在宅子里等您…” 沈唯聞言自然也沒什么意見,她既然想清楚了要去見人便也不會再有所猶豫,因此等到翌日清晨的時候,她給謝老夫人請過安后便由水碧扶著出門了,照舊是李大趕得車。 自打有了先前的事,李大如今面對沈唯自然也知曉該說什么不該問什么,何況如今因為那位杜大夫的事,大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卻是又高升了好幾截。 陸三爺性子溫和,為人也和善,他若是能好,不說上頭的主子高興,他們這些底下人也高興。 因此等馬車停到寶茹齋前的時候,還不等水碧說話,李大便先笑著開了口:“夫人且好生逛著,小的便把車停在前頭,您若是好了且差人來喊小的便是。”等這話說完,他便笑著先趕了馬車往前去。 沈唯眼看著這幅模樣自是也未說什么,她只是抬眼看著眼前這座鋪子懸掛的那塊門匾,那塊黑木底上用漆金描寫著三個大字“寶茹齋”。 穿過這個鋪子便是那座宅子,而那個男人此時就在那座宅子里等著她…她來時什么都未曾想,可此時真得到了這卻又不知怎得竟心生了幾分猶豫,她說不清楚是個什么感覺,只是覺得心下亂糟糟的,往日的清明也被那些紊亂的情緒給壓著。 水碧見人一直不曾走便擰頭朝人看去,眼瞧著沈唯面上的神色,她索性便壓低了聲輕輕喊人一聲:“夫人,我們該進去了?!?/br> 沈唯耳聽著這話倒是回過神來,她仍舊什么也不曾說,先前一直落在那塊門匾上的視線卻是收了回來,而后她便邁步往里頭走去…鋪子里照舊沒什么客人,那位風(fēng)流婦人眼瞧著兩人進來也沒什么疑惑,只是笑著朝她們迎了過來。 而后她也未曾多說什么,只是引著沈唯朝里頭走去。等到那塊木板推開,這一回不用那個婦人開口,沈唯便先收回了放在水碧胳膊上的手,口中是跟著如常一句:“你在外頭等著。” 等這話一落,她便率先邁步往里頭走去。 眼前的木板已經(jīng)被重新合上,年輕婦人眼瞧著水碧仍舊站在那處便笑著出了聲:“哎,主子當(dāng)真喜歡這位?”她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美目微微流轉(zhuǎn),臉上也是說不出的好興致:“主子尋了杜神醫(yī)這么多年,把人迎進汴梁還特地去拜訪了幾回,沒想到如今卻把這名聲給了這位,這還真是一樁稀奇事。” 婦人說到這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嘖嘖出聲,似是有所感嘆又覺得頗為驚奇:“以前瞧主子冷心冷情的,還以為這輩子都要這樣了…”她這話一落,那雙美目也朝眼前那塊木板看去,跟著是又一句:“果然只要是人啊就逃不開一個情字。” 說到這個情字的時候,婦人原先眼中的灑脫卻是顯得落寞了許多。 水碧耳聽著這一字一句便擰眉看了人一眼,她的聲音冷硬,容色也算不得好:“主子行事何時輪到我們置喙什么了。” 起先的時候她心中也覺得奇怪,主子竟然會把杜神醫(yī)的事落到夫人頭上。他們尋了杜神醫(yī)做了多年,耗費的人力物力數(shù)不盡數(shù),自然是想為了讓榮國公府好生為主子效力,而為主子效力,除了心中的那一份道義之外,自然還要多一些籌碼…可如今這個名聲主子卻平白給了夫人,此后榮國公府上下皆得念著她的好。 不過想著主子為夫人所做的那些事,她倒是也不覺得有所奇怪了,只是心下還是不免感嘆一句,主子為夫人還當(dāng)真是費盡心思。 婦人聽水碧這般說,臉上倒是收起了原先的落寞,仍舊端得一副笑盈盈的模樣,絲毫不見生氣。只是在與水碧擦肩而過往外頭去的時候,她卻輕飄飄得說了一句:“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那位知曉了主子的身份會怎么看你?” 婦人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一字一句砸到了水碧的心上了,她不是沒有想過要是有一日夫人知曉了主子的身份會如何看她?依照夫人的性子,必定不會再容她伺候在跟前。 若是以往也就罷了,可如今她和沈唯相處久了,心中也是真得拿她當(dāng)主子看… 她實在無法想象若是真到了那日,她該怎么辦?水碧想到這,容色也開始變得慘白起來。 … 沈唯卻不知水碧此時在想什么,她只是繼續(xù)往前走著,等穿過暗道她便瞧見了侯在外頭那位白衣少年…來過兩回,如今眼瞧著這位白衣少年,她自然也不會多言,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今日這個少年引路的時候卻要比往日多幾分恭敬。 她心下思緒未減,腳下步子卻未停。 “貴人,到了?!卑滓律倌晖O虏阶樱笫前牍硗讼铝?。 沈唯見人離去也未曾多言,她只是往前看去,眼瞧著仍舊是當(dāng)日那個水榭,雖然還有些距離,可她還是能透過那層層帷幔交疊之處瞧見一道身影…她也不知怎得,眼瞧著這個身影卻停下了步子。 風(fēng)拂過她的發(fā),她的衣袍,卻是足足過了有一會功夫,她才重新邁了步子往前走去。走得越近,里頭那個身影也就越發(fā)清晰,而她心下那股子紊亂的情緒也就越發(fā)厲害。 沈唯其實鮮少會有這樣的情緒,可每每碰到這個男人卻總是不自覺這般。 她想到這,腳下的步子便又停了下來。 里頭坐著的玄衣男人自然是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他未曾轉(zhuǎn)身,依舊背身坐著,口中倒是說了一句:“你來了?!?/br> 聲音如故,依舊帶著幾分不同于常人的磁性和淡漠。 沈唯聞言倒是略微收斂了心下的思緒,她點了點頭,待察覺到男人仍舊是背身便又輕輕“嗯”了一聲,余后她也不再多言只是掀開了眼前的帷幔往里頭走去。 水榭之中依舊是往日的那副裝扮,就連那爐中燃著的香也一如舊日。 不知道是不是這香料有鎮(zhèn)定凝神的效果,沈唯此時的心緒較起先前卻是好了許多,她眼看著男人的背影也未說什么只是朝人走去。等坐在男人對側(cè),還不等她說話,男人便先倒了一盞茶推到了她的面前,跟著還有一句:“如今天氣轉(zhuǎn)寒,喝點茶?!?/br> 她今日來此是想問人杜岐山的事,自然也不介意迎她的是酒還是茶。 因此沈唯也只是對人致了一聲謝,而后她是握過那盞茶揭開了茶蓋,等飲下一口盞中茶,她才朝對面的男人看去,眼看著那張被面具遮掩的面容,她是過了有一會功夫才開口說道:“今日來此的原因,樓主大概也能猜到幾分…”她說到這的時候卻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跟著一句:“我往日從未見過那位杜神醫(yī),樓主為何要以我的名義請那位杜神醫(yī)上門?” 玄衣男人耳聽著這話卻未曾說話。 他只是掀開了茶蓋,茶水是剛煮開的,里頭的茶葉已經(jīng)悶了一會,香氣也已經(jīng)蔓延開來…武夷山的大紅袍有著獨有的蘭花香氣。可他揭開了茶蓋也未曾飲用,只是握著茶蓋輕輕掃著上頭的茶水,眼看著盞中茶水輕泛漣漪,他才稍稍抬了幾分眼朝人看去:“我以為你知道?!?/br> 僅僅六個字,聲音如舊,未有多少起伏也沒有多少情緒,卻讓沈唯一怔。 沈唯的確是怔忡的,她心中的確可以猜到男人的用意,現(xiàn)下整個陸家都拿她當(dāng)救命恩人看只差將她供起來,這樣于她而言自然是有利的,縱然以后被人發(fā)現(xiàn)身份,因著陸步侯這樁事他們也不會拿她如何。 這些好處,她都知道… 她只是不明白這個晉江樓樓主究竟為何要如此幫她?這樣幫她,對他而言又有什么好處? 沈唯的掌心貼著茶壁,茶水仍舊是熱的,這樣貼在掌心,那股子熱便透過茶壁穿到她的皮膚。她不曾言語,只是一錯不錯地盯著眼前人看,眼神略顯復(fù)雜,其實她心中一直都覺得奇怪這個晉江樓樓主對她好似有著出乎意料的關(guān)心。 這樣的關(guān)心已經(jīng)超出了他們的合作關(guān)系。 這個男人… 他究竟想做什么? 陸起淮察覺到沈唯看過來的視線也不曾說話,他只是端起茶盞半垂著眼喝著手中的茶,茶水溫?zé)幔肟谡?。等到那股子蘭花香味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他才抬眼朝沈唯看去,口中是如常一句:“你只需知道此事于你并沒有壞處,而我也未想過要從你的身上得到什么?!?/br> 沈唯耳聽著這話,眼中的探究卻是越發(fā)深了幾分。 她一錯不錯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只是那張面具遮掩了大半面容,她能瞧見的也只有那雙眼睛??赡请p眼睛就如那井中的古水一般,泛不起絲毫漣漪,她自然也無法從那雙眼中看出什么…雖然心下疑慮不解,可沈唯到底還是什么也不再說,她只是斂下了心中的思緒,而后是垂下頭又飲下了一口盞中的茶水。 卻是又過了一會,她才重新抬頭看著男人繼續(xù)說道:“不管如何,我都要謝樓主一回?!?/br> 杜岐山這樣的恩情,可不是一個“謝”字便能全的。 只是對于這位晉江樓樓主而言,她如今除了這個“謝”字其余卻什么都做不了,沈唯想到這卻是又深深看了男人一眼,而后是與人說道:“今日我還尚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玄衣男人耳聽著這話也未曾說話,只是與人點了點頭。 沈唯見此也就不再多言,她放下手中的茶盞,而后是如常起了身,只是在與男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外頭的風(fēng)恰好打進水榭,原先水榭中的香味被風(fēng)吹得也消散了幾分,只殘留了一些余味…她聞著這股子香氣也不知怎得就停下了步子。 而后她垂眼朝身側(cè)的男人看去,眼瞧著他仍舊是那副品茗不語的樣子。 沈唯心下突然起了一個念頭,而后她也不知怎得竟朝人伸出手,等到指尖觸到冰涼的面具,等到那張面具被掀開…男人原本掩埋在面具下的面容再未遮掩,清晰得暴露在她的眼前。 而她看著這幅面容,紅唇微顫,眼中說不出是不敢置信還是原來如此,口中卻喃喃說道:“果真是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xù)激動得搓手手。 下章,沈姐會不會發(fā)飆呢? 第79章 水榭外頭的風(fēng)還是沒個間斷, 此時便輕輕拍打著帷幔讓這四面的帷幔都跟著飛舞起來,香爐中的香好似又淡了許多,聞起來的味道沒了先前的旖旎,卻是正好…而這一切卻都未引起沈唯的注視, 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那個男人。 男人沒了面具的遮擋, 原本的風(fēng)華便再也遮擋不住。 陸起淮… 沈唯的心中輕輕劃過這個名字。 他是陸起淮, 卻又與平日所見到的那個溫潤男人有所不同,好似剝?nèi)チ怂械膫窝b,把真正的面貌和本性盡數(shù)顯露出來…此時端坐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面容無波, 身上的氣勢凜冽而又強大, 偏偏儀態(tài)看起來很是優(yōu)雅。 這是一個真正的天潢貴胄, 比她往日看過的那些皇室子弟都要符合。 沈唯的心中如是想到。 她的手上仍舊握著那半截金面具,身子卻有些止不住得打起顫來, 沈唯說不清楚是害怕還是什么,她只是這樣看著陸起淮, 眼神沒有絲毫錯開。 先前路過男人的時候, 涼風(fēng)消散開屋中的味道, 而她卻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個味道—— 她曾經(jīng)在陸起淮的身上聞到過,只是那個時候太過短暫, 她雖然覺得有些熟悉卻也未曾多想。可就在先前, 那股子熟悉味道卻又出現(xiàn)了, 而她的心中也不知怎得竟然起了這樣一個念頭…原本只是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荒謬猜測,可沒想到這幅面具下的面容竟然真得是陸起淮。 怪不得她一直覺得奇怪,為什么明明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卻總能從他的身上感知到一抹熟悉感。 原來,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