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明路耳聽著這話也不曾多言,只是腳步匆匆往里頭走去。 他一路朝里頭走去,待至月門處眼瞧著以南便忙喊住了人,卻是請人通傳想要求見老夫人道是有要事通稟。 以南在陸家這么多年,自然是認(rèn)識明路的,如今見他這般也是一怔,只是讓人稍等,而后便去大乘齋通稟去了…約莫有兩刻功夫,便有人來請明路了。 此時正是眾人給謝老夫人請安的時辰,滿滿一屋子自是坐了不少人。 明路一路低頭走去,等走到里頭待又給謝老夫人屈膝打了一道禮,而后才沉聲說道:“老夫人,大公子他,出事了。” … 而此時的陶然齋。 不知是不是近些日子天氣轉(zhuǎn)涼的緣故,沈唯前些日子便受了風(fēng)寒。其實風(fēng)寒這類小事,她從未放在心上,以往吃些藥睡個覺也就好了,可不管是謝老夫人也好,底下伺候的人也罷,都當(dāng)出了什么大事似得非得讓她在屋子里好生歇息,就連謝老夫人那處的請安也都給免了。 沈唯倒是也不介意,只當(dāng)偷得浮生閑罷了。 這會她剛剛用完早膳便斜靠在軟榻上,她的身上蓋著白狐制的毛毯只露出兩只手翻看著書冊…可即便是這樣,秋歡進(jìn)來的時候還是皺了眉,她一面是放下手中的湯藥,一面是與人說道:“夫人,先前大夫已經(jīng)說了讓您好生歇息,您若想看書不如由奴念給您聽?” 沈唯耳聽著這話,自是無奈笑了一回。不過她到底也未說什么,只是把手上的書一合置于一側(cè),而后是接過秋歡遞來的湯藥,只是目光在瞧見秋歡面上的神色時卻是一怔,口中是跟著問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秋歡聞言,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頓。 不過也就這一會功夫,她便如常說道:“沒什么事。” 她話是這樣說… 可沈唯卻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還不等她說話,外頭便傳來一陣聲音“七姑娘您慢些”、“七姑娘,夫人還在歇息”這類的話…她停下要飲用湯藥的動作,擰頭朝布簾看去,沒過多久便瞧見陸覓知跟一陣風(fēng)似得跑了進(jìn)來。 沈唯看著她這幅模樣便又笑了一回:“出了什么事,怎么跑這么快?” 打先前的時候,陸覓知才來給她請過安,若論時辰這會她應(yīng)該在大乘齋才是…如今卻是怎么回事? 沈唯原本還想再說些什么,只是在瞧見陸覓知面上的神色時也不知怎得竟突然覺得心口有些疼,說來也奇怪,幾日前她正在看書的時候,心下就跟被刀刺了一般說不出的難受,只是那時候也不過疼了一瞬,她也就未曾在意。 可如今看著陸覓知面上的神色,她卻覺得應(yīng)該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 沈唯想到這,臉上的神色也就沉了幾分。 秋歡在瞧見陸覓知進(jìn)來的時候就變了臉色,她有心想攔一回人,只是還不等她說話,陸覓知卻先急著開了口:“母親,大哥出事了?!?/br> 沈唯手中的湯碗就在這一句話落了下來,青瓷做得湯碗應(yīng)聲而碎,里頭的湯藥也跟著四濺開來,屋子里幾個丫鬟皆驚呼出聲,而她卻好似聽不見別的聲音… 她的腦中只徘徊著一句,陸起淮他,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姐:這個小混蛋,不出點事讓我擔(dān)心是不是就不能過日子了? 小淮:哎,以前用臉吸引媳婦,現(xiàn)在只能靠受傷博取同情了——我一定是史上最慘楠竹。 第84章 那湯藥原本就是guntang的, 此時四濺開來自然砸到了沈唯的身上, 好在她先前穿著鞋襪倒是還有東西可以遮擋??煽v然如此,秋歡還是慘白了臉, 她眼看著那原本干凈的素色鞋襪上此時被湯藥覆蓋著臟污一片忙蹲了下來,待握著帕子替人擦拭了一會, 又是朝還杵在一側(cè)的丫鬟說道:“還不去給夫人去尋新的鞋襪?” 她這話甚是凌厲,那幾個小丫鬟一聽自是忙去里間尋起新的鞋襪。 眼瞧著幾個丫鬟退下, 秋歡這才又轉(zhuǎn)過頭同沈唯說道:“夫人, 您沒事?”等這話一落,她似是又有幾分慶幸與人說道:“好在您今日穿得厚實,若不然真被燙到可不是小事?!?/br> 沈唯此時也已回過幾分神,只是耳聽著秋歡這話, 她卻未曾開口。 她只是看著站在不遠(yuǎn)處的陸覓知, 許是先前這幅模樣讓小丫頭嚇到了,此時陸覓知慘白著臉站在那處,卻是一副出神不敢動的模樣。沈唯看著她這幅模樣卻是先平了平心下那股子紊亂的情緒, 而后才朝陸覓知招了招手,口中也是溫和一句:“覓知, 你過來。” 陸覓知聞言卻是抬著一張慘白的臉朝沈唯看去, 眼瞧著不遠(yuǎn)處那張一如舊日的溫和面容,她終于還是依著人的話朝人走去。待走到人前,她握過沈唯伸出來的手,口中是顫聲問道:“母親,您, 您沒事?” 只要想到先前是因為她的話才會讓母親這般,她便忍不住紅了眼圈,沒一會功夫,那幾串金豆子便往下掉。她原先是不想哭的,可也不知道為何,這眼淚就跟止不住一般,她越擦,那眼淚便掉得越換。 沈唯見陸覓知這般卻是又嘆了口氣,她握著帕子替人擦拭了一回眼圈,而后是同人柔聲說道:“我沒事…”等這話一落,她便又朝還在忙活著的秋歡說道:“好了,我也沒被燙到,不用這么緊張?!?/br> 等到平復(fù)了兩人的情緒—— 她才又看著陸覓知開了口:“你先前說得是打哪兒聽來的?” 陸覓知的眼圈還紅著,臉上也還有幾道淚痕,不過情緒較起先前卻好了許多,如今聽人問起,她便如實說道:“先前我們在大乘齋給祖母請安,哥哥身邊的護(hù)衛(wèi)回來了,他說,他說哥哥和太子出事了?!?/br> 沈唯聽她這般說道便又皺了回眉,這樣大的事,母親那處怎么沒人過來傳話? 她想到這便又想起先前秋歡的不對勁,難道?沈唯也未曾說話,只是垂了眼朝秋歡看去…秋歡此時正替沈唯在換新的鞋襪,察覺到頭頂?shù)哪堑酪暰€,手上的動作便是一頓,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她才輕聲回道:“夫人,奴不是想瞞您,只是老夫人特意囑咐過了不許我們同您說?!?/br> 她一面說著話,一面是半抬了頭朝人看去,口中是跟著無奈一句:“老夫人說您尚還在病中,若是知道這些,只怕身子更加受不住?!?/br> 秋歡這話一落,陸覓知也幫襯著說了一句:“母親,祖母的確是這樣說得,她怕您擔(dān)心不讓別人告訴您,可我怕哥哥出事,這才…”她說到這卻是未再往下說去,心中一時也有些躊躇,卻不知道自己這一趟究竟有沒有來對。 沈唯自然也注意到了陸覓知面上的神色,她什么都未曾說,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才又問道:“你哥哥和太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陸覓知年紀(jì)小,先前也只是聽了一茬,后來就被謝老夫人打發(fā)出來了,自然也不知道這事情的經(jīng)過。 倒是秋歡說了一句:“以南姑娘來傳話的時候,奴倒是問了一嘴,說是大公子和太子是在押解囚犯出淮安的時候遇見了埋伏,損失慘重,大公子也受了傷至今還未曾醒,如今他們還在路上周整只是唯恐再遇見埋伏,行蹤皆隱了起來,奴便也不敢多問了?!?/br> 受傷未醒,那就不是小傷了。 沈唯擰著眉細(xì)想著,若論書中的時間線根本就沒有這樣一段劇情,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錯?只是想著如今發(fā)生的這一切,其實原書中也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 那么陸起淮這次受傷究竟會怎么樣?他會不會有事?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今縈繞在耳中的只有那句“昏迷不醒”。 沈唯也不知怎得,只覺得身子有些止不住發(fā)冷,其實自從戴了這塊玉佩后,她的身子便再未察覺到冷熱過,可此時這股子冷就仿佛從心底蔓延看來貫通了五臟六腑,讓她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秋歡自然察覺到了她的模樣,她眼見人這般忙開了口同人說道:“夫人,您別擔(dān)心,明護(hù)衛(wèi)在路上趕了幾日也不知大公子現(xiàn)下究竟有沒有醒,或許他早就醒了也不一定的?!?/br> 陸覓知也紅著眼跟著一道勸著,她先前不顧姨娘的阻止來告訴母親就是想來看母親有沒有其余的法子?可此時看著母親從未有過的慌亂模樣,她卻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聽姨娘的話不和母親說了,母親身子本就不好,要是母親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好在沈唯也未曾讓她們擔(dān)心多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是與陸覓知先說道:“別哭也別擔(dān)心,你哥哥不會有事的…”那個人這么厲害,怎么可能會出事?她想到這,心神也略微安定了一會,等到陸覓知止了哭,她才又朝跟著陸覓知一道進(jìn)來的丫鬟說道:“你先扶著七姑娘回去。” 丫鬟聞言自是忙應(yīng)了一聲“是”,她走上前來牽陸覓知的手,陸覓知卻還有些不肯走,只是她也知道此時不適合待在這,雖然心中不舍卻還是跟著丫鬟走了。 等到陸覓知走后—— 沈唯便收了面上的神色,而后是起身同秋歡說道:“走,我去母親那兒看看?!?/br> 秋歡原本還想勸人一回,只是看著沈唯的面色卻也不敢多言,倘若夫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如今夫人既然已經(jīng)知曉,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還坐得下?她想到這便也未再多言,只是從一側(cè)的架子上取過披風(fēng),待替人披上后就扶著人往外走去。 … 沈唯走到大乘齋的時候,王氏和陸起宣兩人正從里頭出來。 先前老夫人知道事情的時候差點便暈了過去,因此王氏和陸起宣就一直待在里頭照顧人,如今才出來…這會王氏眼瞧著沈唯過來也是一怔,待瞧見她蒼白的面容,面上便止不住浮現(xiàn)了幾分嘲諷的笑意。 倘若現(xiàn)下不是在院子里,她真想對人冷嘲熱諷一回。 以往沈氏仗著有那個庶子撐腰,行事比起陸步巍還在的時候還要肆意幾分,如今好了,那個庶子現(xiàn)在昏迷不醒…看沈氏以后還怎么囂張! 沈唯自然也注意到了王氏的面容,她此時懶得去理會王氏,甚至連步子也未曾停留徑直由秋歡扶著往里頭走去。 王氏眼見著人這般,面上的神色自是越發(fā)不好,等到沈唯走進(jìn)了里頭,她便忍不住輕啐了一聲:“最好那個庶子再也別醒來,看以后沈氏還怎么囂張?!彼氲竭@便朝身側(cè)的陸起宣看去,口中是道:“起宣,走?!?/br> 陸起宣耳聽著這話,一時卻有些未曾回過神來。 等到王氏又喊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朝王氏說道:“母親先回去,我還有事。”等這話一落,他也未曾理會王氏喊他便往外走去。 王氏眼看著陸起宣匆匆離去的身影卻皺了皺眉,先前在屋里的時候就察覺到長子不對勁了,陸起淮昏迷不醒不是好事?怎么長子看起來卻有些不高興?不過她也未曾多想,等到瞧不見陸起宣的身影,她便收回了眼。 而后她是又看了一眼那面已經(jīng)懸落下來的布簾,略微挑了挑眉,口中是道:“走?!?/br> … 謝老夫人眼瞧著沈唯進(jìn)來卻還是怔忡了一回,只是眼看著她面上的神色,心下卻是又嘆了口氣。原本是擔(dān)心她近來身子不好,若是再聽到這樣的消息必定會承受不住,這才打算瞞了人。 可如今看來,她這個兒媳還是知道了。 她想到這也就未曾多言,只是不等人行禮便朝人招了招手,口中是溫聲說道:“你都知道了?” 沈唯此時也沒有心思再去記掛這些禮數(shù),眼瞧著謝老夫人朝她伸出手,她便朝人走了過去,待握住她伸出的手便朝人點了點頭,而后是問道:“母親,玄越他…現(xiàn)下到底是個什么狀況?他…” 她說到這的時候,聲音卻是止不住一頓,卻是又過了一會,她才啞了嗓聲問道:“沒事?” 謝老夫人卻是等扶著沈唯坐下,而后才握著她的手說道,等察覺到她手上的冰涼卻是又皺了回眉:“給大夫人沏盞茶來?!钡冗@話一落,她眼看著沈唯面上的擔(dān)憂才嘆了口氣與人說道:“明路來得時候,玄越還未曾醒,如今也不知道是個什么狀況…” 她說這話的時候,情緒也有些不太穩(wěn)。 她從未想到過那人竟然會受傷,還是這樣嚴(yán)重的傷,先前聽到這道消息的時候,她差點便暈了過去。 那人身上擔(dān)負(fù)著這樣重要的事,怎么能出事?可她到底是歷經(jīng)了事的,此時雖然還無法恢復(fù)如常,總歸還是能心平氣和說一句:“你別擔(dān)心,玄越他不會有事的?!?/br> 沈唯一直注視著謝老夫人,自然也未曾遺漏謝老夫人面上的神色。 老夫人比誰都知曉陸起淮的底細(xì),那個人的身邊這么多能人,倘若真得沒事,她又豈會是這幅神情?沈唯想到這,心下卻又是一沉,可她知曉現(xiàn)下無論她問什么,老夫人也不會與她說,她想到這也只能問道:“那他們現(xiàn)下在什么地方,可還安全?堂堂太子和三品大官在外公干竟然會受到埋伏,那群究竟是什么人?他們不要命了?” 謝老夫人聞言倒是說了一句:“先前明路來回話的時候,倒是提及過,那群人應(yīng)該都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強(qiáng),想來是柳長席或者是他身后的那些人派出去的人?!彼f這話的時候,一直緊擰著眉,神色也不算好,連帶著聲音也有幾分凌厲:“貪墨在先,如今又遣人殺害太子和玄越,真是吃了他們的熊心豹子膽!” 柳長席的事—— 沈唯自然是知曉的,堂堂一個知府竟然從他的家中搜尋出無數(shù)的金銀財寶,若說他背后無人自是不可能的。而今次趙盱和陸起淮去淮安為得便是把柳長席帶到汴梁繼續(xù)審問,想來就是因為這樣兒觸犯了柳長席背后那些人的利益,這才會痛下殺招。 這些朝中政務(wù),她們自然也不好多說。 謝老夫人想到這便也住了口,而后是又看向沈唯繼續(xù)說道:“如今太子和玄越還在外頭,一來是因為玄越的傷,二來也是怕有人發(fā)現(xiàn)再行殺招…你身子不好,且先回去,陛下那兒也已有人過去傳話,你且放心,他們必定能夠安全回來的?!?/br> 沈唯縱然心中擔(dān)憂未平,可也知道如今在這也做不了什么。 既然趙準(zhǔn)也知曉了此事,自然不會再讓人有可趁之機(jī),只是那人的身體…她想到這,心下卻是又嘆了口氣。不過她終歸也未再說道什么,只是朝謝老夫人點了點頭,又與人說了幾句寬慰的話才往外走去。 … 秋歡見她出來原是想問些什么,可看著沈唯這幅面容卻也不敢多言。 她微垂著頭扶著沈唯往陶然齋走去,只是沒走幾步便聽到沈唯說道:“等回去的時候,讓水碧來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沈姐擔(dān)心了。 第85章 陶然齋后邊的一排屋子, 這里住著得都是下人, 大多以院子里的品級而定,大丫鬟自然是一人住一間屋子, 至于那二等、三等丫鬟便幾個人合住一間屋子。 如今天氣冷了,因著沈唯慣來是愛清凈的, 因此底下的丫鬟干完手頭上的活便會坐在一道嗑瓜子說閑話,這會幾個二等丫鬟剛剛說了幾句閑話便瞧見打長廊那處走來一個身穿水藍(lán)色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