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好了,拿著這封信去給趙睢,讓他知曉你們是不知情的。” 秋歡就在水碧的身側(cè),自然也瞧見了那上頭的內(nèi)容,等看到最后一個字,她是忍不住喃喃問道:“主子她,走了?” 水碧耳聽著這話卻未曾說話,她只是紅著眼眶看著紙張上頭那熟悉的字跡,她是江湖中人,自然知曉這江湖里頭有些旁門左道,怪不得她先前就覺得那個侍女看起來有些熟悉,原來那人竟是夫人。 “我要去找陛下,陛下一定能尋到主子的,他一定有辦法帶主子回來的…”秋歡一面抹著眼淚,一面是轉(zhuǎn)身往外頭走去,只是她還沒走幾步便被水碧拉住了手:“別去了?!?/br> 水碧的聲音喑啞而又無力,等前話一落,她是又合了合眼才開口說道:“若不是沒了辦法,夫人不會選擇這樣離開,這些日子,夫人是什么樣的,你和我比誰都清楚。”她們每日陪著沈唯,自是比誰都知曉她心中的痛苦,以前的夫人愛笑,可如今呢?她每日不是神色怔怔得撫著肚子,就是看著外頭的光景。 那副模樣,甚至讓她以為要是這樣下去,夫人遲早有一日會郁郁寡歡而死的。 原本以為夫人昨日請陛下過來是放下了芥蒂,可如今想來,夫人哪里是放下了芥蒂?她是根本就打算就此離開。水碧想到這,眼眶更是紅得厲害,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等到平復(fù)了心中的情緒才開口說道:“讓她走?!?/br> 秋歡怔怔得聽著水碧說話,直到聽到這最后一句,她才喃喃道:“可是,陛下總會發(fā)現(xiàn)的?!?/br> “能多拖一會便是一會,至少…”水碧說到這卻是朝軒窗外頭看去,那里種植著一株桂樹,剛搬進宮里的時候,夫人還與她說等到金秋便領(lǐng)著她們釀一壺桂花酒,她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著那株桂樹,就如同往日沈唯的模樣,卻是過了許久才啞聲道:“至少多給她些時間?!?/br> … 夜幕剛剛遮蓋大地。 陸起淮處理了一日的政務(wù),這會也有些累了,他放下手中的朱筆朝軒窗外頭的天色看去,隨口問了一句:“幾時了?” “回您的話,酉時剛過兩刻…” 近侍一面說著話,一面是替人重新?lián)Q了一盞茶,跟著是又一句:“可是要傳膳了?” “不用,朕去皇后那兒…”趙睢這話說完便起身往外走去,只是他還未曾走上幾步,身后的近侍便笑著開了口:“陛下,您忘了,新婚夫婦婚前是不能見面的。” 趙睢還的確是忘了,原本這樣的祖宗規(guī)矩,他是懶得理會的,只是到底事關(guān)他和沈唯的未來,他也不敢壞了規(guī)矩,沒得日后真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因此他雖然心中不愿,到底還是止了要往外頭走去的步子,口中是跟著淡淡一句:“罷了,傳膳?!?/br> 近侍聞言自是忙笑著應(yīng)了一聲,他往外頭說了一聲,沒一會功夫便有宮人端著膳食魚貫而入。 趙睢這廂剛接過近侍遞來的帕子擦著手,那處便有人摔倒在地,紅木案上的湯碗砸在地上,應(yīng)聲而碎。 這在御前侍奉的都是經(jīng)過幾層篩選的,往常還從未有這樣的事,因此這事一出,殿中眾人皆變了臉色,紛紛求饒起來。 趙睢看著那破碎的湯碗也皺了皺眉,不過他也未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等到宮人把膳食上齊,他眼看著桌上擺著的那些膳食也不知怎得,竟覺得這顆心突然跳得厲害,倒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fā)生一樣。 這么多年,每每有大事發(fā)生的時候,他便會有這樣的感受。 他手握著帕子,一雙眉也緊擰著,而后就在眾人的怔忡中,起身往外走去。趙睢走得極快,殿中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已經(jīng)走得沒影了,等回過神來,近侍自是忙跟著人的步子往外頭走去,口中也是緊跟著一句:“陛下,您去哪兒?” 可趙睢耳聽著身后傳來的聲音卻一聲不吭,他只是一路朝建章宮走去,離得越近,眼看著那處燈火通明,他這顆心跳得便越發(fā)亂了。 建章宮的宮人見他過來也是一怔,還不等她們請安,趙睢便已走了進去。 秋歡先前就聽到了外頭傳來的聲,這會就侯在里殿的布簾外頭,眼瞧著來人,她便忙收了心神朝人迎過去,待給人打了一道禮才如常問道:“陛下,您怎么來了?” 趙睢待瞧見秋歡,先前跳亂不止的心倒是稍稍緩和了許多,他停了步子,目光卻是朝身后的布簾看去,口中是問了一句:“夫人呢?” “夫人今日忙碌了一天,吃過晚膳便先睡了…”秋歡說這話的時候,臉色也是慘白得厲害,好在她一直低著頭,倒也未曾有人瞧見她的異樣。 趙睢耳聽著這話倒是也未說什么,只不過想著先前的那副模樣,他還是提了步子往前走去。 秋歡見他過去自是一驚,她忙喊了人一聲,眼見趙睢皺著眉側(cè)目看來才又垂了頭恭聲回道:“陛下,新婚夫婦婚前是不能見面的?!?/br> “我知道,我只是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趙睢一面說著話一面是掀了一角布簾往里頭看去,殿中燭火只點了幾盞,里頭的光線并不算清晰,可他還是看到那床幃之中的身影,或許是看到了那道身影,他先前一直高懸著的心也終于是落了下來。 他面上的神色逐漸恢復(fù)過來,剛想放下布簾便察覺到幾許不對勁。 他也未曾說話,只是提步往前走去,而后就在秋歡的驚呼聲中上前幾步掀開了帷幔,離得近了,他自然也瞧清了里頭的身影,眼瞧著合衣躺在床上的水碧…趙睢握著布簾的手一緊,就連臉上的神色也黑沉得厲害:“怎么是你?” 等這話一落,他的目光掃過兩人,口中是跟著沉聲一句:“她呢?” 秋歡和水碧早已跪在了地上,耳聽著這話卻未曾說話,趙睢眼見她們這幅模樣也未再多問,只是喊了一聲“暗一”,等人出現(xiàn)后便冷聲吩咐道:“馬上下令喊封閉所有城門?!?/br> 暗一自是忙應(yīng)聲退下。 而趙睢也未再耽擱,提步往外走去。 只是還不等他走上幾步,身后的水碧便開了口:“陛下,夫人曾留給您一句話?!?/br> 她這話說完眼看著趙睢停了步子便又繼續(xù)說道:“她說讓您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尋她也不必尋她,她…只是去了天涯海角?!?/br> 天涯海角… 趙睢耳聽著身后傳來的這句話,身子卻是一僵。 他想起當(dāng)日在草原上,他抱著沈唯在月下策馬,那個時候,她曾問他,“我們要去什么地方?” 而他看著她在月下的模樣,也不知怎得,竟脫口而出這四個字。 那個時候,他是真得想過,就那樣,不再理會天下大事也不再復(fù)仇,只是這樣策著馬帶著她,從此就只有他們兩人。趙睢想到這,只覺得這顆心好似被什么扎了一樣,疼得厲害,他的手撐著胸口,步子卻還是往外走去。 “朕要去找她?!?/br> 他的聲音嘶啞而又沉重。 他要去把她帶回來,除了他身邊,她什么地方也不能去。 作者有話要說: 圣誕快落。 第162章 夜色已深。 一間民宅內(nèi), 有幾個喬裝打扮的人正圍坐在一處, 幾點燈火并不能照亮室內(nèi),只能把圍坐在桌前的幾人的面容照個大概,圍坐著的是兩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面容卓絕, 而另一個女子一身青衣,雖然面容普通,可氣質(zhì)卻有些清麗卓華,尤其是那雙眼睛竟是把這幅普通的面容也生出幾分本不該存在的靈氣。 三人圍坐在一起也未曾說話, 他們只是各自捧著一杯茶盞慢慢啜著。 等到門被推開,卻是又進來了一個黑衣人, 他徑直朝那名白衣男子走去,待朝人拱手一禮后才開口說道:“少莊主,屬下已去外頭打探過了, 如今城門皆已關(guān)閉,現(xiàn)在兵部尚書正領(lǐng)著人挨家挨戶在搜查, 還有…” 他說到這卻是稍稍停了一瞬, 緊跟著是又一句:“宮中的那位也來了?!?/br> 他這話一落—— 屋中三人神色各異,尤其是那名青衣女子,她握著茶盞的手一頓, 臉上的神色也頗為復(fù)雜。 她沒想到… 趙睢會親自出宮來尋她。 霍飛光察覺到沈唯情緒的變化,她落下手中的茶盞,而后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沈唯眼看著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倒是也抬了頭,她在燭火下朝人輕輕一笑,口中也是如常說道:“我沒事?!笨v然再是不舍, 可既然已經(jīng)決定出來,那便沒有回頭的道理。 梁令岳見沈唯已恢復(fù)如常便朝人問道:“地道挖得如何了?” 黑衣人聞言自是忙拱手說道:“還差一會,估摸著還得再花兩刻的功夫才能挖通?!?/br> “讓他們抓緊功夫…” 等到黑衣人應(yīng)聲退下,梁令岳才又朝沈唯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你們再坐會,我去外頭看看?!彼@話說完卻是又看了兩人一眼,而后才起身往外走去。 “梁大哥…” 沈唯看著梁令岳離開的身影卻是突然喊了他一聲,眼看著他駐足了步子轉(zhuǎn)頭看來,她才開口說道:“我想去外頭看看?!?/br> 梁令岳耳聽著這話卻不曾應(yīng)聲,他只是依著那昏沉的燈火看著設(shè)為,眼看著她那雙熟悉的眼睛,到底還是朝人點了點頭…他又豈會不知她出去是因何緣故?想著往日西山寺中,她不假思索便拒絕了他,態(tài)度坦然而又直爽,有著尋常女子沒有的果斷。 可如今面對著另一個男人,在這離別之際,她到底還是起了流連之情。 看來她,的確很喜歡那個男人。 他想到這,說不出心下是什么感受,不過還是朝人點了點頭:“走?!?/br> … 此時的長街上。 霍龍亭和明路為首,正領(lǐng)著一眾將士挨家挨戶得搜查著,其中搜查得最多的便是客棧這些可以供人歇腳的地方。兩人的臉色都不算好,尤其是霍龍亭,他先前從別人的口中知曉,那位未來的皇后娘娘是被昌平帶出宮的,這若是不能把人尋回來,只怕就連他們也護不住昌平。 他想到這,縱然往日再不顯山露水,此時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明路聽著他唉聲嘆氣,也跟著嘆了一聲:“霍尚書也不必多想,如今城門緊閉,何況昌平郡主想要帶著夫人離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再說先前城門口也無人瞧見昌平郡主離開,可見她們還在城中?!?/br> “只要在這城中,我們總有辦法尋到的。” 霍龍亭耳聽著這一聲勸慰的話,不僅未曾消去心中的憂愁,反而長嘆一聲:“若是只有昌平,我自然不擔(dān)心,可我怕的是,還有其他人。若是夫人真得已經(jīng)離開,我只怕…”他說到這是擰頭朝長街上的一道身影看去。 長街兩側(cè),眾將士皆高舉著火把,把其中那道年輕人的身影照得通明。 那個年輕人高坐在馬背上,他身穿玄衣,袖上和腰間用金銀雙線綴著騰龍駕霧,往日俊美的面容在這夜色和火把的照映下卻顯得有些格外的寡淡。這一份寡淡與往常不同,往常的趙睢雖然也是這幅寡淡模樣,可到底不會讓人發(fā)憷。 而如今他臉上的這份神情,倒像是在壓抑著什么,就好似烏云壓境、大雨將至前的寧靜,讓人看著便生出幾分害怕。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們真得無法尋回,這位年輕的天子會變得如何? 明路順著霍龍亭的目光往外看去,自然也瞧見了趙睢的面容,想著往日在邊城的時候,陛下和夫人是那般恩愛,怎么好端端得,臨來大婚竟出了這樣的事…他想到這卻是又嘆了口氣,直到身邊的將士過來回稟:“將軍,這一塊都尋過了,沒有夫人的身影?!?/br> “繼續(xù)去尋…” 明路這話說完,眼看著長街上那道身影卻是又嘆了口氣,他們已經(jīng)尋了有一個時辰了,這東西兩街上能住的客棧都尋過了,就連附近的一些民宅也都搜查過了,卻還是未能尋到夫人的身影。 尋不到,自然要回稟。 因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朝人走去,等走到趙睢跟前,他是低著頭拱手說道:“陛下,此處沒有夫人的蹤跡?!彼@話說完也未曾聽到回聲,只能瞧見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這道目光輕飄飄得若有似無,可就是讓人覺得喘不過氣。 明路只感覺自己這后背都已冒出了一層冷汗,就連喉嚨也開始變得有些發(fā)干,就在他差點撐不住的時候,那道目光終于收了回去,緊隨其后得卻是一句無情無緒的話:“繼續(xù)查?!?/br> “是…” 趙睢眼看著明路退下,臉上的神色也未有什么變化。 他只是牽著韁繩高坐在馬匹上,而他的目光卻一瞬不瞬地朝前方火把照不到的地方看去,天上的星星好似突然消失了,就連月亮也躲進了云層中,看起來倒有幾分要下雨的樣子…趙睢涼薄的唇緊緊抿著,鳳目更是幽深如墨。 他原本以為,昨夜的歡愉是好的開始。 可如今看來… 她只怕是早已經(jīng)籌謀著離開他了。 趙睢想到這,緊握著韁繩的手忍不住是又多用了些力道,他不明白,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明明大半個月前,他們還情深似海,描繪著日后的光景,可如今她卻義無反顧得離開了他。 為什么… 為什么她要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