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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他們都說朕是暴君在線閱讀 - 第31節(jié)

第31節(jié)

    第64章

    難得的閑適之后, 等待藺策的是遠超往日的忙碌, 除了日常需要處理的朝政, 禮部還陸續(xù)將挑選出的一些比較出色的文章送到宮中,交由藺策親自查看。

    其實藺策原本不必如此,畢竟此次參與春闈的考生達到數千, 就算禮部精挑細選,送到藺策面前的文章也有上百。但藺策本意是希望借春闈來選拔官員,因而這次脫穎而出的學子將來在朝中必會受到重任, 他們中的很多人說不定能夠影響到南魏的朝局, 甚至在日后改變南魏的命數與走向,因此藺策必須謹慎, 需要了解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以便日后將他們中的每一個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對于藺策這般習性, 游彥早已習慣,畢竟自從藺策登基, 繁冗的朝政從未少過。朝政上的事他平日里不太插手,但禮部送來的這些文章他倒是可以幫忙瞧瞧,除了為了幫藺策的忙, 他也對這些書生到底會寫出什么樣的文章興趣十足, 倒也不覺得枯燥。

    于是接連數日,長樂宮的日常基本是藺策在書案前處理朝政批閱奏章,游彥靠在軟塌上一張一張地翻看禮部送來的文章。游彥的效率極高,他將看過的文章按照所述觀點的不同而區(qū)分,按照自己認為的程度而排序, 等到藺策處理完日常的朝政,再行查看之時就已便利至極。

    禮部送到藺策這兒的文章的確可以說是此次春闈的佼佼者,筆力暫且不提,其中有些人毫不避諱地表達了自己對于李埠一案的觀點,甚至以此為契機談了許多自己對于治國的觀念。雖然其中不乏空談者,許多的觀點并不能落到實處,也與南魏當前的情況并不吻合,但廣開言路,讓這些書生敢于暢所欲言卻是藺策想要看到的場景。

    偶爾會有幾篇文章的觀點格外對游彥的胃口,他會直接拿給藺策看,二人還會針對其中的內容進行討論,之后藺策會在那文章上留下批注,選中這些人直接參與殿試,由藺策當面考核。

    有游彥在,這些原本應該枯燥的事情變得格外輕松,甚至充滿了樂趣,游彥也堅決禁止了往日里藺策廢寢忘食不分晝夜的習慣,不管有多少的朝政要處理,每日必須要到御花園散心,隔幾日還會去騎騎馬,射射箭,一改藺策乏味的生活。

    這日用過晚膳,二人到御花園消食,摒退了所有隨侍,只帶了那只日漸肥胖的灰兔子,游彥單手抱著它,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替它梳理著毛發(fā),邊走邊聽藺策談論剛剛看過的一篇文章。

    這只被游彥執(zhí)意叫做懷懷的灰兔,作為游彥的愛寵,得到了最為悉心的照料,日常飲食皆有專人照看,定時定量,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再加上游彥時不時的投喂,很快就從最開始的那只小毛團長成了一大只,逐漸連到了藏在游彥懷里也及其困難的程度。

    但游彥卻渾然不在意,依舊整日里把它帶在身邊,傾注了極大的熱忱。

    藺策簡短地評價了那篇文章的優(yōu)點與缺點,卻并沒有得到回應,回過身發(fā)現游彥已經蹲了下來,將灰兔放在地上,用手指戳著那灰兔的屁股,想讓它向前走,但那灰兔久在長樂宮養(yǎng)尊處優(yōu),日漸懶散,游彥將它放到地上,它就勢趴下,堅決不肯向前走一步,游彥也不在意,樂此不疲地用手指點著它,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藺策嘴角抽了抽,不得不在他身邊蹲了下來,皺著眉頭看了那兔子一眼:“這是在做什么?”

    游彥歪頭看了藺策一眼,順勢拉過他的手指,在兔子的屁股上戳了一下:“我只是突然發(fā)現這兔子似乎比我以前見過的其他兔子都要胖的多,尤其是這里,剛剛我抱著它的時候隨手捏了一下,好像比以前也多了許多的rou?!?/br>
    藺策整日里看著游彥將這兔子帶在身邊,卻也沒怎么放在心上,此刻低頭仔細瞧了瞧,倒是發(fā)現這兔子比當日在圍場抓到時確實大了不止一圈。而且他記得這兔子以前膽小的很,但凡有人靠近就立刻找個地方隱藏起自己,現在看起來卻要親人的多。

    藺策本來對這個小東西并不感興趣,當初游彥要養(yǎng)在長樂宮也只以為是他一時興起,卻沒想到真的養(yǎng)了這么久,還整日帶在身邊形影不離。這么想著,他忍不住問出了口:“先前倒是沒想過你會這么喜歡這個小東西?”

    “因為他叫懷懷啊,”游彥笑瞇瞇地開口,順手揉了揉灰兔的頭,“當初撿它回來的時候就是因為它的紅眼睛像你,所以我才要好好養(yǎng)著它。雖然現在它胖了,沒有以前好看了,那它也還是懷懷,我就不可能不管它啊?!?/br>
    他說著話,伸手又推了推灰兔的屁股:“不過它最近是不是有些太懶了,也不知道御醫(yī)能不能給兔子瞧病?!?/br>
    藺策還在為他剛剛的話失神,聞言又忍不住失笑:“那待會回去,就讓太醫(yī)署派個人過來,若是瞧不了,就治他們的罪。”

    游彥笑了起來,伸手敲了敲那灰兔:“你看看你,要害我成了禍國殃民的佞臣了。”

    二人談笑間,有腳步聲遠遠地傳來,藺策站起身,看見高庸匆匆而來,看見藺策慌忙開口:“陛下,西南急報?!?/br>
    藺策低頭看了一眼還在努力讓灰兔動一動的游彥,輕聲道:“我先回去看看,你再玩一會?!?/br>
    游彥將灰兔拎起,抱回懷里:“你不在我一個人有什么意思,我與你一同回去?!?/br>
    西南大軍先前得到藺策的指令已經暫且退回了樊國邊境,以逸待勞,嚴陣以待,算是暫時休戰(zhàn)。在這種前提下還有急報傳來,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從起初表面恭順,在年關時節(jié)出兵犯邊到之后死守交州城,并且勾結周邊小國意圖反撲,都可以看得出來這位樊國的新國主并不是什么善類,當日下令西南大軍退守,藺策就已經做好了戰(zhàn)事再起的準備,此刻收到急報倒也不算是吃驚,雖然他并不愿在此刻大規(guī)模興兵,但若樊國非要如此,他也絕不會再姑息。

    但等他打開奏報卻發(fā)現,事情的發(fā)展卻超出了他的預料。樊國聯合了周邊的小國,重新修整,匯聚了兵力,再次朝著南魏西南進軍,首戰(zhàn)的目標就是當日讓樊國受到重創(chuàng)的零陵城。按照藺策的預估,樊國周圍那幾個小國就算傾巢而出,也只能再為樊國增添兩萬左右的兵力,不只是單純從數目上來說,西南大軍也不算劣勢,更何況一攻一守,從戰(zhàn)力上來說,就算想要獲得大勝不容易,守住一個零陵城卻也不算什么難事。

    卻沒想到,還是出了變數。

    先前因為英勇善戰(zhàn)立下戰(zhàn)功而獲得擢賞被欽封為偏將軍的鄔晟冒失地率軍出城追擊敵軍,而中了埋伏,折損了兵士數千,自己也深受數箭,幸而性命無憂,勉力退回城中。而敵人乘勝追擊,又對零陵城發(fā)起攻勢,西南軍雖然還能勉強支撐,卻還是受到了重創(chuàng)。

    郭準深恐將來敵人再有計策,自己無力抵擋丟了零陵城,所以送急報入京,請?zhí)A策派遣援軍,徹底擊退樊國及其盟軍。

    西南原本的兵力與樊國及其盟軍相比其實算是勢均力敵,因此原本在藺策的計劃中,如若西南戰(zhàn)事再起,西南守軍也足夠支撐,京中只要確保西南的糧草,就足夠獲得此戰(zhàn)的勝利,卻沒想到這么早就現了敗相。他先前雖然從不把樊國放在眼里,但此刻卻也不敢再狂妄輕敵,因此看了奏報就開始思索究竟派何人率軍馳援西南。

    只是縱觀南魏軍中,能征善戰(zhàn)之人不少,卻各安其職,當年西北一戰(zhàn),有不少戰(zhàn)功赫赫的將軍現在正駐守在西北,他們若是出戰(zhàn)雖然能保證西南的戰(zhàn)局,卻不敢保證西北的小國會不會趁虛而入,配合西南發(fā)難。因此此次非但不能動西北的人,說不定還要給西北再派幾個人過去,以防不備。

    同理,且不說東南水軍未必能在西南作戰(zhàn),沿海東瀛小國未嘗不是虎視眈眈,藺策越想越覺得,依著那樊國國主的行事作風,能夠勾結西南的幾個小國,未必不能勾結西北甚至東南沿海所有與南魏接壤的其他國家。

    依此,西南戰(zhàn)事必須速戰(zhàn)速決,南魏勢必不能長久地被拖入戰(zhàn)局,更不能給其他鄰國以可乘之機,那么,派去西南之人更當穩(wěn)妥。

    游彥將灰兔遞給了高庸,他已經看完了奏報,自然也清楚此刻藺策究竟在思量什么,他靠坐在藺策的書案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藺策,突然道:“說起來,我這個上將軍也賦閑許久,倒是該找個機會活動一下筋骨了。”他說著,晃了晃頭,“若論起戰(zhàn)功,這朝中還沒幾個人及得上我吧?”

    藺策還在思緒之中,聞言瞪大了眼,眉頭緊緊地蹙起:“現在不是四年前,我也不再是當日那個廢物,我寧可死都不會再讓你涉足一次戰(zhàn)場?!?/br>
    第65章

    游彥歪著頭看著藺策, 半晌, 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慢慢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我不過是給個建議,你覺得不合適拒絕就好了,怎生如此激動?”

    藺策將他的手拉了下來, 牢牢地攥緊:“這個建議從此以后你都不要再提。我雖然在為派誰前去西南而困擾,卻不代表朝中無將可派,無論如何, 都不用你再赴疆場。 ”

    四年前西北一戰(zhàn), 讓藺策耿耿于懷至今,不能呵護心愛之人, 還連累對方為自己遠赴西北,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 最后滿身是傷歸來。這幾年每每歡好之時看見游彥身上陳舊的傷疤,藺策都恨不得回到四年以前, 攔住那個為了他一腔孤勇無畏生死的人。

    這個天下是他非要的,他身為天下之主,為之付出多少時間精力都是他應承擔起的責任, 卻并不代表游彥因為與他一起就也要跟他一樣背負著這個天下。

    四年前他初登帝位, 朝中一片混亂,西北又起戰(zhàn)事,他雖有心卻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心愛之人出面替自己解決困局。至今已過去四年,天下大勢已定, 他一心想要成為一個匡扶天下之明君,若還是挑不出一個能替他前去西南之人,還要游彥為他征戰(zhàn),那他這個皇帝當的也沒什么意義。

    游彥湊近了看著藺策的臉,良久,輕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到現在還在為四年之前的事情而耿耿于懷,對我心存愧疚?!?/br>
    藺策張了張嘴,話還未說出口卻被游彥打斷:“我承認,如若不是因為你,我此生大概都未必會有投身疆場的可能,但我卻從未為此感到痛苦和恐懼,哪怕當年在西北,從敵人的刀劍之下撿回一條命的時候,我都未曾因此而后悔過?!?/br>
    “我這個人你知道,懶散自負,說好聽一點是心無長志,實際上是孤僻自私,我極少會在意什么事情,忠君報國在我這兒更是鬼扯。外人看起來我瀟灑肆意,但其實人活在世,若是沒有什么牽掛,其實了無生趣。而你給了我這樣的機會,所以當初在西北的那半年并不是什么不好的體驗。當然,因為我武藝不精,也因為戰(zhàn)局險惡,我當初從西北回來的時候看起來確實是有一點狼狽,但懷騁,”游彥就著坐在書案上的姿勢低著頭看著藺策,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溫柔,“那是我第一次征戰(zhàn)沙場,是我此生都難忘的珍貴回憶?!?/br>
    “所以,不管那時候給我?guī)砹耸裁礃拥挠绊?,都別去否定那時候,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將一個人放在心間,并且想要為了他想要的東西去做點什么?!?/br>
    藺策抬起頭,對上那雙他格外熟悉而又明亮的眼,慢慢地將掌心里的那只手握緊,低聲道:“我何德何能?!?/br>
    “將心比心而已?!庇螐┚徛暤溃八阅悴挥迷兕檻]此事,更不用再為了此事耿耿于懷,我知道現在朝中局勢遠遠好過四年之前,知道你早已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帝王,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你需要的時候,我依舊能與你共同面對?!?/br>
    “我知道?!碧A策用力地點了點頭,“只是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的了,我想要的只是你此生無憂,順遂平安而已?!?/br>
    “好?!庇螐┱J真道,“只要有你在,我會的?!?/br>
    二人一番交心之后,原本的顧慮好像無影無蹤,畢竟在藺策心中,只有在面對與游彥有關的事情時才會覺得無措,其他的事情就算看起來再艱難,他也總有十足的信心解決。

    游彥找出了地圖,仔細分析了一下西南的局勢,雖然現在西南并不是起初預想的那樣輕松,但也不至于那么不樂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西南雖然受到重創(chuàng),但就算是殘余的兵力也總還能支撐一段時日,并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逼至困境,這么算起來,情況也沒有那么危急。只是若是派了援軍前去,就等于與樊國等國正式開戰(zhàn),就不是只守下一個零陵城那么簡單的事情,對此游彥有經驗的很,樊國也好,這幾個小國也好,他們對南魏的居心永遠不會消散,只有借此戰(zhàn)重創(chuàng)他們,讓他們再無還手之力,才能給南魏換來真正的安寧。

    游彥看了會地圖,突然抬眼看向藺策:“其實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被我們全都忘在了腦后?!?/br>
    藺策還在翻看那張奏報,聞言抬起頭:“嗯?”

    “若論對敵的經驗,統(tǒng)兵的能力,甚至是騎射武藝,這滿朝上下又有幾個比的上陶姜?”游彥朝著藺策道,“前些時日我還打趣說要將他送到西南建功立業(yè),沒想到居然一語成讖?!?/br>
    不得不說,游彥的話確實沒錯,若論此戰(zhàn)必勝的把握,滿朝上下大概再沒有人比陶姜更為合適。當年西北一戰(zhàn),陶姜跟隨游彥出生入死,數次將他從尸山血海之中救出,其戰(zhàn)力可見一斑,這幾年又一直在軍中養(yǎng)精蓄銳,逐漸從一個戰(zhàn)士變?yōu)榱艘粋€將軍,若是由他出戰(zhàn)西南,那南魏倒是有極大的勝算。

    只是先前藺策從未將陶姜放在自己考慮的范疇之內,畢竟陶姜所轄的那數萬大軍與南魏眼下任何一支駐軍都不太一樣。他們駐扎在都城附近,卻與十二衛(wèi)并無關聯,先前歸游彥統(tǒng)領,在游彥上交兵符之后直接變成了天子親兵,每月入朝一次直接向天子匯報軍務,除此以為,朝中任何一人都不能過問其軍務。他們平日里存在感并不高,極少離開駐地,除了日常演練,似乎再無其他事情,也不與外人接觸,卻是游彥多年以來苦心為藺策打造的最可靠的依仗,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

    而陶姜作為這支軍隊的首領,可見其重要。

    藺策沉吟道:“我以為,區(qū)區(qū)一個西南而已,還沒到動用他們的地步。朝中還能派出援軍,也足夠前往西南一戰(zhàn)。”

    “但現在的西南需要的可不僅僅是援軍那么簡單,還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掌控大局,穩(wěn)定軍心之人?!庇螐┧妓髦?,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書案,“益州總管郭準此人守成尚可,若是還是先前我們占據優(yōu)勢,由他統(tǒng)領三軍倒無大礙,而現在,若要他力挽狂瀾,甚至伺機反撲,卻是不太可能?,F在西南局勢至此他身為主帥雖有責任但并不能完全歸咎于他,且他在西南已久,在軍中已有威信,若直接派一個人前去取代他,恐怕不能服眾,援軍與本地守軍不能同心,反而影響戰(zhàn)局。原本我想前去也是出于這個原因,我與郭準此人打過交道,更何況在軍中說話畢竟要憑本事,當年我能讓西北三萬大軍折服于我,自然也能搞定西南守軍,但你若不放心我前往的話,由陶姜前去倒也無妨,統(tǒng)兵打仗,他也許比我還擅長?!?/br>
    游彥話已至此,藺策的確再想不到反駁的理由,如游彥所言,陶姜的確是最為合適的人選:“那就由陶姜從他軍中調取一萬人,我在另外從其他軍中抽調兩萬人隨他同往西南?!闭f到這兒,他又皺眉,“只是陶姜離開都城,那這軍中之事又該交由何人處置?”

    “除陶姜之外,軍中其他的幾位將軍也皆是當年從西北隨我歸來的心腹,沉穩(wěn)可靠,治軍有方,陶姜不在,軍中也不至于就出了什么亂子?!庇螐┑溃皼r且,你莫不是忘了,陶姜暫代的,本就是我這個上將軍的職務,你不想我遠去西南,難道連這都城之外這點軍務我都處理不了嗎?”

    藺策與他對視,良久,突然起身,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了一個塵封許久的錦盒,遞到游彥手里:“那這個,也該物歸原主了?!?/br>
    游彥接過錦盒,掀開蓋子看了一眼,嘴角向上揚了一下,他伸手將那塊熟悉的兵符拿到手里,漫不經心地把玩了幾下:“我當日把它還給你,就是因為它本來是你的,你身為這天下之主,就應該牢牢地將兵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你也該知道歷朝歷代不乏專權跋扈之人,你一再地將這虎符交到手里,就不怕有朝一日我突然被權勢迷了眼,盯上了你身下的那個位置,憑著這東西對你發(fā)難?”

    藺策看著他,彎了唇,語氣卻是十分的認真:“你若想要,拿去便是?!比羰怯螐┱娴南胍?,何止這萬里河山,就是他的身家性命,他也不會吝惜。若是游彥真的在乎這些名利權勢,他也不會一度覺得惶恐,擔心他有朝一日離開自己,因為他能給游彥的也不過是這些東西,世人視之如珍寶,在游彥眼里,卻不值一提。

    游彥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回答,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始覺得自己曾經的隱慮實在是多余。他知道帝王本無情,也知道人在高位總有許多的無可奈何,所以他未雨綢繆,提前便做了應對,生怕有朝一日二人之間的感情會因為權勢地位而受到影響。

    只是現在看起來,是他太過自負,他只相信自己的一片真心,卻輕視了藺策。在此刻,他才恍然覺得這么多年的時間里,有許多的東西都發(fā)生了變化,可是眼前這個人看他的目光卻從來不曾改變。

    七年之前,韓王藺策對他游彥傾注了一腔真心,至今日,隆和帝藺策對他的感情一如往昔。

    游彥將那兵符慢慢地放回藺策手中,合上他的手指:“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處理個日常的軍務并不需要動用它,所以你要將它牢牢地收好。”

    第66章

    西南此刻的情況已經不再似起初那么簡單, 原本只能算得上是一點摩擦, 而現在卻要變成了兩國, 甚至是多國的交戰(zhàn),朝中還要派遣數萬將士趕去支援,因此在翌日早朝之上, 藺策便將西南的情況,轉述給了滿朝文武,而后, 淡淡道:“樊國如此囂張, 完全不將我南魏放在眼里,眾卿以為, 朕應當如何應對來化解西南此刻的危機?”

    游彥站在群臣之首,聞言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盡管已經做好了決定, 但藺策從來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考驗朝臣的機會。看似只是藺策發(fā)起了一個討論,卻是用來了解群臣最好的機會。何人主戰(zhàn), 何人主和,又有誰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

    不管朝臣的討論如何的激烈,也不管話題最后會延伸到什么程度, 藺策都只是安靜的聽著, 絲毫不介意他們在爭執(zhí)中御前失態(tài),因為爭執(zhí)越劇烈人越容易失去理智,那么平日里的城府,刻意的掩飾,都會化為烏有, 反而會暴露其最深刻的想法。

    今日的爭論跟往日比起其實并沒有什么新意,可供藺策思量的東西其實也不多。因為在大多數朝臣心中并未把樊國及其周邊小國放在眼里,而且依著南魏當前的國力,想要穩(wěn)定西南戰(zhàn)局也沒有什么問題,斷沒有像一個西南小國求和的道理。

    也因此,朝臣們討論的點就集中在究竟派何人前去馳援西南之上,朝中上下但凡領兵之人都被提了個遍,卻并沒有人想到存在感極低的陶姜。畢竟在許多人眼里,陶姜仍是游彥的親信,游彥先前雖然上交了兵符,但由于他最近又恢復了參加早朝,這在很多人心中都是他賊心不死,意圖重掌兵權的表現。

    此次西南戰(zhàn)局在許多人眼里是勢在必得的勝利,不管是誰率兵前往都是勝面更大,等于白撿一個戰(zhàn)功。陶姜作為游彥的親信,朝中諸人自然不愿意將這個機會交到他手里。

    游彥自然察覺出這些人的心思,卻也渾然不在意。他現在雖然每日參加早朝,卻都是為了藺策,大多時候他都一言不發(fā),也從來不參與他們的爭論,也不知道究竟為何他們要視他如洪水猛獸一般,極盡防備,有時候連游彥自己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過什么越界的事情。

    藺策高坐在龍椅之上,安靜地聽他們將所有能想到的備選都提了個遍,才緩緩地開口:“眾卿的提議朕都聽到了。只是剛剛你們自己所提議之人,也各自被同僚反駁,都算不上合適的人選。因此朕剛剛也一直在思考此事,倒是突然想到一個合適的人選?!?/br>
    藺策的視線從群臣臉上慢慢地掃過,淡淡開口:“中護軍陶姜曾是朕王府的侍衛(wèi),后在朕繼位西北告急之時挺身而出趕赴西北,立下卓絕戰(zhàn)功,若是由他前往西南,此戰(zhàn)必勝?!?/br>
    陶姜當年赫赫威名,也算震懾西北,就算這幾年稍有沉寂,也不至于就被人遺忘,眾人不提無非是不想給游彥機會,又或者不想讓藺策誤解自己與游彥一派有所關聯。卻沒想到居然是藺策堂而皇之地提出陶姜的名字。

    都道君心難測,先前收了游彥兵符的是藺策,現在又要重用游彥手下的人,這讓朝臣一時摸不清頭腦,不明白藺策到底在打著什么主意。

    對于自己摸不清楚的事情,閉口不言才不容易表錯態(tài),因此剛剛還在爭論的朝臣登時安靜下來。

    藺策挑起眉:“眾卿以為如何?”

    “臣等謹遵陛下旨意?!?/br>
    藺策笑了一下:“那好,西南戰(zhàn)勢危急,刻不容緩,不能再耽擱。那就以中護軍陶姜為行軍總管,率軍三萬,擇日出發(fā),馳援西南。”

    “陛下圣明。”

    藺策輕輕地拍了拍御案,繼續(xù)道:“西南戰(zhàn)局我南魏本占據優(yōu)勢,卻演變成今日這般被動,益州總管郭準身為主帥難辭其咎,但眼下西南戰(zhàn)勢正盛,不宜中途換帥,又感念其多年以來駐守西南也算兢兢業(yè)業(yè),就暫且不追究其過失,還望能夠把握機會,配合陶姜徹底擊退敵軍,若能大勝便可功過相抵,再行封賞?!?/br>
    朝臣心中清楚,話已至此,就說明對于西南,藺策心中已有決斷,沒人會在此時再反駁藺策,只安靜聽著。

    藺策繼續(xù)道:“至于偏將軍鄔晟,他不聽帥令,急躁冒進,以至于落入敵人全套,導致數千將士喪命,其罪責難免。就且奪去其偏將軍封號,先留在零陵城養(yǎng)傷,待戰(zhàn)事了結朕再行發(fā)落?!?/br>
    “臣等遵旨?!?/br>
    想要說的話皆以說完,西南戰(zhàn)局的解決辦法也已落實,之后的走向,就不再是藺策這個遠在都城之人能夠插手的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面上卻沒有一點波瀾:“那退朝吧。”

    游彥隨著眾人一起跪地謝恩,而后看著藺策消失,才慢慢起身他每日來早朝,歸根溯源還是從李埠一案時起,讓他對藺策多了些擔憂,不過現在看起來,藺策倒是越來越沉穩(wěn)了。

    他笑著搖了搖頭,照例是看著百官散去之后,才慢慢地出了殿門,卻被候在殿門口的游禮攔住了腳步。游禮入了大理寺已有數月,看起來倒比游彥想象的適應的多,但大概是初入官場,雖然還算順遂,卻總會有一些小煩惱,在府中又無人可說,游彥常住長樂宮之后回府的次數少了許多,每日早朝他們叔侄雖能見面,卻并沒有什么機會說話,所以游禮時常在散朝之后等著游彥,叔侄簡單地聊上幾句,游彥一直送游禮到皇城門外,才又優(yōu)哉游哉地回長樂宮。

    游禮的那些小煩惱在游彥眼里簡直不值一提,但卻也樂得為侄子排憂解難,偶爾也會忍不住感慨,游禮到底是年少,雖然青澀稚嫩,但卻也可貴。若是他什么時候也變成了朝中那些油滑心機極深的朝臣那樣,那游彥才要頭疼。

    今日與往日比起來也并沒有什么特殊,游禮說了些在大理寺的瑣事,而后忍不住抱怨其祖母整日里往他房里送一些什么千金小姐的畫像,昨日甚至還送了兩個侍女,游禮不知拿老人的一番好意如何是好,只好來求助自己的叔父。

    游彥安撫了侄子一番,答應過幾日回趟府里替他解圍,才將人送出了宮,轉身回了長樂宮。

    西南的事暫且有了論斷,但春闈的事卻還沒解決,游彥想也知道藺策此刻正在做些什么,邊走邊思索午膳要不要讓御廚加道湯,就這么到了長樂宮門前,才發(fā)現那兒跪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