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亮了之后，霍笙帶來的蘆葦葉全都捆的差不多了。

    來收葉子的老劉也來了，他帶著一頂帽子，遮住大半個臉，鬼鬼祟祟的跟著王四寶進來，看來捆整齊的蘆葦葉，他檢查了一番，點了點頭，品質(zhì)都是好的，也新鮮，估計才摘下的葉。

    “這些我都收了，給你這個數(shù)。”老劉朝王四寶比了三個手指頭。

    “不行，太少了，我們不會給你摻壞的爛的一片，一捆五十片，都是實打?qū)嵉?，不信你都可以解開草繩來看。”這是閨女一早上帶來了，他們都收拾整齊了，都是好的大的，到時候洗洗干凈就可以直接用了，這個數(shù)少了。

    蘆葦葉是好的，老劉剛剛都已經(jīng)看過，本想壓壓價的，但這個光頭佬不松口，他只能看向旁邊的霍笙，“女娃娃，真的不能再給多了，不然我拿去也是虧本啊，各退一步，以后也好多走動?！?/br>
    霍笙存了和老劉長期發(fā)展合作關(guān)系，于是道：“劉叔，你這也給的太低了，你再加點?！被趔媳攘怂膫€手指頭，“蘆葦葉新鮮，這樣的價你也不虧，你轉(zhuǎn)手拿的肯定比這個數(shù)高。”

    老劉想了想，確實他是有的撞，多賺少賺的問題。

    包粽子大多都是用箸葉、箬葉和蘆葦葉。蘆葦葉雖然相較之下，面比較窄小，但包出的粽子清香軟糯，總之各有各的好處，過幾天就是端午節(jié)，好幾個工廠和他訂了包粽子的葉子，他零零碎碎的收了不少，但眼下這些確實極好的，老劉也不再猶豫了，再過兩天就是端午，就這幾天緊缺，過了端午這些蘆葦葉再好也不值錢了，現(xiàn)在正是賺的時候。

    “行，就給你這個數(shù)，你們的我全要了?！崩蟿⒆吣详J北，財大氣粗的，點算好葉子的數(shù)量，就從兜里給霍笙拿錢。

    霍笙喜滋滋數(shù)了數(shù)，夠數(shù)了才繼續(xù)說：“劉叔，你這邊還收衣服是不是?！?/br>
    老劉把幾捆蘆葦葉收進袋子，笑道：“怎么，女娃娃，你還會做衣裳啊?！?/br>
    霍笙點了點頭，“你衣裳是怎么收價的？”其實河溝村有不少的人私下做衣裳褲子賺錢，霍笙打聽過行情，一件衣裳做下來就幾塊錢，大多是付的手工費。

    “看你做的質(zhì)量，最近我手上有幾個單子，你要試試嗎？”

    霍笙立馬道：“試，你給我人的尺碼我做出成品?！?/br>
    老劉道：“好，但這個我得提前和您說清楚了，你做出來，要是人不滿意，我一個子都不會付的?！彼J識的人多，大多是有錢人家的，就希望衣服精致漂亮些，有不少人都愿意做，這是個肥差，自然是挑好的。

    他看這個女娃娃不像是會做衣裳的，但她自己要是愿意他也不吃虧。

    總歸要買家滿意了他才會付錢。

    霍笙一口答應下，“行，你看你下次什么時候來。”

    “過半個月，我會到這里收些核桃，你要是做出來了，我給你五塊的押金，衣裳我先帶走，讓人看，滿意了，我就給全款給你，不滿意，你還我押金，我還你衣裳?！崩蟿⒆錾舛际怯衼碛型?，大多人都認識他，信譽都是極好的。

    把衣裳的尺寸給了霍笙，老劉扛著蘆葦葉鬼鬼祟祟腿腳利索的從王四寶家出去了，他今天就準備離開這里去交貨了。

    “你下次要干這個，和我說，我是干活的，幾下就給你弄了?！蓖跛膶氄伊怂幱徒o霍笙的手臂擦上，在蘆葦?shù)乩镢@了半天，霍笙的手臂被一些鋒利的小葉子劃破了小口，看得王四寶心疼得不行。

    霍笙把記錄下尺寸的紙條塞兜里，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了，就差買臺縫紉機。

    把要買縫紉機的想法和王四寶說了之后，王四寶二話不說就去屋里拿錢，“縫紉機，我給你買?！?/br>
    他現(xiàn)在賺的錢都是給霍笙攢的，閨女想要縫紉機做衣裳，他給買。

    霍笙不是這個意思，縫紉機不好買，她是想讓王四寶幫忙注意著，要是黑市上有流動的，幫她留意一下，沒想讓王四寶出錢，但看到王四寶的樣子，霍笙也沒說什么了。

    或許對于王四寶而言，給她花錢他心里大概很高興吧。

    在王四寶處吃了早飯，中間霍笙把趙衛(wèi)東的情況給王四寶說了。

    王四寶驚道：“他救的你？瘸了？那可怎么辦，他的腿能醫(yī)嗎？”一個生產(chǎn)隊隊長，身強力壯的小伙子，這要是瘸了，以后怎么辦。

    “應該能醫(yī)好，我打算多賺錢，給趙衛(wèi)東醫(yī)腿，他救了我，這是我該做的?！?/br>
    “是這個理，你放心，爹這里宰豬還有些錢，一會我跟你去河溝村看看人?！蓖跛膶氈安恢狼闆r，這會知道了，他得上門去表表心意，當務之急是把人的腿醫(yī)好，只要人在，錢可以以后再賺。

    父女兩個到河溝村，王四寶上買了半斤油條送上門，一般情況，家里的老人生病了，或者是孩子滿月了，提著半斤油條上門，可以算是高端大氣分量夠足的禮品，畢竟平時吃個白面饅頭都是不得了的，何況是油條這個東西。

    一路上霍笙蹬著自行車，王四寶拎著油條坐在后座，他不會騎自行車，自行車這東西和縫紉機一樣金貴，他一個宰豬的，平時倒是見過，但騎是不會騎的。

    還是他閨女厲害，會騎自行車。

    到了河溝村村口，霍笙停了車，在村口等了好一會的周萍一臉焦急的沖了過來，拉住霍笙的胳膊道：“霍笙，出事了，你和趙隊長被人舉報了?！?/br>
    第37章 037

    聽到趙衛(wèi)東被舉報了, 霍笙立馬的反應就是難不成趙衛(wèi)東之前上黑市的事情被逮到了？不應該啊, 他腿受傷了，這段是沒機會去黑市的，不可能會被人逮住的。

    霍笙把自行車停好，問：“周萍，你別急, 怎么回事，趙隊長因為什么被舉報的？誰舉報的？”

    周萍從知道事情的時候就開始找霍笙, 可沒人知道霍笙去哪了, 村里的人都說怕是像之前那個叫李長美的女知青一樣跑了，她不信, 于是就在村口等，倒真把人等到了。

    她語速很急的重復，“你和趙隊長被舉報了！警察都來了，現(xiàn)在就在趙隊長家要把人帶派出所呢！”

    霍笙愣住，她剛剛聽茬了, 不止趙衛(wèi)東還有她自己, 可怎么連她也被舉報了？難不成她這第一次倒騰東西賣就被人逮住了？

    “有人舉報你們亂搞男女關(guān)系！說趙隊長脅迫你占你便宜, 還看到你倆拉手了?！敝芷技钡闹倍迥_, 警察說的繪聲繪色, 跟真的一樣。

    霍笙：“……”

    一旁的王四寶一聽跟著急了，“胡說, 我閨女清清白白的, 趙衛(wèi)東還瘸著一條腿, 他們怎么亂搞男女關(guān)系！誰舉報的？我找他說去?！?/br>
    “瘸腿了，還不是可以搞，趙隊長又不是——”周萍氣急敗壞，脫口而出，才發(fā)覺自己的話說的真不害臊，忙止了聲音。

    事情怕是有些嚴重了，不然周萍不會這么急，霍笙讓周萍邊走邊說，幾個人腳步飛快的朝趙衛(wèi)東家趕。

    趙衛(wèi)東家來了幾個警/察，這把村里的人都嚇到了，警/察出現(xiàn)都是來抓人的，這是出了多大的事情了，竟然來了四五個，村民們都圍在墻頭看趙家的情況。

    一個拿著羊角拷的警/察站在趙衛(wèi)東床邊，對趙衛(wèi)東公事公辦的說道：“趙衛(wèi)東，有人舉報你利用生產(chǎn)隊隊長職位，對女知青們耍流氓，脅迫她，走，跟我們走一趟，上派出所把話說清楚。”

    “警/察同志，這不可能的，我家東子前不久才傷了腿，你們不能把他帶走，是誰舉報的？你讓他來說清楚！不能平白無故往人身上潑臟水?！卑⑵艛r在床邊，真不知道他家東子是犯了什么忌諱，接二連三的觸霉頭。

    趙衛(wèi)東讓阿婆讓開，他一條腿不方便，但自己硬拖著下了床笑道：“警/察同志，跟你們走也可以，只不過我耍流氓，你得讓我看到證據(jù)啊，不然你三言兩語就讓我跟你們上派出所交代情況，這不和規(guī)矩吧?！?/br>
    趙衛(wèi)東平時圓滑，說話都是成精的，他話說的在理，幾個警/察相互對視了幾眼道：“有兩個人證親眼看到你和一個叫霍笙的女知青亂搞男女關(guān)系，有人證，我們冤不了你，跟我們走一趟?！?/br>
    趙衛(wèi)東瞇了瞇眼，心里卻咯噔了一下，怎么和霍笙扯上了關(guān)系，他沒問兩個人證是誰，而是道：“行，我跟你們走，接受調(diào)查?！?/br>
    院子里熙熙攘攘的站滿了人，霍笙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大伙看她的眼神都不對勁。

    看，這就是那個和趙衛(wèi)東亂搞男女關(guān)系的女知青。

    趙衛(wèi)東被警/察從屋里帶了出來，霍笙路上聽周萍說了個大概，于是此時心里也有了主意，她走上前。

    “警/察同志，等等，我和趙衛(wèi)東沒有亂搞男女關(guān)系，你們弄錯了?！彼ǖ恼f完一句，笑意盈盈的。

    “你就是霍笙？”

    霍笙點了點頭，聲音清脆伶俐，“我不知道是誰舉報的，但一定是搞錯了，我和趙衛(wèi)東在處對象，還沒有向外公開，所以可能讓人誤會了，警/察同志，現(xiàn)在不是封建社會，處對象的人拉個手之類的應該不犯法吧，如果這樣也算耍流氓的話，村里有不少人都是?！?/br>
    幾句話，瞬間讓場面安靜了下來，趙衛(wèi)東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愕，他莫名其妙的看著霍笙，但很快恢復了平靜，警察一臉威嚴，有些不信這個女娃娃說的，他問：“既然是處對象，要是沒什么問題，藏著掖著干嗎？這么害怕讓人知道？”

    霍笙低垂下頭，白皙的臉上浮上一層淡淡的粉，帶著女兒家獨有的嬌羞，“他，臉皮薄不好意思讓人知道，我平時拉下他的手，他都害臊的，想等他膽子大了些，不那么害羞才公開。”

    霍笙口中“臉皮薄”的趙衛(wèi)東瞪圓了眼，這次是真的臉紅了，只不過是氣的還是羞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眾圍觀的人：“……”

    驚呆了！這是什么情況，大反轉(zhuǎn)??！原來趙衛(wèi)東在和霍知青處對象啊，大伙一想突然想明白了，怪不得山體滑坡的時候，霍知青就受了點輕傷，趙衛(wèi)東這哪是大隊長保護社員，明明是保護自己心愛的對象來著，隱藏的真深，一點風都不透。

    “對啊，山體滑坡，趙衛(wèi)東拼了性命救的霍笙，要不是處對象用得著這么拼嗎？如今腿都瘸了。”

    “趙衛(wèi)東平時看著挺兇的，沒想到在這事上這么害羞?！?/br>
    村民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幾個警察你看我，我看你，才慢慢回過味來，鬧了半天，是暗地里談戀愛處對象的事情，兩人既然是在處對象，你情我愿又都沒有結(jié)婚，那趙衛(wèi)東和霍笙之間就不算亂搞男女關(guān)系了，只是在正常的處對象。

    霍笙繼續(xù)道：“警察同志，他腿還傷著，你們把他叉回床上，要是他腿哪不好了，我這，以后怕是沒指望了，麻煩你們了?！?/br>
    趙衛(wèi)東：“……”

    幾個警察面露尷尬，半響，又把趙衛(wèi)東小心翼翼的叉了回去，生怕霍笙沒了指望，然后火速離開了趙家。

    趙衛(wèi)東朝徐力爭使了個眼色，徐力爭知道他的意思，微微點頭，立馬跟著警察出去了。

    警察把吳新志和宋燕子教訓了一通。

    “你們下次要是沒有確切的證據(jù)沒搞清楚情況就不要隨便舉報，這兩個年輕人談戀愛處對象，你們非說她們亂搞男女關(guān)系，這次我們就不追究你們了，再有下次，就到我們所關(guān)上兩天長長記性，以后別隨隨便便就舉報?！?/br>
    吳新志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眼鏡后面的神情一臉的灰敗，他簡直無法想象剛剛霍知青說的那些話。

    宋燕子忙點了點頭，說下次不會了，她是真沒想到，會成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她心里清楚，霍笙和趙衛(wèi)東沒什么關(guān)系，這么干只是給趙衛(wèi)東和霍笙潑臟水，反正進了派出所，就算調(diào)查清楚了，出來之后，村里的流言可是止不住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們淹死，這樣打擊了趙衛(wèi)東，也讓霍笙不好過，但她沒到霍笙這個城里漂亮的女知青竟然說和趙衛(wèi)東早就處對象了。

    她此時心里更氣了，難不成趙衛(wèi)東就是為了霍笙才和她退的親？

    不過仔細想了想，這些都不重要了，霍笙趙衛(wèi)東處對象對她來說是有好處的，宋燕子看著旁邊的吳新志說道：“你看吧，我們要是不舉報，他們都不會承認在處對象，虧的之前在隊上霍知青還一副沒和人處對象的樣子。”

    “你別說了?！眳切轮緦趔系淖詈笠稽c幻想都破滅了，他想著舉報了兩人，只要霍笙是被脅迫的，就不會有事，他不會嫌棄霍笙的，沒想到啊，兩人竟然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真不要臉，霍知青還是讀過書的，怎么這么不自愛，和一個土里刨食的處了對象，吳新志越想越氣憤又傷心，也不理宋燕子就抬腳走了。

    宋燕子知道他難過，真是安慰人的時候，她像小白蝴蝶似的跟在吳新志的身后，軟言軟語的說著話。

    吳新志是個條件很好的男知青，她一定要把人栓住了，跟著去城里過好日子！離開河溝村這個窮地方。

    王四寶此時心情復雜，他把手里的半斤油條遞給趙家的阿婆，這是他帶來趙家的謝禮。

    他感謝趙衛(wèi)東救了他女兒，可怎么眨眼他閨女就猝不及防和人處對象了。

    他閨女還小，不急著找婆家的，就算是假裝的，他也怕自己閨女吃虧。

    阿婆看他急得團團轉(zhuǎn)，給他泡了杯茶，讓他坐著等里面的小年輕談完。

    屋里，趙衛(wèi)東看著霍笙，嗓子里帶著啞意：“你剛剛說和我處對象，是什么意思，你胡謅什么?！?/br>
    霍笙笑道：“沒什么意思，我不那么說，不說你，就是我，也得折騰著上派出所，沒必要趁了壞人的心意，就是個假話?！彼挖w衛(wèi)東被人舉報了，不管是誰舉報的，總之不會是好人。

    趙衛(wèi)東鼻子里哼了一聲，“你倒是聰明，今天這事我謝謝你，既然我兩處對象的事情說出去了，村里的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們——先假裝處三個月?！?/br>
    左右都是掛在外面的空名而已，霍笙沒什么意見，她也沒什么吃虧的，點了點頭道：“好，就三個月，三個月之后我們和平分手。”趙衛(wèi)東現(xiàn)在躺床上，三個月估計腿也能有點起色，到時候他們分手，也不會出現(xiàn)什么其它的謠言。

    趙衛(wèi)東的視線從霍笙身上移開，他把枕頭底下霍笙之前給的十張大團結(jié)拿了出來遞還給她：“端午一過，會有人來接我去治腿，你——你在家好好呆著，這段時間別和其他的人處對象，畢竟我們兩面上得過得去，我，我也不會去找別人的。”

    第38章 038

    趙衛(wèi)東和霍笙兩人談妥之后, 霍笙把十張大團結(jié)收了起來，既然趙衛(wèi)東不收，霍笙也不和他推脫, 錢不收就不收，她可以買些東西, 她覺得有些奇怪的是, 什么人會來接趙衛(wèi)東去治腿，好像是趙衛(wèi)東一早就計劃好的一樣。

    不過, 霍笙沒有多問多想，來接趙衛(wèi)東醫(yī)腿，想必應該是親戚之類的，正紅公社是一個小地方，到了大的地方, 醫(yī)療條件好些, 腿也能好的快，不然要是趙衛(wèi)東的腿真瘸了，霍笙罪過就大了。

    她這邊出了趙衛(wèi)東的屋子, 王四寶就進來看趙衛(wèi)東了，趙衛(wèi)東看清人下意識背脊挺直，喊道：“王叔?！?/br>
    “恩, 你的腿怎么樣？”王四寶問完, 看趙衛(wèi)東氣色精神還好, 放下了心, 瞧著這樣, 腿上的傷應該能醫(yī)好。

    趙衛(wèi)東道：“沒事，養(yǎng)好了就行，以后能走能跳，會好的?！彼刹幌胱屚跛膶氂X得他會變成一個瘸子。

    “謝謝你了?！蓖跛膶毧粗笸壬系目噹?，嘆了口氣，要是沒有眼前這個人，受傷的就是他閨女霍笙了，本來還有些糾結(jié)自家閨女和床上的人“處對象”的事，現(xiàn)在王四寶也不做他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