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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花雨槍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不想一邊的李抗卻呵呵一笑,道:“我已經(jīng)差人去告訴廟里的和尚不可敲鐘?!?/br>
    薛懷安沒想到李抗有如此應(yīng)變,剛要贊許,又覺得不妥,道:“這個法子只能拖得了一時,莫五一會兒就會注意到時間上的問題,我們必須馬上應(yīng)對?!?/br>
    “那么,你想如何應(yīng)對?”常櫻問道。

    薛懷安覺得這一回常櫻的口氣并不怎樣盛氣凌人,的確像真的要商討一般,想了想說:“我想,暫且答應(yīng)他,給他備好馬,讓他帶著一個人質(zhì)出來,這樣至少能先救下大多數(shù)學(xué)生?!?/br>
    “那么被莫五挾持的那一個學(xué)生你又當(dāng)如何?”

    “常大人的人里可有用箭的好手?”

    常櫻愣了一下,似乎沒有馬上明白薛懷安的意思,但是隨即恍然大悟,道:“你是要讓箭手埋伏起來射殺他?”

    “正是,火槍的殺傷力雖然大,但是精確度不佳,三五十步之外單單想要射中對手已是不易,更何況莫五還帶著一個人,用火槍射殺他,萬一有所偏差就是一條人命。相比起來,弓箭的精確度要高很多,射箭好手的話,百步內(nèi)都有百發(fā)百中的把握。我們可以讓箭手埋伏在遠(yuǎn)處,等他走出來后,箭手從背后射中他要害的同時再派武功好手上去救人。只是這對箭手的要求極高,這一箭一定要射中要害,讓莫五無法有余力反擊。這箭手必須是有百步穿楊本領(lǐng)的好手才行,不知道常大人麾下可有這樣的人才?”

    常櫻認(rèn)真思考片刻,答道:“這計策似乎可行,射箭好手也有,本官便是,只是弓箭卻沒有?!?/br>
    原來近五十年來,因為造槍術(shù)的不斷改進,火槍已經(jīng)逐漸替代弓箭在軍中的位置。錦衣衛(wèi)一般出行,都是隨身攜帶劍與火槍,而不是不便攜帶的弓箭,這一時之間,還真是無處去尋一把上好的弓箭。

    “有的,有的,校長那里有?!币恢笔卦谝贿叺母毙iL忽然插話說,隨即差人取了弓箭來。

    弓是上好的鹿筋強弓,常櫻拿起弓,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選擇埋伏在小樓北邊的假山后面,這樣莫五只要走出樓門,往放著馬匹的南門一走,就會把整個后背暴露給她。

    接著,她布置好其他錦衣衛(wèi),轉(zhuǎn)回來指著薛懷安說:“大家聽著,我埋伏的時候,你們均以薛校尉為首,突發(fā)機變之下,若是與我的布置有異,皆以薛校尉號令行事。”

    薛懷安沒想到常櫻會如此布置,正想推脫給別人,常櫻靠近他,以低而鄭重的口氣說:“這邊托付給你了,緹騎之槍?!?/br>
    質(zhì)

    在這一天突然榮升“緹騎之槍”的薛懷安與上司李抗一起站在馨慧女學(xué)南門口的馬匹旁,靜靜等待著莫五走出小樓。不知道為何,薛懷安心中總是有一些不好的預(yù)感,猶如在一盤棋局中覺得自己少算了些什么,可是又說不出究竟少算了哪步。

    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格外不安,于是轉(zhuǎn)過身對李抗說:“李百戶,懷安有事相求……”

    好一會兒工夫之后,樓門口傳來一些動靜,接著,緊閉的雕花門“吱呀”一聲被人由里面推開,出人意料的是,初荷的身影竟然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前。

    她神色看上去還算鎮(zhèn)靜,可是薛懷安看得出來,這丫頭在極力控制著不安的情緒,就像兩年前一樣,她的安靜并不代表勇敢。

    初荷向前走了幾步,身后就現(xiàn)出一個人來,只露出半張黝黑精干的面孔,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機警地四下打量著。

    “那就是莫五。”不遠(yuǎn)處一個常櫻帶來的錦衣衛(wèi)對薛懷安說。

    薛懷安只是點點頭,眼睛盯著初荷和莫五,什么話也沒有說。

    李抗有些擔(dān)心地看看薛懷安,低問:“怎么是你妹子,不是說是杜小月嗎?”

    這話還沒說完,莫五自己便向眾人給出了答案。只見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后面就又跟出一個人來,那人背沖著薛懷安,看不到面貌,雖然如此,他也認(rèn)得那大概就是杜小月。

    這時候,薛懷安才注意到初荷的腰上綁著一條用衣裙做成的布帶子。這帶子將她和莫五還有杜小月三個人拴在一起,初荷面朝前走在最前面,莫五居中,杜小月與他背對著背走在最后,這樣一來,初荷在前擋著,杜小月在后護著,竟然成了替莫五阻擋前后攻擊的rou盾。

    莫五原本就不算高大,此時微微貓著腰,只稍稍露了小半個頭,很是難以瞄準(zhǔn)。薛懷安看見那廂埋伏著的常櫻兩次拉開弓,最后又都松了回去。幸好他們?nèi)诉@樣也走得不快,一小點兒一小點兒地往前挪著,短時間還走不出常櫻的射程。

    薛懷安清楚地知道弓箭雖然精確度高但殺傷力不比火槍,一箭不中要害的話,莫五必定還有中箭后反擊的余力,到時候,那歹人逞兇起來,第一個要遭毒手的恐怕就是初荷。

    他亦自然明白,莫五每往前移動一步,常櫻就失去一步的機會,所以,果決如常櫻,很快就不會再手軟,收起心中多余的慈悲,無論是否冒險、是否傷及無辜,都會毫不猶豫地射出一箭。

    那女人,絕不會允許莫五走出她弓箭的射程。

    仿佛能夠觸到百步開外那女子的意識一樣,薛懷安明了常櫻要除掉莫五的堅決之心,不論是她自己的性命,抑或是初荷的性命,到最后一刻都不會成為阻擋她出手的羈絆,她是真正的劍一樣的人物。

    但是,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可以大聲沖常櫻喊:“停手?!?/br>
    于是,他深吸氣,扯開嗓子,大聲喊:“停手,英雄,停手?!?/br>
    莫五、常櫻、初荷,也許是整個世界的人以及滿天神佛在這一刻都停了下來,驚異地看著這個瘦高的年輕錦衣衛(wèi)。

    他扔下佩劍,雙手高舉過頭頂,擺出沒有武器的安全姿勢,對遠(yuǎn)處的莫五喊道:“我有話要說?!?/br>
    也許是有著為國家捐軀覺悟的細(xì)作多少心中會有些“英雄情結(jié)”吧,莫五反應(yīng)過來之后,沒有拒絕薛懷安,道:“好,你說?!?/br>
    薛懷安連講帶比畫,口氣和手勢都極為夸張地說:“雖然在下不齒你以為國效力之名,劫持脅迫手無寸鐵的少女,手段卑劣無恥外加下三爛,但一想到自此一別你我天南海北,相隔千山萬水,猶如牛郎織女遙隔銀河,含恨而望,此生也許再也沒有機緣見面,我還是有一個問題不得不問?!?/br>
    薛懷安伸手比了個一,不等莫五反應(yīng),他又大叫一聲:“哦,不,讓我算算,是兩個?!?/br>
    他又掰手指比了個二。

    “不,是三個?!?/br>
    他終于搖了搖三根手指,確定地將手掌向下一壓,道:“是三個問題?!?/br>
    莫五顯然不耐煩起來,似乎被這個呆頭呆腦、胡言亂語的錦衣衛(wèi)搞得心煩意亂,道:“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樣,剛才講了半天天體運行學(xué)說,現(xiàn)在又要問什么,告訴你,別想裝傻來?;?,你要是胡來,我現(xiàn)在就殺了她們?!?/br>
    “我不是胡來,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么愿意給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皇族賣命?”

    “你家皇帝才是名不正言不順。崇禎的兒子早就被李賊殺了。既然帝室已亡,自然強者得之。倒是你們那個皇帝朱由榔,也不知是朱家哪里來的遠(yuǎn)房親戚,趁我們大軍入關(guān)舉國混亂之際,在廣東稱帝,根本就是趁火打劫,是篡位謀逆的賊子?!?/br>
    “話可不能這么說,先太子和幾位王爺曾落入李賊之手不假,但最后都被放了。倒是你們清國的皇帝,原本只是藩臣,卻趁亂入關(guān)稱帝,殺了這幾個孩子,這才是真正的竊國之賊?!?/br>
    薛懷安所說之事正是清人心頭的大忌,雖然如今事情已過去很久,所有涉及的人物都早已作古,天下南北對峙的局面也已經(jīng)是不可否認(rèn)的事實,但是由于清國朝廷始終無法拿出真正有力的證據(jù),以證明他們沒有殺死崇禎的幾個兒子,故而,清人大多不愿意提及,一旦說起來,難免就是一場辯論。

    莫五頗為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那又怎么樣,你們明國被李賊搶去的江山是我們奪回來的,你們算什么?你們的皇帝就是個傀儡,國家掌握在一幫jian臣手中,朋黨之爭禍亂天下,不過是仗著船艦厲害享一時之樂罷了。”

    “莫五,這話就又不對了,內(nèi)閣執(zhí)政是大明的國制,早在萬歷年間,內(nèi)閣就已經(jīng)全權(quán)代理天下了,我們不過是謹(jǐn)承先制罷了。再者說,我們并沒有因為治理國家的是內(nèi)閣,就對皇帝失了半點兒尊敬,西洋人也有這樣的國制,這有什么錯嗎?”

    莫五不知道是詞窮了,還是發(fā)覺竟然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和薛懷安的無意義爭論,忽然提高聲音,嚷道:“媽的,你到底要干什么?快給我滾開,不然我就……”

    “等等。我還有要事未說?!?/br>
    “有屁就放?!?/br>
    “你把那兩個女孩子放了,換我做人質(zhì)吧,我甘愿一路護送你至界?!?/br>
    “哼,我?guī)е@小女孩兒,一路那會是何等方便,帶著你這個大男人的話,還要時刻提防。你當(dāng)我傻嗎,這樣的計也會中?”

    “那么,至少你放了擋在你前邊的這個小女孩兒好不好,她是我meimei。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拿這個和你交換?!?/br>
    莫五聽了這話,下意識地從心里生出一絲不安,連自己也說不出這是為什么。

    按理說,自己拿住的人質(zhì)是這么一個重要人物,應(yīng)該高興才對,可是他想起身前女孩兒面對槍口的鎮(zhèn)靜模樣,總覺得有什么不妥,隱約覺得似乎千算萬算,仍有什么隱藏的危險沒有算到。

    然而他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剛才挑選這女孩子做rou盾的時候,不正是看中她不慌不亂的鎮(zhèn)定個性嗎?這樣不哭、不鬧、不腿軟,又是錦衣衛(wèi)親屬的女孩子,簡直是再好不過的rou盾了,自己這是瞎緊張什么呢?

    薛懷安見莫五神色略顯遲疑,并沒有回應(yīng)自己的提議,便從懷中拿出一個黑色的小鐵牌晃了一下又放回去,道:“這是我們這種刑偵錦衣衛(wèi)才有的大明各關(guān)口通關(guān)令牌,你拿著這個,才能保證一路暢通,否則,就是我們這里放了你,你和人質(zhì)后面的路也不好走。怎么樣,我用這個牌子來換我meimei?!?/br>
    救

    薛懷安此話一出,在場眾人一片嘩然,圍觀老百姓中甚至有人發(fā)出了鄙夷的噓聲。若不是常櫻有令在先,那些埋伏在暗處的錦衣衛(wèi)大約就會先沖出來替天行道,解決掉這個錦衣衛(wèi)的恥辱。

    莫五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原來如此,不想我莫五運氣這么好,竟是找對了‘擋箭牌’。好,我答應(yīng)你,你把牌子給我,我自然放了你妹子?!?/br>
    薛懷安點點頭,攤開手掌,緩步往莫五那里走去。

    兩人原本相距一百多步的距離,當(dāng)薛懷安走了差不多五十步的時候,莫五忽然道:“好了,站在那里把令牌扔過來。”

    薛懷安遵命,掏出令牌扔了過去,然而他武功不高,人又不強壯,手上也沒個準(zhǔn)頭兒,這一扔離莫五非但還有些距離,而且還扔到了藏著一個錦衣衛(wèi)的樹叢附近。

    莫五原本還沒注意那里,此時卻看到了那叢郁郁蔥蔥的灌木后面似乎有什么不對頭,影影綽綽地于樹影婆娑之中竟是埋伏著一個人,于是冷笑一聲,道:“不知道你是真笨還是給我設(shè)的陷阱,想讓我去那里撿令牌,然后被你埋伏的人擒住嗎?哼,如果真是如此,也算不錯的計策。你自己去給我撿過來?!?/br>
    薛懷安一臉冤枉,慢慢走到令牌旁,正對上埋伏在那里的錦衣衛(wèi)恨不得要沖出來砍死他的眼神,無奈地?fù)u了搖頭,揣回令牌又向莫五走去。

    距離只有十來步的時候,莫五又喊道:“停,你就是一個廢物也扔得過來了吧。”

    “好?!?/br>
    薛懷安答應(yīng)著,將手伸向懷中,忽然停住不動,問:“莫五,你確定得了令牌就會立刻放我meimei?”

    “確定,扔吧。”

    “好,我扔了,你接著,一,二,三?!?/br>
    初荷在薛懷安數(shù)到三的時候,猛然彎下腰,之后她聽到一聲清晰的槍響,那聲音如此之大,以至于整個世界都被這聲音籠罩,讓她無從辨別是誰從哪個方向開了槍。

    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薛懷安要做什么,只是薛懷安剛才在那里手舞足蹈地說話時,他用手語告訴她,他會數(shù)一、二、三,第三聲的時候,她要彎腰。

    如果懷安這么說,照做就好了,這是初荷唯一的想法。

    槍聲響過之后,她看見身后有紅色的鮮血,順著碎石鋪就的小路蜿蜒而來,驚恐地直起身,轉(zhuǎn)回頭一看,只見身后莫五的胸口被轟出了一個血洞,但因為有身后的杜小月?lián)沃?,人并沒有倒下,而是仰面倒在他身后的杜小月的背上,眼睛直直望著天空,堅實的臉部線條構(gòu)筑成泥像一樣的生硬表情,死氣沉沉而又透出一絲呆氣,大約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剎也沒有明白,為什么擋在身前的女孩兒會在那么準(zhǔn)確的時刻彎下腰去吧。

    杜小月嚇得呆在那里,僵直的后背支撐住莫五的尸體,不敢動,不敢叫,也不敢回頭去看。

    這時候薛懷安趕了過來,先解開系住三人的布帶子,將莫五的尸體放倒,再扶住杜小月關(guān)切地問:“你如何,沒傷著吧?”

    杜小月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地說:“不知道,我,我覺得我后面有血?!?/br>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那是壞人的血,小月別怕?!毖寻舶参康?,抬手幫她將面前的亂發(fā)輕輕順在耳后。

    一張惹人憐愛的瓜子臉露了出來,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三分怯意和七分慌亂,在薛懷安臉上稍稍一掃,就轉(zhuǎn)向了地面,垂下眼簾,蝶翼樣的長睫微微顫動著。

    薛懷安只覺得若不是自己扶著,這女孩子便要倒下去了,心頭一陣憐惜與歉意,也不去理會初荷,先招呼隨后趕來的錦衣衛(wèi)給杜小月驗傷,直到確定她確實沒事,才轉(zhuǎn)回頭去找初荷。

    初荷鐵青著小臉兒站在原處,有些氣呼呼地緊閉著嘴,用手語說:“花兒哥哥,你現(xiàn)在才知道來看我?!?/br>
    “因為我知道你肯定沒有事?!?/br>
    “瞎說?!?/br>
    “不是瞎說,我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初荷聽了一愣,生氣的樣子便再也繃不住了。

    這時候,常櫻手持弓箭走過來,臉上帶著笑意說:“薛懷安,我差一點兒就準(zhǔn)備在你去撿令牌的時候一箭射殺你。”

    “哦,那為什么饒了我一命?”薛懷安笑嘻嘻地問道。

    “因為我忽然想,什么刑偵錦衣衛(wèi)的通關(guān)令牌,天下哪有這么個東西,就算你是貨真價實的緹騎之槍,也不會給你這種令牌吧?!?/br>
    常櫻故意把“貨真價實”四個字說得極重,話落后壞壞一笑,一副洞察分明的模樣。

    薛懷安被她點破,有點兒不好意思,道:“這個名號又不是我說的,我一會兒就和那個胡說八道的人算賬去。”

    “你和我算什么賬,要不是我借給你一把好槍,你能這么威風(fēng)?不過你的槍法真是差勁兒,走到那么近才敢開槍,換了我,只要有五十步,就是一只蒼蠅也能打死?!崩羁沟穆曇艉鋈粡难寻采砗髠鱽?。

    原來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了薛懷安身后,話落一拳打在薛懷安的背后,沒有防備的年輕錦衣衛(wèi)向前一個趔趄,差點兒跌倒在地。

    “瞧這牛皮吹的,五十步打蒼蠅?你用火槍五十步能打到人就算好槍手。”常櫻爽朗地大笑起來,接著轉(zhuǎn)向薛懷安一伸手,說,“哎,拿來看看?!?/br>
    “什么?”

    “你的槍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