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meimei若是想添置新衣,不若去‘雅閣’走一遭,那家鋪子的衣物最是好看,也最是適合meimei這樣的年紀了?!?/br> 華容舟百無聊賴,華璇清說話很有尺寸,說是介紹,但并非是送她衣物,想必華容舟也是知曉她每月的月例少的可憐。 她手上倒是捏著平南王妃死前留給她的不少地契,但她不善此道,每月只能等著取了月例。 倘若真的如華璇清所想,添購了她口中這樣一身衣物,大抵是要掏空了她的小金庫的。 華容舟喝了口茶,澀澀的味道蜿蜒到喉腔,她其實并不想搭理華璇清。前世華璇清對著華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刮花了她的臉時,也是這般唇間帶笑,可手上卻刀刀見血…… 這輩子是斗不過華璇清,她倆的身份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云泥之別。 二哥華容瑯疑惑開口:“若是清兒喜歡,不若給了尺寸,我去那里做些送去太子府。” 華璇清突然挽唇一笑,帕子捂著嘴,帶著說不盡的嬌羞:“二哥!那家鋪子只做未出閣小姐們的衣服,我怕是穿不得了?!?/br> 新婚過后,現(xiàn)在成為了無數(shù)上京閨女羨慕的太子妃,華璇清這一下當真是把自己嫁入了權(quán)勢之戶。 “清兒要是喜歡,我再去尋別家的繡娘,清兒風姿綽約,穿什么都好看?!碧宇欭R淵很是溫柔,還細細地哄著旁邊的少婦。 新婚燕爾,顧齊淵甚至想把華璇清捧在手心里護著。 “謝殿下,我的衣物夠了?!比A璇清的聲音干脆利落,但是言語結(jié)束,聲調(diào)微揚,又帶著些女孩子的嬌俏。 其實華容舟慣是愛撒嬌,只是這個家再也沒有值得她依偎過去撒嬌的人了。 平南王妃在華容舟十歲的時候就已離世,平南王離世的也早,家里兩個兄長和她不對付,更別說還有個尚在襁褓的弟弟。 她現(xiàn)在冷眼看著這一桌的人,除了一個華璇清端著臉對她親如姐妹,其他人都冷眼相待。 滿桌的菜都不是她喜歡的,她喜歡吃甜,桌上幾乎沒有甜口的菜品,連點心都是酥香咸口的。 “meimei怎么不吃?是不喜歡嗎?” 華璇清再次把話頭丟給她,明眸一直對著她,又伸手摸摸頭頂?shù)聂⒆?,一雙美目略帶濕意,太子連忙看過來:“清兒怎么了?” 少女溫婉一笑,將頭上的簪子從頭頂拔下:“我倒想起來meimei最喜歡這般模樣的簪子的,不若今日我就將這簪子留下,這還是母后賞賜的東西,相必meimei會喜歡的?!?/br> 華容瑯皺著眉頭放下手中的筷箸,不滿的回道:“給她做什么,她還少了這些東西?這顏色不適合她,清兒你收著就好,皇后娘娘賞賜的東西給你的,也是皇后娘娘對你的看重?!?/br> 太子不好說華璇清娘家那些事情,更何況他也知曉華容舟對他的心思,只是他現(xiàn)在滿心滿意都是清兒,眼中更不會再看別的姑娘一眼。 修長的手指接過少女手中的翠玉簪子,瑩瑩燭火之下這簪子更是通透,用料不凡。 親手將簪子再次簪到華璇清的頭上。 華璇清嫁過去想必過得也滋潤,膚白貌美,雖說裝扮并不是雍容華貴,但用料也是極好的。 尤其是這翠玉簪子,水頭極好,更是顯得華璇清面容溫婉,一雙美目秋水盈盈,自顯清流氣質(zhì)。 可是華容舟此刻身體極為不舒坦,三秋碎帶來的痛苦讓她現(xiàn)在幾乎坐立不安;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華容舟腳尖都在輕輕地顫,光是要容忍了這疼痛就需要她所有的意志力,她哪里還有閑工夫去聽桌上的人談?wù)撔┦裁础?/br> 華容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都汗透了,她現(xiàn)在需要的是放血。 “你們用吧,我用完了,失陪……” 華容舟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的痛感表現(xiàn)出來。 只是這在桌上人看來多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華容瑯收回目光,為華璇清添了一碗湯:“不要管她,該用食的時候她自會去用……” 說罷,看著三meimei能收獲這樣的如意郎君,華容瑯頓時心情通暢。 …… 華容舟離開的腳步極快,一是身上毒素發(fā)作疼痛難耐,二是她必須避開她這位太子妃jiejie,前世就是華璇清帶著太子回門的時候出了大亂子。 此刻華容舟端坐梳妝臺前細細思索,一張臉都快貼緊銅鏡,右手摸摸左臉,左手還搭在陶罐上流著血。 今日宴會上再瞧見華璇清頭上的那簪子,華容舟才覺得不對勁。 上輩子就是在回門之日,華璇清說要將頭上的簪子給她,她不收,拉扯之間,簪子粉碎在地上,美物破碎,更何況這還是皇后娘娘給太子妃的一番心意,她自然沒有什么好果子吃,當場二哥的巴掌印子印在臉上。 當著華璇清的面,更是當著太子的面。 如今臉上毫無痛感,酸痛的卻是她的脊柱,四面八方涌來的疼痛讓她坐不穩(wěn),軟軟癱倒在貴妃椅上。 作者有話要說: 舟舟剛剛重生還是很慘的…… 第3章 “姐妹情深” 小軒窗那處突然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響,像極了話本子里面古舊山廟中推開破舊門窗的聲音。 華容舟身子一顫,僵直了身子想要立起來。 從對門的窗子而入的是一個灰撲撲服飾的侍衛(wèi),身子瘦弱,臉倒是白凈,此刻鬼鬼祟祟的進來,想必是不想發(fā)出太大的聲響。 “小姐。” 等看清這位侍衛(wèi)的臉,華容舟面色古怪,心間又是溫熱妥帖。 吳玉是平南王府的家生子,母親就是王府之中嬤嬤,自小也算是在王府之中長大的,華容舟平日無聊的時候最喜歡找她玩,一小姐,一侍衛(wèi)倒是相處尚可。 可惜吳玉的嬤嬤去世的早,留下吳玉一人。 前世華容舟被人指責行為有失,德行不善,其中最后一項罪名就是指責和侍衛(wèi)有染。 華容舟不知該如何面對吳玉,吳玉愛護她,也是真心的對她好。最初情竇初開之季,華容舟也是對著吳玉訴說說她對顧齊淵的滿腔熱愛。 所以現(xiàn)在華容舟對吳玉更是心有愧疚,和她這樣的主子一起被人誤會有了茍且,吳玉后來的路也是慘淡,據(jù)說是被華璇清的人親手給杖責而死的。 只是此刻灰色衣服的侍衛(wèi)手腳很快,看見屋子里沒有點燈,便放下手中的紙包,去一旁點亮了燭火。 等到屋子里徹底亮堂了以后,吳玉就瞧見華容舟手臂流出的汩汩鮮血,從善如流地從書桌屜子里又取出一陶罐,等到那一小罐裝滿了以后,動作極快地換了另外手中的罐子:“小姐,還是送給孫神醫(yī)嗎?” “不用,這次的血我先留著?!?/br> 她大哥憑什么能得了她的血,活該是要被痛死才好;這是這血她得放,關(guān)鍵時候還需找孫神醫(yī)將她身上的毒再查看查看。 華容舟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受多了,血流出就像同時也帶走了刺骨的痛意,現(xiàn)在只覺四肢微微的泛麻。 “紙包里是什么?” 華容舟剛剛就瞧見了吳玉進來的時候帶著個紙包,現(xiàn)在和她一臂距離,華容舟又懶得伸手去拿,就這么懶懶的躺在貴妃椅上問吳玉。 吳玉的聲音并不嘶啞,不像華容瑯那樣聲音微微低沉,聽起來倒有些脆耳動聽,就像是雨滴滴在湖面上的那種感覺。 “這是丞相府的楚大小姐交給我的,要我把這東西給小姐送來?!?/br> 紙袋子拆開,里面是香氣撲鼻的酥雞,整只雞不大,但那味道華容舟卻是無比的熟悉。 只是華容舟聞到這味道以后,更是心間一痛。前世這個時候她和楚燕已經(jīng)分道揚鑣了,楚家大小姐楚燕沒幾個朋友,她華容舟算一個。 都是真心對待她的人,可她卻在她們心上插刀子,楚燕不止一次勸華容舟小心點華璇清,可是華容舟就是不放在心上,還為了華璇清和楚燕吵過了幾番,二人的情誼似乎就這么耗盡了。 “那她有沒有留什么話?” 吳玉抬頭,又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她拿不準華容舟是什么的看法:“楚小姐的人帶話說就知道小姐今日會傷心,所以送只雞來,安慰安慰小姐?!?/br> 華容舟會傷心,為何傷心? 當然是因為自己愛慕的人娶了自己的jiejie。 吳玉以為這番話說出來華容會心情不悅,卻沒料到華容舟就已經(jīng)嬌笑的趴倒在貴妃椅上,睫毛還在微微的顫動。 外面微微蟬鳴,里面少女笑聲清脆的很,吳玉有些恍惚,小姐好久都沒有這么笑過了,就像是一笑起來,所有的燭火都比不過她的笑容璀璨。 等到笑夠了,華容舟坐直了身子,用巾子擦凈了手腕還在滴滴往下滲的血,同時示意吳玉將陶罐收好。 “我怎么會傷心,我這是開心,我祝太子殿下同jiejie二人琴瑟合鳴,相伴到老?!?/br> 華容舟也不管,左手上還沾著血,右手就朝那酥雞伸出手,撕起一塊雞腿大口吃著。 吳玉只覺得小姐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樣,但哪里不一樣,她又瞧不出,小姐看上去還是會哭會鬧的模樣。 華容舟吃了將近半只雞,然后將剩下半只包好推到吳玉那邊,今夜回門晚宴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要防著華璇清,加之身上不爽利,也沒吃上幾口飯菜。 “這半只你收著吃,雖然楚燕嘴巴毒,但是她挑的吃的確實沒得說,勞你明日去一次丞相府,就說我明日約楚燕在這里坐坐?!?/br> 吳玉應(yīng)下,等到屋子里徹底安靜下來,華容舟心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前世的她真的是個傻的,怎么就沒有瞧出來吳玉身份的不對勁呢,吳玉這聲量這言談舉止,這嗓音哪里還是男子。 遇人不識,掏心掏肺將自己所有秘密都告訴了華璇清,還因此責怪了和自己相處近十年的閨中好友,連累了一同長大的吳玉。 吳玉是個女子,華容舟又怎會和她行那男女的茍且之事,難怪華璇清上輩子那么急匆匆地就帶人將吳玉給處理了。 血放的差不多了。 燭光下華容舟這手臂確實算不得好看,此刻她不用照銅鏡,也知道這臉想必是蒼白的,恍惚間她又想起華璇清頭上戴著的翠玉簪子,說實話她才不喜歡這么濃烈的綠翠。 華容舟熟練的給自己處理好傷口敷上藥材,隨即嚴密的包裹起來,又讓吳玉將那陶罐安置在暗格之下。 等到確認房間里并無血腥氣之后,華容舟往臉上抹開的胭脂散發(fā)濃烈的花香,花香散到每個角落,華容舟才大聲喚起白日里的那兩位丫鬟來備水。 兩個丫鬟近日在華璇清那里想必是得了賞賜,前來伺候華容舟也沒有給什么臉色,動作極快,放下熱水和毛巾就老老實實在一旁。 華容舟對這二人態(tài)度無可置否,她定是要是離開華府的,以后華府什么事兒都與她無關(guān)。 自打她提前從回門宴上回來,似乎就和前世不一樣了。 現(xiàn)在她沒有失手打碎華璇清的翠玉簪子,也沒有再出遠門不遜和華璇清硬碰硬,臉上也沒有她二哥親手掌摑的那一巴掌。 一夜又是夢魘。 …… 王府正廳頗為熱鬧,丫鬟進進出出。 被宋管家告知太子和太子妃還留在府上后,華容舟坐在餐桌前只覺眉角直突突,她沒想到今日起來用早膳還要看見華璇清,早知道就差吳玉將早膳拿回房里用。 顧齊淵的確是寵華璇清,回門當日居然就宿在了太子妃的娘家,這可是不合理禮數(shù)的。 但是那又如何,太子妃扶仙之名,太子殿下再怎么嬌寵著都不為過。 右胳膊立在桌上托著腮,華容舟面無表情,眼睛底下還微微有些陰影,一看就知昨日晚上并沒有入好眠。 華璇清和顧齊淵并肩而入,只是瞧得仔細的,還是能發(fā)現(xiàn)華璇清還是微微落于顧齊淵半步的。 華容舟放下托腮的胳膊,起身給顧齊淵和華璇清行了禮。 華璇清立馬上前一步,表情溫婉的伸手扶住華容舟:“都是一家人,何必這么見外呀,難不成jiejie出嫁了,meimei就要和jiejie生分了不成?”